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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制品上的细纹从一个中心点,蛛网般延伸了出去,蛛丝一样细。`乐`文``.
“...医生?”
“最近也是,很想在最后一刻毁掉一切。”医生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温热的,明显是“人类”的吐息就这样喷洒在脖颈。
真少见。
平日里医生从没展现出他人性化的一面,以至于黎尧也下意识的觉得,他不会有这些人类的苦恼。
“...那就毁掉?”
医生没有说话,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也没听见他的声音,但是黎尧觉得此刻的医生非常难过。
可是,他并不同情他,玻璃制品上也并没有再产生什么裂痕。
因为平日里和医生根本没什么感情上的交集。黎尧甚至觉得,如果想要别人在他脆弱的时候安慰他,那平常干嘛要那么冷漠呢。
就好像平日里毫无来往的同学,突然对你倾诉他埋藏在心里的各种苦恼一样。
黎尧对他丝毫同情不起来。他的视野里是医生的后背和他的白色长发,就算是抬起手给一个安慰的回应拥抱,也懒得去做。
医生就这样抱了他一会儿,身上所围绕出的难过伴随着人类气息再次一点点被压抑。当医生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再次恢复成了以往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推了推眼镜:
“刚刚是我对你最后的测试,完成的不错。”
黎尧在心里出了一口气,就知道是这样。
医生怎么会是那种随便就和陌生人倾诉的性格呢。
“不过我也并不是在演戏,”医生换上轻松的口吻诉说道,“我刚刚只是想到了我喜欢的一个人,但是我不能去喜欢他。”
这样的语气在拉开两人距离的时候又稍显亲昵,就算是在密闭空间里,那种相处的不适感也减淡了很多,黎尧也从善如流的问道:
“因为是k队成员?”
医生点点头:“责任太重大了,在一起也没结果的事情,干脆从一开始就别发生,我是这样想的。”
“说不定我们会成功的,别这么悲观啊。”
“也是,”医生低着头在平板上记录下数据,“只要你能——”
“——杀死央鸣...”
砰。
玻璃的碎块毫无征兆的跌了一地。
医生停下了正在记录“实验体状态良好”的手,皱着眉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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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王城中的那位六代王者,是没有名字的。
“央鸣”这个名字,是不知道哪个人类为了方便称呼而搞出的名称,在牧人社会里,王者无名。
这并不是出于什么蔑视,而是因为牧人的社会,根本不需要名字这种代称来分辨每个人。大家的气息各不相同,刚接触的时候就可以分辨的出来人是谁,名字那种东西,只是下贱的人类们才喜欢搞的小把戏。
牧人们对他这么说。
牧人们叫他小疯子。
因为小疯子是个人类。
能在王城中生活的人类只有两种身份,那就是作为低贱的奴仆和畜生。
奴仆们都是拥有着一技之长的人类,他们是被抓捕来的垃圾区原住民,因为手脚还算伶俐,保留着技艺代代相传代代留在王城为贵族们服务。建设城堡住宅、打造家居摆设甚至铺设电线维护下水管道...不一而足,标榜自己是高级物种的牧人们虽然不屑人类的文明,却又喜欢享受文明带来的便利。
而畜生则是作为鲜活的食材被圈养在农场里,这种“人”不同于垃圾区的野人,是从小就生在农场长在农场,肉质鲜美的人类,他们的使命就是生育然后被吃掉。当然了,在很多年前这些畜生也是从垃圾区被运送过来的,保留着一定的种族意识和野性——据说还有可笑的人类反动分子混杂在其中。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吃了一匹又养一批来来回回不断更替加上洗脑之后,虽然这些农场里的畜生也有自己的独特文化,但那些野性毫无疑问已被磨平。
牧人们对此深信不疑,并没有人把小疯子当做威胁,因为他实在就是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小疯子是农场里生下来的小畜生,是个在同类畜生中稍显瘦弱的幼崽,从小听着牧人们的事情长大,深知自己作为人类的渺小与低贱,他狂热的崇拜着牧人,尤其是牧人的顶端,那个唯一的六代。
小疯子可真是个疯子,已经过了多少年了,没有畜生敢逃离农场,更没有逃离农场不是为了回归人类社会而是去皇宫见六代的人。
