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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将重创,护卫士气大挫,战局演变为一边倒的屠杀,赵国数百精锐将士,合长安君府百余号家仆女婢尽被屠戮。黑武士的头领亲自登上主车,忽然觉到哪里不妥。自发起伏击起他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这辆华丽的车乘,确信期间无人上下,也没有任何异常,但就是它太正常了,正常得反常,正常得让人莫名心慌。千百思量,其实都在一瞬之间,他大步抢前,将紧闭的门扉一掌击碎,车内果真空空如也。
“大哥!”伴随一声长啸,山上下来一人,猿臂蜂腰,鹰目如电,正是那手开巨弓的麻衣箭手,只是不见了他那张牛角大弓,腰间挂的是一副寻常弓箭。
“二弟,快看。”黑武士头领将他引至车前。
“人呢?”麻衣箭手也是愕然。
“人不见了。”黑头领大手一摊,显是极为困惑。
麻衣箭手道:“大哥莫急,应当还未走远。”他闭起眼睛,抬手制止了大哥的“还欲再言”。
黑头领素知二弟五识敏锐,高声下令:“都莫做声!”
林风飒飒,汨汨的鲜血淌红了土面,几个武士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突如其来的寂静让人有点不太适应。麻衣箭手面沉如水,紧闭的眼皮下面眼珠不停转动,他的思想仿佛化也为了风,在吹拂,在穿梭,在追索。骤然他张开双目,摘弓抖腕朝着马车上空放出一箭,原本湛蓝、空无一物的天空居然破了,扑簌簌掉下一物,飞出一条人影。人影横越长空,势道极快。麻衣箭手向其补射一箭,那人影的速度也丝毫不减,待众武士反应过来,已不见了。众人皆是一声扼腕,入林搜寻自不必言,再看那掉在地下的东西,原是一块蓝色绫子,与天空的颜色一般无二。众人均想那人定是借着这张蓝绫障目,只是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可以悬在半空。
麻衣箭手蹲在地上检查血迹,双眉紧锁犹自思忖:“奇怪,是中了的。”目光一凝,自血色的土中发现一物。
“二弟,有何异常?”黑头领急切问道。
“没事,不过是……一块碎了的……玉。”
麻衣箭手思忖无果,将玉扔至一旁,拍拍手道:“大哥练出的巨灵手,配上小妹的自创战法断然威力不俗。”
“只是可惜。”黑头领摇一摇头,再说话时,眼中的失望之色已为平静取代:“对了,可有看到小妹?”
麻衣箭手道:“小妹,她不是同大哥在一处么?”
黑头领苦笑着一拍额头:“先前是在我处,战事一开我嘱她留在林中,谁知一个照看不到,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麻衣箭手道:“小妹的武艺你我清楚,大哥实不用太担心的。”
黑头领道:“这碎女子,忒是不让人省心。再过得两年,催促君父赶紧给她寻个婆家。”
麻衣箭手接话:“只是不知哪家的男娃多命,敢来娶我白家小妹。”二人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这时一士卒上前:“将军,那人作何处置?”三人一齐望去,只见余智威瘫软树下,双眼空洞已经没有了焦点。
黑头领看向二弟,麻衣箭手缓言:“此人在我夺帅弓下三箭而生,乃天不弃也。我已无法杀他。”
黑头领略一点头,此人护卫不力,断是无法复命交差,况且右侧肩胛尽碎,纵然苟活也是废人,便由他生死又有什么要紧。
月下,无名山冈。
戚氏将胁下的长安君放在一块大青石上,只见他面如死灰,似已没有生息。“难道死了?”说着便踢他一脚,长安君又大声呻吟起来。戚氏神色稍缓,为其检查伤口。伤在颈部,但却不深,原是颈中佩玉为他挡了一下,戚氏不禁在心里暗骂:“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见他性命无忧,戚氏暂放一旁,拭了拭额角细汗,凝神调息。这一口气负重疾行百十里,饶是她气息悠长,也颇感到有些吃力。
长安君被蓝色绸布紧紧包裹,眼睛和口皆被封着,却仍不安分,不停在原地蠕动,发出呜呜哀嚎。戚氏再踹他一脚,啐道:“你这色胚,死一万次也不足惜,若不是有人出大价钱保你性命,此刻还能聒噪?再不老实,割了你那物事下来!”
