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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打搅你们很不好意思, ”鹤丸国永双手托腮,眼神不善, “但你们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话音落下,就像被什么重物击中一样, 山姥切国广忽然蜷缩起来,下巴压在醍醐京弥的头顶,微微颤抖。
付丧神收拢抱紧审神者的手,全身发凉。
“山姥切?”
但是山姥切国广并没有给出回应,仅仅不断低声喘息,听起来似乎身体非常不舒服。他的状态也的确不正常:
有一股微黑的、令人不快的污秽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鹤丸国永吓了一跳,赶忙解释:“噫, 不是我吓得他啦!”
“我知道, ”醍醐京弥微微皱起眉头,“我知道。”
“你知道?”
“是被哪一位暗堕的分神影响了吧,”醍醐京弥抬起头,“这是共鸣反应。”
然后, 他把视线落在了另一个方向。
“欢迎回来。”
那里站着的, 是一个半透明的,全身破破烂烂、十分狼狈的,另一个“山姥切国广”。
当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空洞的回响:
“审神者?”
他是残像,他的样貌影影绰绰,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幻之感。
醍醐京弥冲着他颔首:
“辛苦你了。”
“已经......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
话音落下, 这位暗堕的分神闭上了眼睛。他已经碎刀了,所以才会回来真神身边,人间的一切到此为止。
“我回来了。”
接着,这抹残像就像他的本体一样,片片碎裂开来,穿过各式障碍物,投入山姥切国广的胸怀之中。
这让这位真神颤抖得更为剧烈。
醍醐京弥转过身,反抱住山姥切国广。但他的胳膊太短,只能一遍一遍轻轻拍打他的手。
“暗堕......吗,”鹤丸国永第一次流露出了冷漠的神色,“那孩子,输了呢。”
醍醐京弥侧过脸:“在你看来,堕落就是败北吗?”
“当然啦,”鹤丸国永金色的眼瞳倒映着片片银杏,“他已经自我放弃了。”
醍醐京弥沉默半晌:“很痛苦吧,暗堕。”
“是的呀,”鹤丸国永点了点头,“头脑昏昏沉沉,内心焦躁不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没法忍受。”
即使是他,也曾经输过。他对这种败北深恶痛绝。
“而且,很痛啊,”鹤丸国永垂下眼帘,“比在战场上受伤要难受多了。”
暗堕是将正常导向不正常的过程,这种转化往往违背了刀剑付丧神们原本的意愿,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讨厌这样。”
总有些谣言传说刀剑付丧神会因为暗堕而变强——开什么玩笑,一个失去理智、仅凭欲望横冲直撞的堕神根本不会强到哪里去。
“人类的欲念有时候,真的很恶心啊,”鹤丸国永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冲着醍醐京弥冷笑,“有时候把我们当成异类,多加防范;又有时候把我们当成白痴,坑蒙拐骗;还有的时候,妄自尊大,总在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醍醐京弥眯起眼睛,忽然出手,捏住他的脸,用力向外扯。但他的手小力气也小,根本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但是他的灵力已经传递出去了,安抚着付丧神的身心。
“才这么一点污秽,就让你动摇了吗?”醍醐京弥皱眉,“你难道要认输吗?”
“才这么一点污秽,当然影响不到我,”鹤丸国永斜了他一眼,“我才不会输。”
“倒是你——你想要扮演拯救者的角色吗?”
“才不是扮演,”醍醐京弥收回手,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我就是拯救了世界的救世主!”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伸手探他的额头,“你这已经不是光脸皮厚就能形容得了的了。”
“小孩子想当救世主有什么不对?”
何况,他还真的当过救世主。
“喂喂,再这样坚持人设就太勉强了吧!”
“那你就看着吧,”醍醐京弥把额头靠在山姥切国广的额头上,“我一定可以帮到忙。”
“你是想要净化他吗?”鹤丸国永眨了眨眼睛,“可是,这种程度的暗堕,我们自己就可以处理......”
