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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壶关县衙外的一条街道上,车马骈驰,人流不息。苏小丁一大清早就已来到了这道路当中,不知在等着什么。
“咣……咣……”几声锣响,远远的从县衙里面传出。“县大老爷出门,众人回避咯……”一个衙役长声喊道。
过不一会儿,就有三五衙役敲锣开路,后面四人抬着一架绿顶小轿,迤逦而出。原本在街上缓行的路人,听到锣响,纷纷闪开道路。苏小丁见县令出门儿了,不闪不避,反而迎头而上,跪在了道路当中。
轿子刚转出府衙,就看到苏小丁跪在街心,拦住了去路。开路的衙役走上前来,喝道:“咄!这是谁家小孩儿,怎么不看管好一点?快点一边儿玩去,莫要拦着县大老爷的去路!”
苏小丁不言不语,仍是低头跪在原地。
衙役大怒,道:“嘿!你这个小毛孩儿,真是不知深浅,快点滚开!”凑上身来,就要把苏小丁拖走。
苏小丁这才抬头道:“衙役大哥,麻烦你帮忙告诉严大人一声,说小人我有要事相告,不然的话,他的官位可要不保!”
衙役火儿道:“什么?官位不保?你这小孩儿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青天白日之下,竟然胡说八道,敢说咱们县大老爷官位不保?”
苏小丁道:“正是!要是严大人不听我的劝告,眼看着就要丢官弃家,身败名裂了呢!”
衙役火冒三丈,抬手就要责打苏小丁。那严县令坐在轿子里,见迟迟不动,又听前面衙役吵嚷,便撩开轿帘,严声责问道:“前面吵闹什么?为什么还不快走?”
衙役听了,满脸堆笑,慌忙凑过去禀道:“回大人话,前面有个不知道谁家的小毛孩儿,非说要见大人一面,他还说……还说……嘿嘿,小人不敢讲。”
严县令道:“还说什么?你但讲无妨!”
衙役道:“他还说要是大人不听他的劝告,恐怕要官位不保,身……身败名裂!”
严县令听了这话,先是闪过一丝愠色,紧接着又锁眉思索,沉吟了片刻,道:“带他过来见我,且看他有何话说!”
衙役无奈,应声退下,只得过来,引着苏小丁来至轿前。
苏小丁跪在地上,倒头便拜,叫道:“草民拜见县大老爷!草民有‘护官符’一道,呈送县大老爷亲启,可保大老爷官运亨通,飞黄腾达!若是大老爷不看这‘护官符’,他日必将官位不保,惨遭横祸!”
言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恭敬的托在手上,举过头顶。
这严县令候补了十年空缺,好不容易才当上这么个七品县令之职,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官位做不长久,听了这话,忙示意衙役,把那纸条取了,拿到了手中。
他拿起纸条一看,见上面用歪七扭八,杂乱不堪的毛笔字,写着大大的“护官符”三字,翻过背面,见又有几行笔迹拙劣的小字,他眯起眼睛仔细瞅看,勉强能够读懂,只见上面写的是:
“马非马,白玉为堂金做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河东一个石。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孟知祥。
丰年好大雪,赵家金银多如铁。”
原来这是苏小丁仿照《红楼梦》里《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一回中的“护官符”改写而成,红楼梦里的原文应是: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他把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巧妙的改成了当今五代十国中的几个大家贵族,写成了一道五代十国版的“护官符”。
这《红楼梦》是清代才有的小说,严县令当然未曾见过,他看这几句话文辞拙劣,语境不通,但隐隐之中却似含有特殊的寓意,心中起疑,皱起眉头道:“这……这乱七八糟写的什么东西?”
苏小丁站起身来,凑到严县令身旁,低声笑道:“嘿嘿,这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呢,大街上人多口杂,县老爷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听草民一一给您详解?”
严县令上下打量了他几遍,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只得吩咐左右道:“来啊,打道回府,把这个小孩儿也一道儿带上!”
众衙役应诺,敲锣打鼓的转道儿而行,轿子调头,又折返回府中。
严县令把他单独带至了后堂,驱散了家奴,自个儿在当中的太师椅上坐了,端起一盏茗茶,眼睛不住斜睨打量苏小丁。过了半晌,才缓缓的道:“你这四句诗,写的既不守韵律,又不通文理,更可气的是,毛笔字儿也写的凌乱不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是科举出身,自负肚子里全是墨水,自然是咬文嚼字,对这诗句的文辞笔法挑肥拣瘦一番。
苏小丁凑上前一步,笑道:“老爷别慌,待草民我给您一一详解。”
严县令翘起二郎腿,“嗯”了一声,道:“要是解释不通,戏弄本官,本官定会给你判个重罪,把你打入监牢,关上个十年八载!”
