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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拂晓,沉睡着的广陵城在小贩的吆喝声中缓缓醒来,商户、劳工在朝霞中早早地开始了新的一天,人行、马进、犬吠……静谧的城中也渐起喧嚣。
但是,这些街巷上的热闹却在接近城北以东的方向渐渐散去,在这楼宇盘卧、高墙环绕的地方,唯一活动的只有那些晨扫的下人,市井的嘈杂永远畏惧着这一片肃冷与权贵。
作为广陵城中最为尊贵的家族,东方府的门前自也是这般模样,宽阔的青石路上,七、八之人躬身清扫,行动间却只闻泼水、拂石之声。
“叮铃”
“叮铃”
寂静的街道上,缓缓地传来一声声风铃的清悦,正在青石路上打扫的下人都不由地循声望去——
未及消散的雾气中,一辆马车伴着风铃声渐渐显现,随着它的行进,蒙眬中方见背着朝霞的暗色车身不见丝毫华贵,却在一声声清晰的落蹄声中隐隐地流露着一种莫名的浑厚,即使忽略那两旁的侍卫,也依旧叫人不敢轻慢。
这些打杂的下人或许只是觉得来人不凡,值守在此处的武士们却知道马车中的人当得一声“尊贵”,因为那护卫在车旁的劲装侍卫,他们都是面熟的,不是旁人,正是他们渴望着的被挑选进长老院的武士,不是顶尖,却堪称佼佼,而能被他们保护着的,其身份自也不容怀疑。
“踏踏”稳健的骏马在东方府前站定,一青衣侍女走到门前,手执玄色令牌,值守武士见之,抱拳躬身。
侍女见此收起令牌,而后微微福身,回转到马车前,先前站定的马车又继续向着门内行进。。
等到马车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东方府门前才又恢复了原先的面貌。
……
驶进府的马车直至仪门方才停下,青衣侍女转身面向车身,恭敬道:“少爷。”
车中传来衣物起落之声,另一边的侍从立即伸手打开车门,撩珠帘于一侧,而后自车间走落下一人,却见他一身斗篷罩身,不见半分真容。
这般的着装却妨碍不了有心人的目光,早已等候在此的侍从立时上前,见礼:“见过少爷,少爷,安。”
“嗯。”斗篷下传出的声音低而清晰。
“少爷,请。”说完,侍从便引着来人向着府中走去。
一旁低下头去的下人们唯一看见的只有那精致的长披,随着主人前行的脚步流泻出一地的从容。
绿树苍荫,潋滟葱荣,假山小溪、游廊景亭,道之越长,其周围之境也越渐清幽。
直到一处屋前,那侍从才转身见礼,禀:“少爷稍候。”
闻言,斗篷人也未多说,只是止步静立。
而侍从未敢耽搁,进而通报——
“禀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月少爷到了。”
屋中,早已等得有些心焦的二长老,闻言,面上一喜,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就想向屋外走去。
“咳,二弟。”大长老见此,端杯的手在空中一顿,轻唤一声。
行至一半的二长老身形一顿,赶忙做回了椅子,讪讪地对着大长老略带讨好地说道:“大哥,你看,这不是一时高兴嘛,呵呵。”
“你啊。”大长老闻言也只得轻摇着头,满是无奈。
一旁的三长老看着默默灌着茶状若牛饮般的二长老,心中不由轻笑一声,示意身边的侍从前去相迎。
待到外边响起了脚步的临近声,不只是心急的二长老,就连大长老和三长老也都抬头望向了门外。
“你啊。”大长老轻叹。
二长老扯了扯嘴角:“呵呵。”
待听着脚步声,第一时间映入三人眼帘的是那白银斗篷上反射着阳光的璀璨流纹,斗篷长而垂地,却很是服帖,随着来人的脚步不见皱折和起落。
来人进得屋来,伸手取下帽兜,含笑开口:“隐月见过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三位爷爷,安。”
清俊雅秀的面容上,带着温煦暖人的浅浅笑意,不同于过往的苍白脆弱,此时,干净的面庞上血气充盈,神采亦是翩然。
“快快起身。”到了屋中自是无需忌讳,二长老几步上前,一把扶起隐月,在其周身不住地打量,虽然尚显清瘦,却挺拔俊逸,就连之前死寂的双眼内,也满载着勃勃生机……
等到扫视遍了隐月周身,亲眼鉴证了之后,二长老方才大声笑道:“好!好!好!”
