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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酒量不行,被孙浩哄着喝了几杯梅酒就微醉,再加上每天午后准时午休的生物钟影响,微醉就变成醉酒,她昏昏入睡前只记得靠在了暖阳的肩上,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睁眼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贵妃榻上,身下是厚厚的被褥,身上是云锦被面的老式棉被,棉被有一股清香,阳光和着香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怡人。暖冬坐直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缓缓打量四周,记忆一瞬间回笼,这里竟然是爵霖川院子里的客房。客房里有大床,就在贵妃榻的斜对面,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睡在了贵妃榻上,难不成是暖阳特地要求的?
嗓子有点干渴,她掀被下床,捡起搁在旁边的羊毛大衣,重新穿戴起来,走到圆桌那里,伸手碰了碰水壶,冰凉刺骨,没有一丝热气。
她冷笑一声,爵家老仆也有失察的时候。
她脚步一转果断离开这里,门外阳光已经西斜,三点多钟的阳光和三年前一样覆盖了一半的精致小院,四周角落里的盆景还是老样子,灰白的椭圆水缸依旧矗立在一左一右,像是两座门神。水缸里的水却没有外间池塘那么清澈见底,缸壁布满了厚厚的青苔,浑浊不堪。
那人好生奇怪,竟然能够容忍这污浊的水缸,爵家老仆也好生奇怪,竟然能够视而不见,以往这些人每隔一个星期都会来换水。
夏草草死了,所以她生前让人搬来的水缸也没人管了,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暖冬想到这里心口一阵刺痛,她伸手捂住,越接近旧地,她就越痛苦,她果然还是不应该来这里的。
肩上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熟悉的气味飘来,还有那道至死不忘的嗓音,“丫头,你不舒服?”
暖冬瞬间敛起纷乱的思绪,抖动肩头挣开他的手,站直身体抬头看向他,“我口渴。”
爵霖川许是不相信她的说辞,他微微蹙眉,墨色的双眸一瞬也不瞬盯着她。暖冬被他盯得心虚,刚想扭头避开他专注的目光,手腕蓦地一紧,她就被他牵着走向他的房间。
暖冬心下一跳,她看不穿爵霖川的意图,也不敢随便挣扎,硬着头皮跟上他的步伐,在踏进他房间的下一秒,她就改了主意。
夏草草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那么这里一定有她生活过的痕迹。
她刚醒来的时候曾在网上搜寻夏草草的照片,怎么也找不到,不用猜测,这一定是爵家在背后动的手脚。她心寒无比,就算夏草草孤苦伶仃,好歹也曾是爵霖川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这样做可有考虑过死去的夏草草?她当真活得那么没有价值么?!
“喝吧。”
一双干净的手端着一杯清茶在她眼前一晃,暖冬伸手接过,茶杯温度不烫不冷,恰到好处的温暖,她迫不及待低头啜饮,遮掩她眼里涌动的情绪。
爵霖川这人眼睛毒辣,心思深沉,他看出她的急切,轻笑一声,“别急,慢点喝,小心噎着。”
她才不听他的,干脆一口气喝完,然后抬头把杯子递给他,“还渴。”
他扬眉看她,没有第一时间来接杯子,似乎被她的行为弄懵了,然而他反应很快,莞尔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转身去给她续茶。
她趁机环顾四周,房间里的格局没有变化,极简的欧式家具,沙发、电视机、茶几、书架还是在原来的老位置上,这是外间。夏草草一般只占据沙发看书,爵霖川不喜欢邋里邋遢的居家环境,夏草草不敢乱动这里的设施,每次看完书都会放回书架上,就连沙发的痕迹,她都会拍平。
夏草草那时活得压抑与委屈,却甘愿这样。
“要不要参观一下?”
“好。”
她不去看爵霖川意味深长的眼神,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抱在手里取暖,房间里开着地暖,温暖如春,她却需要借助茶杯的温热驱散心里的寒。
她憋住急躁,逼着自己放慢脚步,佯装不经意观看四周,然后踱步走向书柜,上好榆木做成的书柜,腰部以上都是藏书,腰部以下柜门锁着,夏草草从来不问柜子里锁着什么,她每次只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浏览藏书。藏书丰盛,古今中外名家名篇都有,夏草草独爱那本《简爱》,因为她觉得自己和书里的女主角很像。
“爵霖川,你以为我贫穷我就不配拥有平等的爱情吗?”——这是夏草草看完此书的心声,特别用了一种语言符号备注在书中,就算被人看到也猜不出来。
很遗憾,她没有找到那本书。
她内心自嘲,她不该妄想,外间院子里的水缸都无人问津,让她想当然联想那本书也无人问津。现在看来,爵霖川早就让人处理掉了,眼不见心不烦。
“丫头,你想要找哪本书?”
爵霖川无声无息站到她身后,玻璃镜面的反光里他的眼神含有兴味,她没有搭腔,只是摇了摇头。
爵霖川‘哦’了一声,越过她打开柜门取出一本书,她看了一眼书名,一本诗集,他对她扬了扬手里的诗集,“你自己慢慢看,我去看会书。”
他走到沙发那里坐下,真的低头开始看书。
她撇了撇嘴,不理他,既然他放权,她就大着胆子看好了,反正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离开书柜,她沿着一排造型诡异的雕像向里走去,她十分厌恶这些雕像,身体下意识远离它们,贴着另一侧墙壁走,走到一半又顿住,慢吞吞挪过去,直接把手里的茶杯砸向其中一个带有讽刺笑脸的雕像。
椭圆形的茶杯四五分裂碎掉,玻璃渣子溅落一地,笑脸雕像倒是没碎,只是被泼了一脸水,显得格外可笑。
她的动作惊动了爵霖川,也或许爵霖川一直在暗地里注意她,几乎就在她砸碎茶杯的下一秒,她就被他扯着胳膊带离过道。
爵霖川没有质问她的行为,相反还颇为紧张地看着她,“有没有被伤到?”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道人影迅速蹿进来,立在她和爵霖川身边,“少爷,抱歉,我失职了。”
爵霖川没有理会阿全,墨色的黑眸依旧盯着她,她分神看了一眼尽忠职守的阿全,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个笑脸雕像,最后才看向爵霖川,“它在笑我。”
夏草草即使再不喜欢这些雕像,她也从来没有和爵霖川抱怨过。何暖冬心性初愈,偶尔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不会引人怀疑。
与她猜测无异,爵霖川一个字也不多说,直接让阿全搬走了那座雕像,阿全听话地挪走了那个嘲讽笑脸,再回来时又被爵霖川叫住,让他把这一排雕像全部撤走。阿全一向听话,只是他离开房间时不着痕迹看了她几眼。
她不避不躲,任凭阿全打量自己,反正这小子看不出来什么,她借口要上洗手间避开爵霖川探究的视线,转身微勾唇角。
草草,小仇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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