苏小丁镇定自若,从腰间掏出折扇,缓缓摇动,笑道:“老爷候补了十年空缺,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县令之职,刚上任不久,自然是不知道为官的许多奥妙。若要这官运亨通长久,非要知道这‘护官符’里几句话的意思。”
严县令道:“你左一句‘护官符’,右一句‘护官符’,这所谓的‘护官符’,到底是什么来历?”
苏小丁道:“这护官符,乃是我唐国官场里面流传的一句歌谣儿,妇孺皆知,就连我这小孩子,也是倒背如流,凡是当官儿的,非要把它牢记于心,不然的话,嘿嘿……”
严县令不耐烦道:“快点解释,莫要乱卖关子!”
苏小丁道:“是!这‘护官符’,说的乃是当今天下几个势力强大的地方贵族,他们手握大权,割据一方,任凭老爷你得罪了哪家,也是消受不起。”
严县令奇道:“哦?那你来说说,这‘马非马,白玉为堂金作马”一句,说的是哪个地方贵族?”
苏小丁笑道:“这说的自然是南楚王马殷家,他们马家从前朝时期,就在荆襄之地为官,到了本朝,封了王侯,更加是势力强大。用白玉砌屋,用黄金做马,可见他们家是多有钱!”
严县令点了点头,道:“那这第二句‘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河东一个石”呢?”
苏小丁举手翘起大拇指,咧着嘴道:“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乃是当朝驸马,大权在握,雄踞河东,就连秦始皇的阿房宫,也比不上他家的府宅气派。老爷这种七品小官,无论如何也是得罪不起他的。”
严县令不置可否,又问:“那后面的一句:‘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孟知祥’,说的定是那位在蜀地起兵造反的孟知祥咯?”
苏小丁叹道:“不错,孟知祥原本在朝为官,位列公卿,本来也算是名门望族,只可惜到了川蜀以后野心勃勃,竟然反叛了朝廷,可叹啊可叹!”他这几句“可叹”,倒也是发自肺腑,要不是孟知祥造反,他这小外甥怎么会流落到如此悲凉的境地?
严县令问:“那这最后一句“丰年好大雪,赵家金银多如铁”又说的是谁?”
苏小丁答道:“这一句,自然说的是北边儿的幽州节度使,赵德钧和赵延寿父子俩。他们赵家,挥金如土,拥兵自重,县老爷也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严县令听他把这护官符一句句的解释完,觉得甚是有理,站起身来沉吟踱步,捋着须髯不住回味。突然转身,阴着脸道:“哼!你这护官符,虽然有些道理,但上面所说的人,显然都是割据一方的藩镇诸侯,我这小小县令,虾米大的一个小官儿,又怎么会得罪到他们。”
苏小丁听了这话,仰头大笑不止。
严县令奇道:“你……你笑什么?”
苏小丁摇头晃脑的道:“严大人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尚不自知,真是可笑啊可笑!”
严县令心中打鼓,道:“听你这话,莫非我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得罪了他们啦?”
苏小丁毅然道:“不错!”
严县令忙吩咐门外衙役道:“来人啊!与这位小兄弟看茶!”又亲自搬了一把交椅,请苏小丁坐在当中。
过不一会儿,衙役端上茶来,恭敬的呈给苏小丁,又退身而下。严县令恭然道:“本官糊涂,愿听小兄弟指点迷津。”
苏小丁心中大乐,坐在椅中,一边品茶,一边煞有介事的从怀中掏出了刘知远的那封书信,递到他手中。
严县令看那书信的封皮之上,写着:“河东马步军牙门督校刘知远,呈送郭威贤弟亲启。”他心中惊疑,便要打开封皮,取出里面的信笺观瞧。
苏小丁连忙站起身来,把那信笺夺回,笑道:“旁人书信里的内容,咱们怎么能偷瞧?大人看了封皮上的字,难道还不明白么?”
严县令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惊道:“原来前几日的那名死囚郭威,竟然是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手下的人?”
苏小丁点头道:“嗯……严大人不愧是官场里混的,果然是一点就透!那石敬瑭近日招兵买马,准备讨平西蜀叛乱,手下正值缺人之际,你倒好,却把他得力的兵将给扣下,判了个死刑。严大人啊严大人,你说你这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严县令吓得大汗淋漓,急道:“哎呀呀!本官稀里糊涂的,果然得罪了这护官符里的权贵……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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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是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两样?青梅的理想不高,希望能在起点成个小神足矣,希望书友们收藏支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