大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一眼,也同样抚须颔首,面露笑意。
被三人明晃晃地瞧着,隐月也未曾在意,抬手褪□上的斗篷,在三人的示意中于屋中落座:“先前累得三位爷爷日夜劳心,实乃令隐月心中怀愧。”
“呵呵,安康便好,无须赘言。”大长老含笑而道。
三长老看着坐在下边的隐月,心中满是欣慰,虽然身子看着还是有些瘦弱,但是行进间已是身姿挺拔,步履稳健,落座时,安若松竹,气息悠然,通身尽是年少风采,却乃是大好之象,言之欣喜:“隐月历得此番凶劫,日后定当安乐康然。”
隐月自是眉目舒展,语露轻愉,似真似假地开口说道:“定是那神佛都恼了我这祸害,遂将隐月丢在阳间继续搅扰三位爷爷的清静。”
“呦,这是谁说的?”明知是戏言,却依旧惹得二长老语出不依,“哪个敢说小隐月是祸害!爷爷的小隐月,那是天底下最最乖巧的好孩子。”
“二爷爷。”隐月垂眸悄然唤道。
“咋得啦?”被打断的二长老脸上有些茫然,看得一旁的两位长老心中暗笑。
隐月稍稍红着脸,起身端过身边新的茶盏:“二爷爷,先喝口茶。”
二长老自是乐呵呵地接过,也不管那茶水还有些烫口,一口喝了个干净,尽如先前一般,过口却不知其味。
“呵呵。”挑眉看着茫然未觉的二长老,一旁瞧着很是有趣的大长老和二长老,都不禁笑出了声来。
东方家的小辈们贯来孝顺,三位长老自是不缺那子孙之乐,然而,对于东方卿玥,这个被他们忽视了十数年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心中绵厚的愧疚,亦或是因为入眼的那份震撼,对于这个孩子,不只是二长老,就连大长老和三长老心中都有着一份不同寻常的在乎,因而自是乐于见到隐月现在这份难得的温软乖巧。
而对于隐月而言,东方一族是他看得下眼的,也未曾打算断了此间的联系,那么,得了东方卿玥的身子,他自也不会反感东方族人间原有的辈分,这世间,除了神志昏邪的,又有哪个人会无由地厌恶身边之人真诚的善意?
隐月或许邪妄,但是自问神识清明,因而对于长老们现下属于长辈们的揶揄,自是不会生出恼怒之意。
“如今你的身子再无拖累,今后可有打算?”乐呵过后,大长老开口问道,东方家虽是武林世家,但是子弟们的兴趣却是五花八门,因为不愁传承,因而也全都随了他们各自的性子。
“回大爷爷,隐月想随卫先生习医毒之技。”
“哦,不知那卫先生可知你之意?”问话的是三长老,他最是清楚药师收徒可不是什么易事。
隐月转头面向三长老,面上依旧恬淡,眼中却略带欣喜地说道:“已然问询过先生,隐月有幸,得了先生首肯。”
“果真如此,那当真是大喜之事。”三长老得了结果自是为隐月高兴,“卫先生之能,即使是老夫也甘心拜服,如今你能与之成就师徒之缘,实乃难得,日后当珍之敬之。”
不只是三长老,就连其他两位长老也都面露欣慰之色,依照东方家的财力,即使隐月终生一无所成,他们也能使其一生富贵无忧,然而,如今闻其能得无量锦绣前程,心中不约而同的为他感到心喜,虽然卫齐如今名不达人前,但是凭借他超然的能力,位及尊崇,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隐月更名,舍弃的不单是血脉的姓氏,更是日后东方一族无形的庇护,现在,隐月能得师尊如此,以后即便是想要行走于江湖,也定然无人敢欺。
不过,即使心中这般想着,二长老还是凑到隐月身边小声地说道:“要是那卫先生太过严厉,小隐月就回来找爷爷,咱爷俩过日子哈。”
大长老闻言眉脚一抽,眼刀“刷”地甩过,低喝一声:“二弟!”
