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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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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气的是,夫人还帮着玉嫣小姐说话。每次去欢梦阁,玉嫣小姐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连口茶水都不肯丫头们给她们喝。

    反而在玉珺小姐这里,管嬷嬷感受到了一丝尊重。

    只是碍于徐氏的吩咐,管嬷嬷不敢对玉珺过于指点。

    不过,纵使管嬷嬷不尽心教导,玉珺也是冰雪聪慧,一说即通,小身板挺直,一举一动都从娇俏中透出着礼仪的严谨与端肃。

    桃叶阁内,徐氏正在看今年的账簿,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算珠,珠子碰撞,发出轻响,外头杂着朔然风声。徐氏心中不起波澜,裹着绣金团花的貂皮袄子坐着,挺着腰背,面色凝然。

    身前跪着一个梳双髻的红袄丫头,那丫头双目泛红,瞧着是哭过的模样,脸上泪痕已干,面上敷着的淡粉被泪痕滑过,却并不散妆,她正低声抽泣着。

    “你还有脸哭。”澈儿半跪在暖榻上,手中慢慢磨着一根半寸见方的文彩红砚,边磨边侧头对地上跪着的丫鬟啐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吞夫人赏给守园门婆子的月钱。这也就罢了,夫人给采买小厮的钱你竟敢贪走一半,还买通小厮,瞒着夫人。你是拿夫人当聋子,还是瞎子!我看就该把你赶出府,或者,移交隶司府。”

    隶司府——京城各地主管奴隶簿册的总府,若是下人犯错,主家不想落下残酷名声,便会将下人交给司隶府处置,下人们在那里,只会被变卖为更低贱的奴,甚至会因为曾经犯下的错,而被新主家苛刻,有的流落街头,或饿死,或冻死,或被歹人带走。

    下人与奴隶不是一个等级,若一下子变成奴隶,那她简直不想活了。

    那丫鬟闻言,忙爬到徐氏跟前,双手紧紧抓住徐氏的淡黄色貂皮裙,哑着嗓子哭求道:“夫人饶过奴婢吧,奴婢私吞这些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给郊外的兄妹看病。求夫人网开一面,奴婢愿意为夫人做任何事。”

    徐氏拨弄算珠,边拨弄边提笔算道:“去年,你私吞了守园婆子的月钱笼统是七钱银子,去年年底,你与采买小厮一同私吞了小姐的采买胭脂的钱,笼统五十两,却给小姐买劣等胭脂。”

    徐氏算着账,冷笑:“统计下来,阿舒你私吞了有八十两银子了。按照咱们端齐朝的律文,奴才觊觎主子财产超过十两,就被判罚为奴籍不得改为良民,超过二十两就要杖则三十,没为舞楼洗衣妇,超过五十两,全家连坐,罚为贱奴,生男入宫为太监,生女为奴婢。阿舒,你我主仆一场,我肯饶你一次,你肯不肯为主子我赴汤蹈火?”

    “愿意,愿意。奴婢愿意。”阿舒磕头如捣蒜。

    “梨花阁迎来新主,我还没有恭贺玉珺的乔迁之喜,总要送点什么以表心意的。我想送些丫头过去。”

    徐氏伸手挑起阿舒的下巴,看着她桃腮杏眼,一副勾人模样,不禁笑道:“你的模样,是桃叶阁里头数一数二的,把你送给玉珺小姐,不算丢人。”

    阿舒下巴被抬起,身子跪倒在地,脖子仰着酸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氏,“奴才一定伺候好玉珺小姐,不丢夫人的脸。”

    “不,不是要你伺候她。是要你监视她。”徐氏的手托住阿舒下巴,啧啧两声:“你的皮肤这样好,骨相也算是中等了。这样好的颜色,若是沦落到奴籍里头去,你一定会不甘心吧。你在郊外的妹子,长得和你一样好看,你不想她和你一样沦落奴籍,就去梨花阁里头干活儿,替我监视玉珺小姐,玉珺小姐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阿舒咽了口唾沫。

    她其实见过玉珺很多回,那年夏天,玉珺穿着一袭淡绿色罗衫奔到徐氏院子里来,给徐氏请早安,整张圆润的小脸上都是憨态的笑。玉珺见到了在廊下扫地的阿舒,还对着阿舒温柔地笑了,从夫人院子里请安出来,见阿舒干活儿干得满头是汗,还送了阿舒一个方巾。

    “监视,玉珺小姐?”阿舒不敢置信,平日里落落大方与萧姨娘有说有笑的徐氏,会给梨花阁安排眼线。

    而且,还以连坐之名威胁自己。

    阿舒哭红的杏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背后渗出一丝恐怖的凉意,在这烧着炭火烘暖的内室中,竟然觉得浑身发寒。

    她微微颤抖,下巴在夫人手掌中抽搐。

    怎么可能呢。

    夫人一直掌管府中账簿,守园婆子的月钱被动了,夫人不可能如今才知道。

    夫人一直是大户人家,用的胭脂水粉都是一水儿的好货色,自己贪了数十两银子,却数次让采买小厮买回低劣的胭脂给玉琬小姐,依照夫人的眼力,怎么可能瞧不出那胭脂的廉价。

    怪不得,每次看到玉琬小姐都是不涂抹脂粉的。

    既然不涂抹脂粉,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给钱给采买小厮去买?

    就是给自己让自己去私吞采买胭脂的银子。

    而且,应该是自己第一次私吞银子的时候,夫人就发现了。

    但是,夫人不说,不动声色。

    因为第一次私吞的五两银子,根本达不到移送司隶府的过错。

    夫人一直在姑息养奸,等自己私吞了七八十两了,夫人正式出手威胁自己。

    七八十两,可以连坐了,就算自己不要命了,也得顾及郊外的兄弟姐妹。

    阿舒感到彻骨的寒凉,早早就知道这事的,不知是夫人,还有陪夫人算账的流桑等丫头。

    她们知道了,却在过去的日子里,对自己依然笑容满面。

    想起那些笑容和坦然的眼神,以及夫人刻意的姑息养奸与抓把柄威胁自己的手段,她觉得夫人太陌生,太陌生。

    还有流桑她们的笑容,也不再是笑容,而是为防打草惊蛇的伪装。

    “奴婢是从夫人娘家出来的。是夫人回徐府做客的时候,徐老夫人亲自将奴婢送给您的。夫人看在徐老夫人的面子,不要这样为难奴婢。”阿舒道:“奴婢从未学过如何监视别人,彩珠彩绣也是精明的人,奴婢要是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