这个小畜生就这样趁着牧人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偷偷从自己挖的地道中跑了,松懈的管理人在第二天才发现此事。不过那个时候小疯子已经趁着夜深之时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往王城的中心跑去。
就算是一眼也好,也想见一见心里的神。
那天正好是公宴之日,守备集中在王城广场,正好让小疯子有了可乘之机。
牧人们太过骄傲,不仅会在垃圾区公开处刑人类以示威,在王城中也会举办同样性质的宴会,为王城的贵族们提供消遣。他们将农场里上好的人类都洗干净,当场屠宰烹饪做成美味,并且供来宾使用。能参加公宴对牧人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进入了上流社会的象征。
央鸣作为唯一的六代,却一般不会出席每月的公宴,因为他反感人肉,只一味偏爱动物肉类。这样的事若是放在别的牧人身上,一定是会被耻笑的,不过他作为最尊贵的王,谁都不敢表达半分轻视,甚至对一部分王的狂热信徒来说,此举值得模仿。
央鸣深居皇宫,身边只有一名老仆人,是个人类的厨子,一开始也是农场里的畜生,区区畜生的天赋本不会被牧人发现,是某次这个畜生偷偷烤肉差点引起火灾,被管理员发现之后,那烤肉的香味实属管理员此生罕见,这事儿被传出去之后,便有某派系的贵族们为了讨好王,将这个擅长做动物肉的人类厨子送去了他身边。
厨子是人类,不过在送去之前接受了一定的牧人教育,成为了忠心耿耿的仆人,这么多年了一直跟在王的身边,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那小疯子跑啊跑啊,满脚都是血,躲躲藏藏的终于来到了皇宫。
皇宫里毫无生气。
这里作为王城的中心,不仅守卫稀少,也没任何仆人,毕竟王本来就是最强大的六代,任何低代别的人都无法伤害他,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决策,五代的贵族们有着完善的议会制度,各个派系争锋相斗,而产下了王的某派现在是被人认可的领袖派,政治上的秩序空前稳定。
小疯子就这样呆呆的拿去覆盖在身上的破麻布,一脚一血印的走进了空荡荡的皇宫,巡逻的守卫只有形同虚设的几班,皇宫又这么大,随便就可以躲过去。
她仰着头,看着巨大的宫殿的拱门,那些金灿灿的喷漆就好像是大人们口中说的天堂配拥有的色调,庭院是大片大片杂乱的蔷薇丛,它们攀壁而生,细细密密的开了满墙。
她走进空旷的大厅,光滑的石料地面反映着自己狼狈的影子,巨大的廊柱撑出一个开阔的厅堂,纯白的螺旋楼梯自两边升起又交错在一起,正中央摆放着精美的落灰的倒三角旗帜,旗帜上描金绣银的编制出她不认识的华丽花纹。除此之外还有无意义的花盆,摆在腿脚细长好看的金属架子上,作为厅堂的装点,里面的植物恹恹垂着叶。
小疯子手脚并用的慢慢爬上白色楼梯,长长的走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一路延伸出去绕成一个环形,一扇扇雕刻着不同浮雕的门依次出现在视野里。
她停了下来。开在天穹顶用于采光的小窗透着清新的亮光,其中的一块正好打在小疯子的脸上,那张迷茫不知所措的小脸被光分割成明暗对比强烈的两半,连因为紧张而涨红的苹果肌上,那细微的小绒毛也清晰可辨,玻璃般颜色浅淡的瞳孔因为光线而收缩。
那些房间之中、正对着旗帜的方向,有一个房间,配着巨大的双开门,现在那两扇门正大敞着,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把那里的色调整个提亮了好几分,一眼就能成为视野里无法移开的中心。
小疯子于是跪了下来,整个人都沐浴在了小床透进的一块光里。
这就是小疯子第一次见到她心心念念并誓死效忠一生的神的那天。
六代的王者一直住在空旷孤独的皇宫,身边从来只有一位老仆,而那天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小疯子,说是从农场逃出来的,竟也真的被她见到了王然后被王留在身边。
五代们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并没放在心上,不过又是王的狂热信徒罢了,这样的牧人也并不少见,人类中则更多,他们自出生就被灌输这样的信仰,人类中尊王为神的扭曲宗教很是流行,牧人们也乐得冷眼旁观这些低贱人类这样麻痹自己并全心全意成为牧人奴仆。
谁也不知道,在农场圈养的那群畜生之中,真的有人类的反动分子混在其中。他们保存着为人的自尊保留着心中的使命保持着坚韧的态度把隐秘的任务流传了一代又一代,直到小疯子接触到了王,k队成立,人类间谍们以前铺设好的所有复仇环节,终于开始无声转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