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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冻僵的手指更冷的,是心。
已到三月,北疆的春天还远没有来,冥山高耸巍峨,目之所及全是皑皑白雪。
有士兵叫喊:“这里雪下有人!”
重翼奔至近前,希望一次次落空,心一次比一次跌入更冰冷的谷底。
一张张陌生的脸。不是!全都不是!
每日不断有死人从雪下被挖出,但没有容澜。
“澜儿!你在哪儿?!澜儿!你回答我啊!”重翼颓然跪倒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大喊。
澜儿不可能不在这里等他,为什么会找不到?!
重翼扒着厚厚的积雪,早已感受不到除了心冷以外的任何感觉。
重蝶死死拽着重翼已然冻成青紫色的手,拖他起身:“皇兄,你重病未愈,已经这样找了十几日了,母后和太子都很担心皇兄,更有无数朝政等着皇兄处理,皇兄跟小蝶回京吧!”
“别妨碍朕!”重翼推开妹妹,重新跪在雪地里:“澜儿他怕冷,朕要找到他带他一起回京!”
重蝶不知该如何劝,如果不是失去后痛到极致,她的皇兄向来以江山为重,怎么会在大周遭遇强敌、战乱未平之时,将朝堂重担全然丢给才十岁的太子,自己只待在冥山上不管不顾地寻找爱人的尸体,遍寻不得,竟又茫然无措得像个孩子。
重蝶没敢说,冥山之巍峨,山巅积雪之厚,在这里找一具两年多前就被大雪掩埋的尸体根本如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主子,有士兵找寻容公子,一有消息属下会即刻通知您,您跟公主回京吧!”墨玄劝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如果不是他失职,让影子得手,容澜也不至于死无尸首,他的主子也不会为此耿耿于怀。
“皇兄,墨玄说的……”
重翼跪在雪中,渐渐听不清重蝶和墨玄的话,耳边回响的,是慕绍澜诅咒一样恶毒的嘲讽和嘶吼。
“他连清明祭日受人祭奠的墓碑都没有,还真是下场凄凉!”
“他早就死了!!!死了!!!死得连尸体都不剩!!!”
雪上点点开出瑰丽艳红的花,纯白的世界转瞬堕入一片黑暗!
“皇兄!”
“主子!”
“快传太医!”
数道惊呼,重翼一头栽入雪中。
暗黑里,他没再做任何一个梦,他拼命回忆与澜儿的曾经,脑海却一片空白,最极致地想念竟是什么也再想不起来,虚无的空白让他无限恐惧,无限伤悲,可他叫不出声,哭不出泪。
澜儿是走了,走得那样彻底,干净。
他也想长眠在冥山,永世相陪。
“你是大周的皇帝!”
“无数朝政等着皇兄处理!”
你是皇帝!
皇帝!
呵!但他是皇帝……
他一身枷锁、举步维艰,他放纵胡为到这个地步,他可以生无可恋,可以痛不欲生,可以求生求死,却唯独不能——生死相随。
皇帝在冥山吐血昏厥,当夜苏醒后病情急速好转,翌日便快马回京。
皇帝离开后一连数月,整个冥山上依旧到处都是士兵,山下村庄百姓忍不住纷纷议论。
“每年来冥山搜寻冥莲的人不计其数,今年官府派人来这样锲而不舍得找,不知是哪位皇亲贵胄生了重病。”
“听说不是找冥莲,而是找人,雪下面挖出不少尸体呢!”
“好多亲友失踪在冥山的人都闻讯前去认尸,要说官府也是顺道做了件积德的好事。”
“这人呐,死后还是要入土为安,再年年有人坟前祭奠,这确实是积阴德!”
被雪冰封的尸体总是保持着死者生前的模样,无数人死后多时与亲朋团聚,入土安葬,座座新坟修立,容澜一直杳无音信。
病了将近一月的皇帝龙体康复,重新上朝。
朝堂上百官振奋,重翼当朝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春祭当日重新问斩南王;第二道:要亲自为前任户部尚书容澜翻案。
皇帝突然要御笔重审当年南漕私盐一案,朝堂震惊!
时隔两年,徐仲博与程何再一次约在京郊那座无名墓碑之前。
翌日,两人齐齐跪在勤政殿内向皇帝请罪。
“皇上,臣有罪!”
