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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正常的方式,但需要非常庞大的人力。
曦月只能截取某一段月份,某一个科目来进行粗略的验证。
只是问题又来了。
户部的账册记录并没有那么清晰,分类不明确,没有编号备注,各部各地杂糅的写在一起。王嘉铭带回来的只是其中一册,要清算,自然需要庞大的文库。
他回忆了一遍,然后说:“我写个条子,劳烦李君替我去户部跑一趟。”
李余涛点头。
王嘉铭便写明要借的账册,底下盖章,然后交予李余涛。
随后蔺翁少也被派了出去。
没多久,李余涛回来了。
要从账册上查找需要的条目,还不能疏漏,曦月几乎看的眼花,王嘉铭与李余涛坐在一旁,按照要求替她翻查。
没多久,曦月又提出要仓库管理的原始记录。
王嘉铭歉意道:“劳烦你再去找司田替我查实一件事。”
李余涛:“……”
李余涛缓了两口气道:“等等。”
说罢又跑了出去。
蔺翁少刚回来,将账册放在桌上,气喘吁吁的想坐下休息片刻,王嘉铭又一张条子递过来。
蔺翁少:“……”
这户部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曦月说:“现在知道你们编制分类的不合理了吗?”
王嘉铭点头:“确实太麻烦了。”
以前需要找什么也是要这样一册册的翻,但没有觉得怎样,因为个别条目本身很难归类在一起。户部是一个极需要耐心和细心的地方,慢慢也就习惯了。
曦月的方法,初期看似公务激增,但后期应用开后,反而会比较清楚方便。任何有规律可循的事情,等更容易上手。也正是因此,原本账册上被粉饰的问题,全都暴露了出来。
李余涛与蔺翁少,起先还有时间能跟着在一旁学学看看,之后彻底沦为跑腿。
傍晚,澹台盛锦拎着食盒过来找她。曦月今晚也留在这里,他就也留在了这里陪伴她,看着她这么辛苦,他也想要多多的帮助她。
之前他也来过,也跟着曦月学习了一些,也知道这工作量有多么大,对于她十分心疼,只是一想到她这样努力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就算是知道他们两人没有任何的关系,还是心中不爽的。
天黑宵禁之后,跑腿二人终于得以留在府中。曦月给他们一人分配了一本账册,让他们找找相关的条目,纷纷列举出来,写在一旁。
然后再将整理出来的,细碎的科目交给他们,让他们打算盘计算一遍。
通宵达旦的看着那些数字,疲惫加上精神紧绷,视线发花,思维不受控制。这是一项枯燥、乏味而艰巨的任务。对李余涛和蔺翁少这样初学者来说,委实为难了一点。王嘉铭都有些受不了。而澹台盛锦还是一脸平静,只要和曦月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可以。
只是这就苦了李余涛和蔺翁少,二人忽然发现,不如跑腿。
房间里算盘的声音打得有节奏而响亮,眼皮一搭一搭的往下沉。而澹台盛锦也跟着曦月做账,
几人累了,暂时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醒来之后再继续。
天色渐渐转亮。
蔺翁少揉了把脸,觉得略有虚脱,说道:“这……没有尽头啊先生。”
曦月将面前的纸拿起来整了整,道:“就这样可以了。来,把这几人叫过来我问问。”
那纸上写着几位户部官员的名字,王嘉铭总归要去户部一趟,于是就自己过去喊人了。
曦月与两位学生趁此机会去洗漱吃饭。
蔺翁少洗完脸,用力睁了睁眼睛,叹道:“先生,果然我是绝对不会去户部的。”
曦月笑道:“我一直觉得,有天分的人,做户部是很好的。因为他可以有全朝廷所有人的把柄。”
蔺翁少指着李余涛道:“那御史台不也不错吗?我就去御史台好了。”
“御史台也不容易,有事,还要找其他官员帮忙的。”李余涛坐到桌边说,“何况,若是户部的账簿改了,御史台的人肯定也是要学的。不然这以后查案,多不方便?”
蔺翁少悲痛道:“啊?!”
