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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个馒头,庞英武悻悻地没再说什么,埋首低头吃了起来。
要是放在以前,这样掺着地瓜面和麦子面的黑色馒头,他肯定是看也不看上一眼。但这些日子饿过来,尽吃又粗糙又拉嗓子的地瓜饼子了,竟然连黑面馒头也成了稀罕物。
偏偏庞英武今天的割麦实在是不力,落在了最后一名,虽然老队长念着这是第一天没有点名批评,但显然在口粮上区分开了好孬。像唐棠这样的,直接吃上了馒头,而庞英武就只能继续吃饼子了。
当下,拿着黑面馒头庞英武吃得津津有味。而一旁的卢向阳,则收起了碗筷,还给了大厨牛建国,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庞英武三口两口塞完馒头,急忙道:“等等我。”
第二日,所有人醒来之后,都发现自己的手臂酸胀地抬不起来,就连腰也疼得厉害,浑然不像是自己的了。再一见绵绵无尽头的麦地,立时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禁生出了绝望和丧气。
“这得干到哪天是头啊?”庞英武忍不住嘟囔道。
卢向阳一言不发,提起锄头走进了麦地,趁着天还不太晒的这会儿功夫,抓紧割麦。
一见他的动作,各人也只好四下纷纷散开,走进自己的收割带里面,开始一天的劳作。然而,这样辛苦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几日之后林场突然就遭遇了一场瓢泼大雨,一夜之间就将所有的麦田淹成了汪洋。
立时,所有村里人的心都是狠狠地一坠,揪着心尖冒着风雨,跑到了地头,看到昨日饱满的麦穗耷拉着头倒在了水里,忍不住都齐刷刷地冷透了心。
情急之下,全林场的人都被紧急抽调了过来。每人发了一身的蓑衣,顶着狂风暴雨进到田里,紧急抢收麦子。就算是泡进水里的,也一一被割了下来,拿回屋里的土炕上烘干。
但即便这样,仍然抵不住更多的麦子抽出了绿芽。显然,这一季的收成是泡汤了!
纵使唐棠几个城里青年的口粮是由上级直接下发的,不和麦子收成联系到一起,但他们还是止不住地情绪低落起来,看着村里人脸上焦急而迷茫的表情颇为不好受。
哪怕是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跋涉着水泡肿了腿,他们的抱怨也少了几分,不愿在这时候触村里人的霉头,安安静静地将交办给自己的活儿干好。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给林场人活路。瓢泼的大雨连着下了半个月,最开始的几天大队还组织他们下地抢收,但后来的几日眼见抢回来的麦子都发了芽,大片的麦秆在雨地里泡囊了,也不得不只好放弃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情绪低沉,无所事事地盯着雨幕发呆。就连每天食堂里供应的馒头,也勉强恢复成了地瓜面饼子,更让他们越发肚里没油水,叹着气猜测今年冬天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嚓,腿都快拉软了,还是不行!”庞英武虚晃着脚步,歪歪斜斜地走进屋,倒在了炕上。成日的吃地瓜面饼子,没有新鲜蔬菜和油水,让每个人脚步虚浮,连上厕所都成了大问题。
更何况,这一阵子的连绵大雨,让村里人连进山挖野菜、采野果都不能做了,每日的一锅野菜粥自然也就喝不上了,完全断掉了绿色菜的补给。
村里人还好,经过挨冷受冻的饥/荒日子,所以对这样的生活安之若素。反倒是第一次下乡来的城市青年,首先在身体上受不了了。
庞英武倒在炕上哼哼唧唧地躺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卢向阳来关心一下,不由郁闷地回头看他道:“老卢,这样下去我肯定得先挂了!你赶紧想个招哇!”
卢向阳将随身带来的一把匕首,缓慢地用干净的白布擦了又擦,直到刀锋雪亮、光可鉴人,才缓缓说道:“等雨停了,我们上山搞点野物。”
“真的?”庞英武这下子来了精神,一骨碌从炕上翻身趴了起来,紧紧凑在他的身边,兴致勃勃地幻想道,“嘿呦,搞两只野兔子,扒皮烤一烤,肯定肥的流油!要不来几只野鸡也成,做成叫花鸡指定也能香到骨头里!”