二长老摸了摸鼻子,小声地嘟囔道:“谁知道他会不会欺负小隐月呦。”
“自古严师出高徒,教之以严,训之以谨,是为其善也,又哪里能称之为‘欺负’。二哥当慎言。”
二长老也知自己言之有误,当下也不再反驳,讪讪地端起杯盏,轻咂了一口。
二人也知二长老不过是忧心孩子罢了,遂也不深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束缚的不只是师父,对于弟子更是严苛,忤逆不孝,众人弃之。择师不慎,往往耽误的便是弟子的一生。
因而两人也都明白二长老会这般说的缘由,大长老清了清嗓子:“若真的累了卫先生,隐月不防回来。”
就连三长老也淡淡地说了句:“老夫虽无盖天之能,教习一个晚辈却也当得。”
一旁原有些尴尬的二长老闻言,嘴角咧到了两边,狠狠地点着头。
隐月听着,心中也顿感有趣,不视短妄为,却又能护短到这般模样,东方家果然有存在的价值。
心中愉悦,面上却略带苦恼地摇了摇头:“爷爷们怕是多虑了,先生并未收隐月为徒。”
“此话何意?”大长老闻言皱起了眉头,其余二人也满是不解。
二长老更是心中不快,虽然担心隐月择师不佳,但若连个名份都不给,那么,那卫齐未免太过高傲。
“先生言,隐月与他有救命之恩,今,隐月欲习医毒,其定倾囊相授。”隐月面色坦然的继续说道,“然而却终是不愿担那师尊之名。”
“这如何使得?”三长老吃惊地问道,“自古那师徒之谊,犹如父子之情,其术技之传承,也若血脉之延诞,今,隐月孩儿向其习毕生医毒之技,又怎可失了师徒之名。”
大长老也同样点头道:“三弟所言甚是。”即使是二长老也是一样的心思。
这不是三位长老大惊小怪,而是事实如此,教而授之,却无师徒之名的,除了师父不愿认的,还有一种,那便是教的一方身份不够的,一如家臣之流,因效忠于家主,故,往往不敢担少主之师。
除此之外,又有哪个不相干的人能白白学了别人一身的能力,即使是那些显贵之家的子女,有时私下里也会称家臣一声师父。
于江湖而言,更是非亲传弟子,不得习传承之秘,更不能称其为师。
隐月对于这些自然不会陌生,不过,即使是要在明面上安排一个身份,却也不会真的称卫七一声“师父”,因此,便面带无奈地对三位长老说道:“隐月也知此事于礼不合,但是,何奈先生执意不受,言昔日曾经立誓,待血仇得报,若身未死,则一生听命于隐月,现不过是想要其一身外之物,绝然不敢但得师尊之位。”
一时间,三位长老都无言以对。
“这……这可真是……”三长老将话说得断断续续,然而其中之意,却不言而喻。
卫七会这么做出乎他们的意料,却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之感。
对于卫七有多么在意隐月,他们丝毫都不做怀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点都不让他们惊奇,他们相信此刻隐月就算是当真要了卫七的性命,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更何况这对于他而言是“身外之物”的东西。
其实在世俗,一身的能力往往不是“身外之物”,很多人为了这些卫七所不在意的东西,失去的往往会是自己的生命。
既然卫七不愿意,他们自然也无法勉强,总不能为了这个原因就当真不让隐月向其学习,不说到时候卫七会如何,就是他们,无论是作为关心隐月的长辈,还是希望宗族繁荣的长老,俱是不能开口拒接的。
“既然这样,就听卫先生的吧。”最后,还是大长老开口对着隐月郑重地说道,“不过,即使没有师徒之名,今后当记得,定要以师徒之礼敬之,万不可怠慢。”
“是,隐月知道。”
“既然回了府,便在府中多待些日子,也好陪陪我这老头子。”正事完了,二长老便又再次凑过去,嬉笑着说道。