当年还是丞相的徐仲博进谏之前被太后拦下,后又劝谏程何不要上奏有关容尚书的冤情,只把册中所提的漏网官员全部绳之以法。他身为百官之首,却做出此等泯灭天良、罔顾同僚之举,彼时提出辞官一是无法再面对皇帝,一是无法原谅自己的罪恶与懦弱。
皇帝挽留,两年间,他便悉心教导太子,只愿赎罪,同时希望太子承智,能够习得当初容尚书所写经国治世的良策,不枉容尚书生前青年才华、忠心为国。
程何两年间为大周支撑户部,越发深感对容澜的亏欠和感佩,两人虽只相交数月,但那时容澜对他深谈过的国策,不论地方治理还是中央管辖,从人口到土地,上至宏观下至微末,都让他感慨受益良多,两年内他受此启发所成就之事令他时感骄傲自豪,又无比怀念故去的莫逆挚友。
徐仲博和程何的请罪早在重翼所料,也幸亏他们二人主动请罪,不然即便他们都是大周的栋梁之臣,更为官清廉勤勉,重翼也不一定为了大周能忍得下心中杀人的怒火。
重翼沉声:“既知有罪,便将功赎罪!虽然有人记下证物线索,但早年证据多数已经被毁,收集不易,徐太傅年事已高,这重担就交给程尚书,再由太傅协理,你二人可有异议?”
徐仲博和程何齐齐叩首:“谢皇上不杀之恩!臣等愿竭力而为,不辜负皇上信任!”
另一边,影一没将慕绍澜救出,影子又折损大半,南王被皇帝下旨幽禁在皇宫之中,营救变得更加困难。
眼见南王要再次被斩首,容烜却拒不撤兵,丝毫不将慕绍澜的生死放在心上。
苗军军营里,因久居妙观而免于被擒的太妃乌梓云跪在容烜身前:“是要哀家跪下,你才肯罢兵谈判吗?”
容烜面无表情扶起乌梓云:“太妃身份尊贵,容烜受不起太妃这一跪。”
乌梓云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容烜,你要恨就恨哀家,算哀家求你,哀家只剩绍澜这一个儿子!”
容烜目光更冷,当初,如果不是被慕绍澜下药,他怎么会“重伤昏迷”无法去洪州救小澜回来,最终让小澜死在冥山,却连……
容烜至今都不知道,慕绍澜悄悄换掉了梦回,容澜早在京城时就“死”了,甚至乌梓云也不知道,向来恭顺的小儿子竟会设计毒杀哥哥。
容烜用力托起乌梓云,淡声质问:“难道小澜就不是太妃的儿子?那时小澜被重翼关进天牢,太妃娘娘可是谁也没求。”
乌梓云眼有愧色:“是哀家对不起他……但哀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连绍澜也失去!”
容烜不为所动:“容烜之所以还苟活于世,只为了替父亲和小澜报仇,至于其他,恕容烜无能为力。”
当年慕绍澜忽然提出要容烜吻他,容烜才彻底觉察,那个性情大变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小澜,小澜哪怕被重翼伤透了心,恨极了苦爱十年的人,也不会对他这个大哥有那种感情,更不会要求自己吻他。
不得不说,慕绍澜虽然从不伪装容澜的行事作风,更不屑让容烜叫自己“小澜”彻底沦为替身,可他所有的嗔痴怒骂、语态神情,都模仿得与容澜本人难辨真假,以至于容烜与他朝夕相处数月,才察觉弟弟早已被人掉包。
在乌梓云隐居的禅房里,当容烜见到那壁龛中供奉的牌位,他最怕的一件事还是发生了。
连容申都不知道乌梓云当初生了两个儿子,容烜作为后辈就更加无从知晓,那一日乌梓云向他坦白,他才明白了太多曾经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乌梓云不养小澜,为什么慕绍澜登王后乌梓云不愿面对自己的儿子。
忽然有士兵在帐外禀告:“容将军,刚抓到一名奸细!”
“恩,我知道了。”容烜挥手,对乌梓云道:“容烜还有军务处理,请太妃移架,回城内居所休息。”
容烜安排士兵将乌梓云送走,回到营帐,奸细已被押入帐内。
“将军,此人随身携带了一本书册,上面标记符号奇特,恐怕是作通讯之用,请将军过目!”
容烜抬手接过,翻开书册只看了一眼,神情大为震惊!册内熟悉的笔迹,是小澜!而且笔迹崭新,该是近日所写,这么说……小澜还活着?!
容烜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攥着那书册沉声:“你们都退下!本将军有话单独审问!”
“是!”
众人退出营帐,容烜激动走到“奸细”身前:“本将军问你,这书册你从何处得到?!你随身只携带这一物,没有反抗就被俘,不会是奸细,可是写这书册之人派你来找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