他自己说着一幅幅画面,止不住就觉得口中的唾液泛滥,不知想起什么,眼睛骨溜溜地一转,瞬间就踩着鞋下了炕,笑着说道:“我去村里转两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
说完,带着斗笠就冒着雨出了门,浑然不顾自己的裤脚都溅上了泥巴。
而另外唐棠这一屋,三个姑娘也是百无聊赖地聊着天,总归是王敏和孙淑萍盘在炕上的一边说这话,故意扬高了声音将唐棠一人排除在外。
“你看这个,红色徽章,是我爸从首都带回来的。”王敏傲气地扬起了声音,将一个东西展示给孙淑萍看。立时,就引起了她的小声惊叹。
“真好看!”孙淑萍赞叹了一句,想伸出手摸摸看又不太敢,默默地对王敏说道,“我摸摸行吗?”
“不成!”王敏断然拒绝,清了清嗓子自持地说道,“这可不能随意摸。而且有些人呐,这辈子连看都没有机会看!”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唐棠不搭理她,用从邻居李婶子那里借来的针线,将旧衣服和褥子的边角缝好,细细密密的针脚熨帖又好看,完全将破损的地方藏了起来。她咬牙扯断了线头,起身将衣物和被子放好,对着两人笑道:“我去李大娘家一趟。”
不等两人回话,她就端着针线篓出了门。却没想到,刚从李大娘家告辞返回的路上,就见到小奶猫一身雨水,心急如焚地找了过来。“唐棠,出大事了!老沙叔叔——被胖子给抓走了!”
唐棠一惊,急忙问道:“在哪儿?”
“这边!”小奶猫转身带路,“噗噗”地踩着地上的泥水向前跑去,浑然不顾自己身上被浇湿了一遍一遍。
唐棠焦急地跟在它的身后,穿过一个一个小巷,眼见就来到了村里西北角的马棚那处。凑近了,从马棚外就听到了庞英武的声音。
“卧槽,你这条凶狗,差点咬到我!”他的声音夹杂在风雨声和马喑声中,格外的急促和仓乱。
“咬得好!”一匹高头大马喝彩道,“老沙,使劲咬!”
“嘿,别看热闹了,快帮忙!”老狗在艰难挣扎之中,猛地爆发了一句。
可惜,马棚里的几匹马仓乱地踏了踏脚步,却是无能为力,“我的缰绳被牵住了,够不着啊!”
“看守马棚子那个人呢?聋了啊?怎么还没听到声音过来?”
“这个醉鬼,铁定是又喝醉过去了!”
唐棠一听,急忙跑过去敲马棚旁边一座小土屋的门,“嘭嘭嘭!”
用力敲了许久,屋子里面才传出来一个醉意朦胧的声音,“谁啊?”
“嘭嘭嘭!”
唐棠故意压低了声音,喊道:“出事了,马都惊跑了!”
“什、什么?”那个看马人的醉意猛地吓飞了不少,脚步惊慌错乱地就抢过来打开房门,却没见到外面有人。他来不及想到底是谁敲得门,就急匆匆地提着裤腰带,抄起了一把土枪,急冲冲地跑向马棚。
果不其然,就见到马棚的大门半掩,里面人的喊叫声和马、狗的叫声夹杂在了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他举起了土枪,猛地一脚踹开大门,大声喝道:“不许动!”
马棚里的所有人和动物顿时俱是一惊,齐刷刷地回头看着门口。见到黑黝黝的枪管对准自己,立时庞英武的胆子就吓软了,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夹紧屁/股站在了一边。“我、我不动!”
然而,老狗却趁机挣开了锁住脖子的绳套,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
小奶猫挥拳喝彩道:“冲啊,干死这个胖子!”
唐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