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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的川渝,比北安还要热。
天气闷热得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吃完午饭,背后都是一身汗,身上格外的粘稠。
夏天跟在叶柠语的身后,坐上了回她老家的大巴车。
“夏,夏天同学,应该还得三个小时的,待会儿山路会很陡。你,你要不要吃晕车药?”
“嗯?”
夏天侧头看去。
发现叶柠语手里捧着两枚白色的药片。
看样子,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晕车药。
“你自己吃吧,威猛先生从来不晕车。”
“可是,可是真的会很晕。”
“哼哼,不信!”
夏天摆摆手,说什么都不肯吃。
啥样的大巴车他没坐过?
前世上大学的时候,没少跟舍友到处当“大学生特种兵”,区区山路大巴车就能难倒我威猛先生?
两小时后,大巴车进入山路。
夏天把头伸出窗外,不断干呕。
感觉自己胃里一阵排江倒海,总觉得它有自己的想法。
“我,我草......这胃想要造反,非逼我给它一拳,让它知道谁才是身体的主人!”
一旁的小叶子哭笑不得。
她只是轻轻抚着夏天的背,然后贴心地拿出矿泉水递给夏天。
“威,威猛先生同学,你先喝点水压一压吧,马上就到了。”
“?”
夏天老脸一红,接过水哐哐喝了几口。
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望向窗外。
以后再也没脸在小叶子面前自称威猛先生了。
......
下午四点多,大巴车总算是到了终点。
夏天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扶着路旁的树呕吐。
“威,威猛先生,你还好吗?”
“......”
夏天回头看了眼叶柠语,发现她脸色淡然,眼神单纯又清澈。
但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他撇撇嘴,绷着脸说道:“以后不许叫我威猛先生了。”
“喔,我,我知道了威猛先生。”
“?”
夏天颇为意外。
这才注意到,似乎回到川渝以后。
小叶子的心情变好了些,比在北安跟火车上要开朗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时隔三年,她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老家吧。
看到她这个样子,夏天也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
前世小叶子能自己从丧母的情绪里走出来,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来源于她在川渝老家得到了治愈。
因为叶柠语老家在山里,而大巴车只是停在了山脚下。
夏天跟叶柠语找了辆正好要进山的小卡车。
坐在后车厢,摇摇晃晃,夏天脸色异常难看。
早知道就吃小叶子给的晕车药了,没想到一路上这么颠簸。
小卡车停在半山腰,距离叶柠语老家的村子还有一段距离。
这下只能靠他们徒步走了。
下午四点半,太阳高挂。
夏天衣服后边早就打湿了。
他侧头看了看抱着骨灰盒,额头上满是细细汗珠的小叶子,不禁有些心疼。
又走了将近一小时。
小叶子的脚步忽然停下。
“夏,夏天同学,到了。”
夏天往前看去。
发现土路前方的村子,大概有三四百户人家高度集中在一处小山坡上。
大部分房子建筑风格是青瓦白墙、土木结构的四合院,也有部分一眼就能看出来已经年代久远的土房子,
村子与周围的山水环境相得益彰,形成了别具一格的乡村景色。
夏天怔怔地看了几秒。
没想到小叶子是从这样一个深山小村子里走出来的。
他侧头看向小叶子。
发现小叶子眼神望着村子的眼神里,也夹杂着茫然跟复杂的情绪。
大抵是三年没回这里,村子里的变化让她也有些陌生。
跟着叶柠语走进村子。
路上不少村民投来异样的目光。
有些人似乎是认出了叶柠语,马上跟同伴窃窃私语起来。
因为是方言,夏天就算是听到了也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小叶子听到后,把衣领往高拉了拉,眼皮都下意识耸拉了些。
夏天见状,也差不多能猜到这些村民在说什么。
他轻声对小叶子说:“别太在意那些人说什么,过去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错。”
“嗯.....”
不多久。
叶柠语带夏天在一户房子前停下。
她伸出手指了指,小声道:“就是这里。”
夏天刚要说话,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佝偻背的老头。
叶柠语身子一颤,声音当即哽咽起来:
“阿公。”
老人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明亮。
他拄着拐杖,快速挪动身子来到叶柠语身边。
看清叶柠语的脸后,瞬间老泪纵横起来。
“小语,小语是你吗?”
“阿公,是我呀,小语....小语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呀,快进屋,别傻站在这儿.....”
外公擦了擦浑浊的泪水,拉着叶柠语的手往近走,顺带向她身后看了看。
但只发现了托着行李箱站在那里的夏天。
“小语,这是...”
夏天主动上前一步,露出灿烂的笑容:“外公好,我叫夏天,是叶柠语在北安的高中同学。”
“哦,哦,你好你好。”
叶柠语的外公不善言辞,也只是挤出笑容对夏天点点头。
进到院子里后。
夏天打量起来,院子旁边种了颗核桃树。旁边趴了条大黑狗,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除此之外,还有笼子里养的三只鸡。
“小语,你阿妈呢,就你一个人回来呐?”
“阿妈.....”
提到陈兰,小叶子眼泪再也绷不住了。
她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在怀里的骨灰盒上。
轻轻揭开骨灰盒上的黑布,把骨灰盒端到外公面前。
外公看到骨灰盒跟上面的照片。
饶是他拄着拐杖,都险些摔倒在地,还好夏天及时搀扶住了他。
外公嘴唇颤抖,眼泪再次从苍老的脸上滑落。
几次张开嘴,但都没说出话来。
良久。
才重重叹息一声,伸出手摸了摸骨灰盒,嘴里念念有词:
“兰啊.....这辈子苦了你了,是老汉儿没本事。”
“也怪叶为那个混账!要是他不会赌,你们娘俩也不会这么苦了。”
外公提起叶柠语的父亲,身子都在颤抖。
看得出来。
过去了三年,外公都还记恨着自己的女婿。
叶柠语擦了擦眼泪,为自己父亲解释道:“阿公,你别这么说阿爸。他,他带我和阿妈去北安后,就再也没赌了,只是命不好,他两年前就....”
外公瞳孔收缩,怔怔地看向叶柠语。
他原以为女婿是没脸回来见他。
没想到也天人永隔了。
这时。
外婆也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早就被泪水打湿。
“阿婆。”
外婆顾不上其他,直接抱住叶柠语,早已经泪流满面:
“小语呀,你这么善良的丫头,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