隐月同样看着二长老,笑着应道:“能好生看看二爷爷,隐月自是乐意,要是日后被隐月搅扰了三位爷爷此处的清静,可不许怪隐月哦。”
“呵呵,有你陪着,二弟怕是乐极了,哪里还会想着我俩的清静。”大长老见着自家二弟笑得眉眼弯弯,不禁打趣道。
“那两位爷爷,可是不愿见着隐月?”不待二长老回神,隐月便暗含委屈地说了句。
三长老看着二长老快要瞪出来的眼睛,苦笑着说道:“哪里敢呦,若真应了你之言,怕是待会儿二哥就得收拾包袱,拐了你去。”
不在意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二长老,隐月笑若春花:“便知爷爷们俱是慈祥。”
“你呀。”大长老含笑抚须,“你先前的院子也未曾有失,今后啊,有时间便多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吧。”
隐月闻言一愣,有些迟疑地说道:“那碧琼院毕竟是在主宅,依照隐月现在的身份,若是住了,怕是有些不妥,三位爷爷若是疼惜隐月,不如按照旁支再收拾一处便是。”
三长老饮了口清茶,出声安抚道:“不必多想,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你二伯叔祖一家的意思,你且安心住下便是,别辜负了博瀚他们的一片心意。”这话中的“他们”指的却是东方家一众的长辈了。
话已至此,自然地容不得隐月推脱了,只得出声应是。
……
待隐月告辞后,二长老乐呵呵地说道:“这才是孩子的模样,瞧瞧,小隐月多么乖巧。”
不同于之前眼含死寂令人心痛的乖巧,再次归来的隐月有了生机与活力,即使是偶尔的羞涩狡黠,也都使得他们心中偎贴,就像二长老说的,这才是孩子的模样。
“二哥还笑呢,再这般‘小隐月’的叫着,当心那孩子不理你。”想到之前隐月的尴尬模样,三长老眼中就满含笑意。
“本来就是我的乖乖小隐月,怎么就叫不得了。”二长老却浑不在意,就他们的年岁,莫说是隐月一辈小的了,就算是东方博瀚他们也都是孩子。
“呵呵。”大长老轻笑着,倒也未出言细说,三长老也不再多言,不说这一称呼不曾引得那孩子当真羞恼,日后若是在外人面前说漏了嘴,这声称呼之中暗含的深意也能让人忌惮一二。
半响,三长老忽然感叹道:“不过,卫先生当真是个难得重情义之人。”
“谁说不是呢。”二长老也是唏嘘不已。
大长老长叹一声:“的确难得。”
卫七不是那无足轻重的贩夫走卒,在身怀惊世之能的情况下,还能这样恪守誓言,不恃才傲物,着实令人钦佩。
易地而处,即使是他们也不敢保证能做到卫七的几分。
于是正欣喜地跟在木烨霖身边的卫七,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身上的道德名声又蹭蹭蹭地涨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隐月笑得慵懒:“只有当盾足够精致厚实,持盾的人才能越加轻松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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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七系列之【多功能】人形盾:
继武力值后——
道德值+3,获“守誓重情”美誉;
合医毒之技(伪);
凝成“东方二少之暗师”一形。
功能:有效得为东方二少背负所有其有意、无意,“购”得的黑锅。
(ps:亲爱的卫七,主人很凶残,背负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