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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醍醐京弥忘掉了, 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还没忘。他在离开京都之时,接受近藤勇的请命, 将新撰组拔擢为幕臣,并入见回组。
“这真是麻烦了, ”醍醐京弥叹气,“我可是铁了心想干掉德川幕府。”但新撰组转头就成了幕臣。
“没关系,”冲田总司此时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干巴巴道,“就算你下一刻想要干掉土方先生,我都不会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干掉土方先生?”
“你还真敢当着我的面这样子讲啊!”
“没办法,土方先生在后世还是足以被称为名将的存在, 既然是德川幕府这边的名将, 还是早点去死比较好。”
“开什么玩笑!”
忘掉新撰组也只是一个玩笑。随着时局变化越来越复杂,新撰组越来越不重要倒是真的。只有百人的他们在动辄成千上万的编制中很容易被当成普通作战单位忽略掉。虽然他们的战斗力很出众,但士兵就是士兵,不过是炮灰而已。
醍醐京弥干脆建立了一个简易的数据库和策略游戏似得的模型, 输入时局变化, 一步步按照解析出来的攻略调整应对措施。有冲田总司控场,时间被加速,许多事件就被快进掉了,只除掉某些必须亲手参与的关键点。忙不过来的时候,他能相信的只有刀剑付丧神,于是他的刀剑付丧神们便被一个个解锁了。
“这看起来不是浪人队,是俳优队吧, ”被拉拢过来的西乡隆盛看着蜃气楼的成员们咋舌,“太显眼了。”
秋月悌次郎笑道:“也许引起的麻烦比解决的麻烦还要多。”
“都到这一步了,也没必要低调吧,”坂本龙马倒是看着很开心,“赏心悦目不好吗?”他还交到了名叫“陆奥吉行”的好友,彼此投缘得很。
“是是,没什么不好。”醍醐忠敬的联络人是平野藤四郎,他对这个孩子也很满意。当然,他至今没察觉是被醍醐京弥给坑掉了自己老爹。“对新政府成立有帮助就好,谁管他们脸长得怎么样。”
事实证明,的确有极大的帮助。初次见面,大家都是看脸,然后才是实力。如果脸不能够给人留下好印象,后续就会比较麻烦。
一年后,德川家茂病重,有继承权的御三家纪州藩、水户藩、尾张藩各自推出了一名新的继承人。前两者还好说,一向被排挤打压的尾张德川完全是在走过场,他已经在准备联合萨摩藩发动兵变了。
“我讨厌天诛为名的暗杀,”醍醐京弥摇了摇头,“但到用的时候,我也不会排斥。”
“你对激化矛盾倒是真擅长,”药研藤四郎挑眉,“不怕玩脱吗?”
“不怕,绯村剑心很好用,”也好忽悠,以他的个性作为杀手真是太难得了,“因为战争必须早点打起来。德川幕府早就烂透了。只有提前引爆战争,把他的底子打掉,才能暴露出所有弊端,引出战国那样的局面。”
“而这个时候,会津藩和奥羽诸藩也还保持了足够实力。”
“只要你不会像桂先生那样,过河拆桥就好。”陆奥守吉行想起了人斩河上彦斋,历史上这家伙由于铁了心坚持攘夷,在新政府成立后被桂小五郎随便找了个借口杀掉了。
“那也得有那个地位和需求才行。”这一次,如果河上彦斋还是坚决反对维新,自然有害怕他身手的别人想要处理掉他。
这件事和赤报队那件事一样,体现了历史上新政府的可笑之处,证明了掌权者这种东西不管在什么体制下都是一样的卑劣。
而此时的冲田总司已然开始发病,肺结核的先兆十分明显。松本医生是人不是神,没办法治愈这种痨病。
时间还剩下三年。
三年间,德川家茂终于病殁,纪州和水户两藩争得头破血流。但很快,他们就没时间争了,因为萨摩终于反了。会津藩此时也不好出手,将军还没选出来,松平容保想出手也没办法。甚至天皇那边也没能选出来,各宫家和天皇的血脉隔得太远了。由于蜃气楼的煽风点火,再加上御所都被烧毁、正在重建,于是出现了各藩各拥立一位天皇的滑稽局面。
准确的说,现在有四位天皇、三位将军,彼此谁都不服谁。
“所以说,天皇呀,将军呀,全部都不要算了,”醍醐京弥耸了耸肩,“本来大家也不是很在乎他们,对吧?”
“你想说的是,会津藩就没有天皇或者将军,对吧?”冲田总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京弥,总司,别乱动!”土方岁三走上前,用烟头敲了他们俩一人一下,“拍照片呢!”
两人只好闭嘴,正襟危坐。他们把早就不穿的浅葱色羽织给翻了出来,还给冲田总司化了妆,以免一眼能看出他失去了健康。
“咔擦”一声,一张黑白照片就拍下来了。
“照片冲洗需要一周的时间,”照相馆的佐藤夏生笑眯眯地说,“请问,客人能否让鄙人多洗一张,放在半夏生馆?”
“半夏生馆?”
“是的,就是鄙人开的照相馆,”佐藤夏生提起来的时候,语带骄傲,“像你们这样的美男子可是很少见呢,忍不住想要留下做纪念。”
“好啊,”醍醐京弥笑眯眯地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一周后,照片就冲洗出来,送到了他们的手上。黑白的构图把人像拍得典雅肃穆,连一向格格不入的醍醐京弥都仿佛融入了这个时代。
然而陆奥守吉行在看到照片的瞬间,整个人都恍惚了。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原来是这里。”
“怎么了吗?”