然而醍醐京弥已然跨越了那道心照不宣的界限——
潜灵。
眼前是一道灿烂的明光。
无数山姥切国广的残像重演着过去,像表演话剧一样重演他们印象最为深刻的画面。种种场景稍纵即逝,一触即碎。
醍醐京弥顺着那股污秽的气息,行走在过去和现在的夹缝之中。他在虚无之中落下,残像之外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没有色彩,没有形状,没有声音,没有触感。上不及天,下不及地,无所凭依。
直到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来,将审神者接进怀里。
“啊,是你,”山姥切国广的反应好似慢了半拍,又重复了一遍,“是你啊。”
下一刻,设定补全,由虚转实。四周升起了巨大的银杏树,连成了一片密集的树林。金黄的叶片纷纷扬扬下坠,华丽绚烂,就像物化了的阳光。
“你是在担心我吗?”山姥切国广此时看起来也不像是遭到了污染,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没关系的。”他摸了摸醍醐京弥的头:“我已经习惯了。”
“那可就真的太好了,”醍醐京弥也没有再探究,“我以为暗堕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的确,”山姥切国广的态度很放松,“我们本来很难陷入暗堕的境界。”
他们本是刀剑、是无机物,他们的思维方式、社会结构都和人类不一样。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生命层次不一样。
“但其实,”他话锋一转,“暗堕......也不难。”他想了想,用了个比喻:“就像人类犯罪一样。”
“咦?”醍醐京弥十分惊讶,“那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跨出那一步?”
“是的,”山姥切国广点了点头,“我们没有跨出那一步......往往是因为我们自己不喜欢。”
“变成那种污秽的样子......腐臭和芬芳颠倒......很讨厌。”
比起身体上受到的痛苦折磨,还是心理上的自我厌恶更让人受不了。
“但偶尔还是会有极端状况出现,”他叹了一口气,“就像刚才那样。”
“我对自身的存在价值产生了怀疑。”
话音落下,山姥切国广的神情变得恍惚起来,价值观以暗堕的自己为基点收束,负面情绪上浮。
“我是初始刀,”他闭上眼睛。“我没有拒绝过任何人......即使我想拒绝。”
也正因此,初始刀们经历过的人事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多。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泛起了一丝不祥的光芒。
“你们到底是怎样看我的呢?”山姥切国广把手放上醍醐京弥的脖颈,“你们到底对我抱有的怎样的期待?”
他将手指收拢。
“我在与谁为战?”
“我在为谁而战?”
醍醐京弥眯起眼睛,勾了勾手,直接拉下山姥切国广的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随着这个动作,山姥切国广眼睛里的暗芒立刻消失掉了,变得水汪汪的。他满身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就没有了,背后好像有粉色的泡泡在冒。
“真是的,不要吓我嘛!”醍醐京弥歪了歪头,“我又不会怕你。”
山姥切国广捂住脸:
“......真的不害怕?”
“当然不。”
“我......我暗堕的样子可是很可怕的!”
“安啦,我也不是单纯的小孩子嘛。”醍醐京弥拍了拍山姥切国广的肩膀:“我早知道你们是怎样的模样,你在犹豫什么呢?”
“和三日月比起来,”山姥切国广把手放下来,“我果然很麻烦吧。”
“三日月那是另一种层面的麻烦,”醍醐京弥直言不讳,“我不认为他会比你好到哪里去。”
“这样啊,”山姥切国广若有所思,“如果我和三日月同时想要带你走,你会选哪一个?”
醍醐京弥想了想:“你吧。”
“为什么?”
“三日月他不想照顾小孩,”醍醐京弥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也不想哄老人家呀。”
闻言,山姥切国广露出一个微笑。
“我知道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就是在等这句话?”
下一刻,梦境崩塌了。
金色的银杏被风卷起,撒在空中,飘飘扬扬。
一片金色的旋风中,跳出一只熟悉的黄色狐狸,向醍醐京弥迎面扑来:
“终于找到你了,审神者大人......噫,”狐之助的动作僵住了,直直掉在了地上,“我去,你是谁!”
醍醐京弥伸手指了指自己:“你家审神者大人哟。”
“哎?!”狐之助大惊失色,“你这是怎么搞的!”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
“......忽然并不是很想听这个故事。”
“什么话!”
“咳咳,不说了......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审神者大人,”狐之助甩了甩尾巴,“现世的事情不去处理吗?”
“现世有什么事情?”
“审神者大人!你忘记了吗?”狐之助气呼呼地跳到他面前,“暗黑武术大会啦,暗黑武术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