就在这个时候,澹台盛锦来到了曦月的身边,为她捶了捶肩膀,心疼的道。“曦儿,你这样也太辛苦了,还是休息一会吧,接下来的事都认我来帮你做。”
曦月却摇了摇头,刚刚他也已经帮自己做了很多了,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而且他的学习天赋真的是高,比他的那两位学生做账做得可快多了,只是账簿太多,而且太杂,所以需要的时间长。
而李余涛和蔺翁少早就已经没有脸看,他们的师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虽然说他们也从一些小道消息中得知了自家师傅是女子,可是为什么偏偏被这个二皇子被抢了先机,只是他们也清楚,他们是比不上二皇子的,而且他们对于曦月,更多的是崇拜,而不是爱。要是真的娶了曦月,他们以后的生活……想想都让人觉得恐怖。
三人休息片刻,在外面走了两步,王嘉铭带着人回来了。
几位官员忽然被请到上官家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看见李余涛曦月等人,更是迷惘。
数人打个招呼,挤进王嘉铭的书房里。所幸王嘉铭这宅子,小而简朴,就是书房够大。
王嘉铭让仆从去别的房里搬了椅子过来,摆在一侧。而后解释道:“李先生提了种新的记账方法,我正在与她商讨,看看是否可行。只是里面有些账目记得不详实,所以请几位过来问问清楚。请坐。”
几人点头。
曦月坐到桌案后面,看着他们一笑,摸了摸下巴道:“这方法若是推行,必见成效。怕那些贪赃枉法之人,都要无所遁形。以后的罪责做不了,以前的事情也逃不掉。”
几人礼貌一笑,当她空口大话,却未直接拆穿她。
官员问:“李先生是看了多久的账册?”
曦月:“一晚上。”何止大话?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几人语气中不免带上不屑:“李先生请问吧。”
他们的账目,都是处理过的,普通翻查,很难看出端倪。户部查账,也多止于此。不过看了一晚上而已,还需怕她?
曦月朝他们一颔首,看他们一派轻松的模样,也觉得不用客气了。
曦月点道:“田主簿。”
一名官员抬手示意。
曦月转向他问道:“三年前六月。这里登记有米六十石被人领走,是去做了什么?”
官员两手相握,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反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曦月:“酿酒。”
官员:“那就是酿酒了。”
曦月一手敲着桌面,冷笑道:“六十石的米,就做了一千多斤酒?这可厉害了。得是什么酒?”
官员摸摸眉毛说:“大抵是白酒吧。”
“白酒也不对吧。”曦月呵呵笑了两声,“你别唬我。我在钱塘那边,也是看见做过酒的。六十石米,怎么也有两千多斤高品质的白酒了。而你这里收录的竟然是黄酒。主簿当时,没有觉得不对吗?”
“这……”那官员被噎了一句,说道:“太久了,本官记不清了。”
曦月指着上面道:“还有这里,负责仓储的人这边登记,你领用了五十石大米用作发放给灾民的粮食。而户部账册上又登记,你用钱买了五十石米用作赈灾。那这粮仓的米究竟是去了哪里?怎么就凭白消失了呢?”
“我……”那官员终于开始不安,眼神飘忽左右看看几位同僚。抬手抓着自己的衣袖,咳了一声道:“太久了,已经记不清。许是那人记错了呢?粮仓清点核对,总是没错的吧?”
哪有人核帐,连这些都去查的?若是每个地方都这样查下去,怕不是要查到天荒地老?
单式记账法一半只登记和现银有关的条目,对这些内部领用,内部消耗的转账凭证一团糟糕。
曦月轻笑:“又记不清?记不清没关系,毕竟时间确实太久了,这是三年前的账簿嘛。”
官员点头:“不错。恰是如此。”
曦月从下面又抽出一张纸,笑吟吟道:“无事,总会有你记得的。”
官员脸色一变。竟还没有问完?这还没完没了?
曦月:“这五十石米,你买的时候,当时户部米价记录上写的应该是十四钱每斗,而你这里,却记录着十五钱每斗。为何你的价钱比别人要贵出这么多?”
官员:“许是……记录错了。既然朝廷下放救济,正说明农户收成不佳。那米价上涨,自然是情有可原啊。”
曦月:“记不清了?”
官员点头:“嗯,记不清了。”
“豆油!”曦月手指敲着桌面,朝着那官员笑了两声。将账簿拍下来,趴在桌上问道:“这豆子还没榨油呢,仓库和账面,就差了三成有余。”
官员:“这我记得。当时没有存好,所以煮好的豆子发霉了。”
“我照着豆子,豆油的库存和进出,比对户部的账册,这上面差别的不是一点两点,绝不是发霉腐烂可以搪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