“这张老照片......我在平成时代的一家道场看到过,”陆奥守吉行指着醍醐京弥和冲田总司的一张合照,“我以为,他是你的先祖。没想到......”
“是本人。”
醍醐京弥和冲田总司面面相觑。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缘分呐。”
但是这不过是小节,只能先放在一边不管。大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会津藩主导的奥羽联盟出现了,和萨摩藩主导的叛军南北对立。在秋月悌次郎的努力下,胜海舟离开了幕府,投向了会津藩。奥羽联盟招揽到了一大批以坂本龙马为首的全面开国派。
随着时间过去,北方兵强马壮,战局向奥羽联盟倾斜,眼看着即将胜利——
然后事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了。
“为什么松平大人还想着要扶持德川幕府啊!”加州清光简直难以理解,“他是玩傀儡政治上瘾了吗!还有这帮支持者,怎么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啊?保持藩政只会让国家继续四分五裂,都是脑袋有坑吗!”
“大多数人都只想着维护现状,”大和守安定叹气,“不然为什么当初尊王攘夷思想这么受欢迎。”还不是希望赶走外国人,闭关锁国自得其乐。
冲田总司身体病入膏肓,精神依旧振奋,嘲笑道:“京弥,有没有很惊喜?”
“是啊,超级惊喜,”醍醐京弥脸黑了,“不过,计划这种东西,一开始就需要一定容错率的嘛。”
他当然留有后手,初衷防的是松平大人意外死亡。没想到,最后成了绊脚石的却是会津人的会津魂。会津人真是太死脑筋了。
会津藩藩祖留有家训:“大君之仪、一心大切、可存忠勤、不可以列国之例自处焉、若怀二心则非我子孙、面面决而不可从。”
意思就是,“会津藩为守护将军家而存在,只能忠义殷勤,不能把自己当做其他分封的列国一样,如有藩主背叛就算是我家的子孙,家臣不可跟随”。
但打到这地步,松平容保虽然接受幕府大老的推销、硬着头皮推出了一个谁都不熟的将军,可其他诸藩对此也实在不能接受。没办法,亲蜃气楼的秋月悌次郎只好尽量扶持对会津藩友好的人士上位。要知道,会津藩众也是有野心的,面对一统日本国的诱惑,他们愿意做出牺牲,而松平容保则默许了这件事。
不默许也不成,由于最开始就有中央集权的目的,奥羽联盟的人事构成并非藩阀指派,而是能者居之。所以到最后,竟是由出身萨摩的西乡隆盛出面当上了最高领导。他的身份得天独厚,一方面可以用来安抚被打残的萨摩,一方面可以自恃松平维新的元老。没人比他更合适。
西乡隆盛上台后,设立内阁,大力推行废藩置县,一切和明治维新相差不大。只不过,幕府没有了,天皇没有了,其政治体制由君主立宪制变成了民主共和制。甚至,废刀令也没有了,只有收天下之兵、控制铁矿、提高铁价的命令,通过商业手段温和地限制了武士阶层的战斗力,杜绝□□。他们一度差点和会津藩对上,好在松平容保还是比较讲道理的,又不敢继续往下拖、惹来列强侵略,彼此都有了一定妥协,于是华族还是出现了。
历史发展行向了一个难以捉摸的方向。
“这样......也不错。”冲田总司快死了,两颊消瘦,被病痛折磨得夜不能寐。他的死亡意味着新的轮回即将开始,不过这一次,他打算完结掉这件事了。“国家会更好吗?”
“谁知道呢?”醍醐京弥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只能由这时代的人们自己评说。只有一点可以肯定。”
“新生的国家,不可能符合每个人的期待。现实不是理想国,大部分人都会被辜负。”
随着时间过去,新撰组还是免不了分崩离析。先是山南敬助,然后是藤堂平助,接着是武田观柳斋,他们家几人还是和伊东甲子太郎走到了一起,纷纷脱队加入御陵卫士。永仓新八和近藤勇的矛盾凸显,也带着原田左之助另立门户。
而数次战争过后,理论上该死的人都死光了,甚至有些人还死得比历史上还要早,比如土方岁三——鬼副长死于中枪后的伤口感染。战争实在不可小觑,死亡无法控制。
“.......可惜,近藤先生、土方先生看不到了。”
“对于他们的死,我可不会感到抱歉,”醍醐京弥冷酷地说,“这是战争。”
“至少这一次,新撰组不会被人当做朝敌,百般折辱,”冲田总司喃喃道,“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睁眼闭眼间,躺在病床上的冲田总司咽了气。
浓重的影子蒸腾,将四壁染成浅灰色,音障产生。时间又一次发生了暂停,他们重新立于云端之上。
烟雾缭绕,瘴气弥漫,一条长河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昏黄的色彩染上四壁,一个个气旋裹挟着亮斑旋转,此消彼长。细碎的声音带着空洞的回响,死寂和荒芜萦绕心头,这是死者的歌谣。
由桂宫凉子内亲王引路,一半腐化一半清丽的女神出现在他们前。她身着形制华丽的袍服,看上去异样而高贵。
这就是黄泉污秽之女神,伊邪那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