长安君全身一凛,立刻挺直身子不敢动弹。
戚氏失笑,柔声道:“你小小年纪就学得那么坏,不如让姊姊去了你的祸根,以后做个谦谦君子可好。”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亮银银的短削,贴着长安君身子比划来又比划去,最后停在那处,咬嘴唇道;“啧啧啧,只可惜了这小东西,那么能折腾人。”
长安君剧烈挣扎起来,极力想逃开刀刃,奈何他被绑得像条大菜青虫,好半天才蠕到石块边沿,被戚大美人小指一勾,就拉了回来。
远处灌木丛中传来咕的一丝轻笑。
“何人?”戚氏寒眉倒竖,厉声高喝。
一阵树影婆娑,自林中幽暗处走出个玉面玄衣的俊美少年,含笑反问:“姑娘何人,敢来管七雄的事?”
“哟,好生俊俏的小郎。只是说出的话,如何让人听不太懂。”戚氏声调一变,和气说道。
少年亮出佩剑:“我问姑娘听不懂,那只有让我手中的剑问。”
“小兄弟好不讲理,奴家教训自家丈夫,与你何干!”说到最后一句,戚氏身形陡起,以极其飘忽的身法抢向少年。少年则似早有预料,双手执剑,斜斜递出,好似刺向空处,实际上恰将来敌的攻路封死。戚氏一个拧身,转攻侧路,一柄短削灵蛇疾吐,寒光罩向少年身上的五处要害。少年不徐不急,横竖劈出四剑,他使出的招式朴实无华,甚至略显笨拙,只有身在其中的戚氏感到其剑意刚瞻果决,竟有凌人之威。大巧若拙,大道至简,这少年的剑法没有丝毫多余花哨,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定是用剑的高手从小悉心培养。
少年稳扎稳打,挺剑进前,明明动作不快,配合脚下步法却显得咄咄逼人。寥寥数招,攻守易势。戚氏渐战渐退,心思一转,将左臂背到身后,单以右手接招。少年不知她耍的什么把戏,只得对这藏于身后的一臂加倍留意,心想管她使什么阴谋诡计,我便是一剑杀过去,管叫她有来无回。思想间又过数招,剑削正面相击,两人俱被震开。然而剑长削短,长剑未及回势,短削已划向少年左肩。少年反手向外一格,戚氏右手弃刃,将少年手臂扣住,左臂自后甩出,直照他头面而来。少年抖腕疾削,戚氏竟然不闪不躲,手臂像蛇一般游上长剑,缠住了他的腕子。少年惊疑未定,戚氏异象又生,一条白莹莹的胳膊自胸前撑衣而出,手握短削戳向前心。少年大骇,他双手同时被制,眼看刀刃就要碰到胸前,宝剑奋力一绞,下半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凌空折去,短削再次刺空,戚氏的“左臂”被生生绞断,定睛一看却是填充了野兽毛皮的缎子,哪是人的手臂。
一击不中,戚氏连撤几步站定,将断掉的假臂扔在一边,左侧的衣服重新穿好,才悠悠叹道:“这样竟都被你躲过了。如此身手,只可惜是个雌儿。”
“你如何知晓……”“少年”愕然,下意识地看向胸前,忽觉不妥,重新将剑势拉好。
“呀,”戚氏像是惊觉什么大事似的,“莫不是她看上了我家男人?我家男人虽说好色,模样倒是极好看的。嗯,这便说得通了。”她自言自语,拍手说道。
“你这无耻****,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屁话!”“少年”大吼,挺剑杀来,已不能似先前稳健沉着。
戚氏也不回招,一边躲闪一边道:“哎呦呦,一个姑娘家,整天屁来屁去忒的不好。将来进了我家的门,少不了要好生调教调教。”
“呸,谁要进你家的门。”“少年”啐道。她越急越气,偏是越发追她不着,越追不着她,心中就越气恼,脚下的步子也渐乱了章法。
戚氏娇笑道:“好妹妹,我家男人虽好,却难侍奉,姊姊样样教来,妹妹可学好了,这第一件便是……”
“少年”脸儿胀得通红,她虽从小跟着哥哥们生长在行伍间,但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听过这些浑话?戚氏看准时机,忽道一句:“不陪你玩了。”背后飞出席天卷地的五色彩绸,脚下轻轻一点,身形翩然后撤,旋而隐没其间。漫天缭乱的彩绸层层收敛,包向“少年”,倏然成了一个布团。
“少年”剑舞狂风,布团应声破为无数碎片,眼前却只剩下孤月寒涯,哪里还寻的到戚氏和长安君的人影。“少年”心中气极,忿忿挥出一剑,一棵不知生长了几百年的老槐从中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