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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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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吃的还是短缺,儿媳妇也一天忙得不见人影。我的双膝又疼得厉害,索性伸直了双腿在床上躺尸。

    不过这天还没到午饭时间我媳妇就回来了,推醒了半寐的我,一脸惊慌的样子。我还来不及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在给我穿衣穿鞋了。

    “怎么了,这么急着去哪?”

    “娘,出事了,我们被围困了。”

    围城?这是要打仗了吗。我从她口中得知,原来金兵的铁蹄早已加快了南下的步伐,几天前刚刚屠尽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城邑。她的脸色有些强装的镇定,捏着我的掌心冷汗涔涔。

    所以,我会死在阿哥们的屠刀之下!?

    此时的城内已经一片混乱景象,男女老少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横冲直撞地准备给自己找到任何的一线生机。

    在人群中穿梭实在艰难,好几只脚碾过我的脚背,痛得我龇牙咧嘴。拉着我的儿媳也累得呼呲呼呲地喘起了粗气。

    几个中年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我清晰听见:本定这两天就能押运到的粮草半路上被一名叛徒付之一炬。关键是这叛徒竟然还有个跟他行为截然相反的名字,范衷君。

    衷君,真没有比这个名字更讽刺了。还姓范,等等,姓范?这不会就是我那奸臣祖先吧!

    这一刻我心中说不上是惊是恨。

    我扭头看一眼越来越远的城门,忽然间福至心灵。我的出现不会跟那个奸臣有什么关系吧?

    儿媳拉着我走在乱作一团的人群中哪里走得了多快。于是,我猛地往下一坠,愈加拖慢了两人的速度。

    “娘,你别闹脾气了。快跟我走!”

    “不,我要去找徐安那小子。”

    “可是我们一介女流,哪里能做得了什么?”

    “不管,我就要去。况且有大将军在,我有安全感。”

    这下,她也不跟我较劲了,逆着人群行动的方向,拉着我直向城门而去。等我们赶到城门之下,只见上上下下的士兵持枪驾刀执箭的,不一而足,我们根本上不去,只得在墙根下等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我转头一看,竟然是大汗淋漓的徐安。他脸色有些焦急,连忙拖住我一只手不由分说往一边拽。

    “你们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回去躲着!”

    儿媳被他吼得垂下头默不作声,只有我梗着脖子怼他:

    “你们能来,我们为啥不能来?能帮点忙也是好的。”

    “你们能帮什么,拉弓射箭?”

    “不要你管,你忙你的吧。”

    没想到,我们真的帮上了忙。跟着唯一的军医给源源不断送下来的重伤员包扎。我刚开始看到伤员身上血糊糊的一团就吐,吐完一边哭一边帮着绑纱布。另一个儿子刚战死的老妈妈对我吼,哭什么?这一句硬生生把我眼泪又吓了回去。

    等到双手已经抬不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恍惚中也不知道喊杀声是什么时候停的,终于感觉不到恶心了,也没有眼泪能流了。只一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此时我耳边全是高高低低的疼得受不了的哼哼声,而眼睛也肿得快要睁不开了,分不清哪边的伤员还没有包扎。儿媳这时也累得不想说话,将头抵着我一边肩膀嘤嘤哭泣。她竟然还有泪流。

    庆幸的是,徐安只受了轻伤,他撑着连包扎都免了。就是血流得吓人,衣服上晕了好大一块。下午他送伤员下来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些可以被称为坚毅决绝的东西。

    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脑子里过电影一般地闪过很多东西,渐渐地我感觉肩头的压力渐渐轻了,耳边的哼哼声也小了。空气中也再闻不到那股另人作呕的血腥味了,甚至还隐约听到啾啾鸟鸣声,充满着勃勃生机。

    当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房间时,两行泪迅速地滑落到枕头上。刚刚经历的一切像是个被迫中断的梦境,让人耿耿于怀,心中抽痛。我不知道下一次回去是什么时候,所以马上拿起手机查了起来。

    Q:历史上阳城被清兵围困后怎么样了?

    A:没有相关搜索哦,可以去**知道提问。

    八点十五,教室门口。英语老师讲题的声音戛然而止。锐利的眼神像要穿透我一般。她将左手上的课本放在讲桌上,右手中细长的教鞭昂扬着,像是在对我叫嚣。

    “高阳,为什么迟到?”

    “老师,我起晚了。”

    “这不是理由。”

    “我昨晚做噩梦……”

    书包都来不及放下,我穿过同学们时不时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丛林’,径直向教室后面走去。

    站了十五分钟的腿有些发僵,拉开座椅的时候,何佩佩将已经翻开的课本推到我面前,食指指着课本里最长的那一段。

    正想揉揉腿,课桌却被人轻巧一撞。一抬头便见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带笑意的眼睛一反常态,像极了徐安。但此刻那张脸的主人是潘唯宁。

    严肃的女声刚起,那张脸就飞快地转了回去。不一会儿,桌上凭空出现了一枚雪白的纸团。龙飞凤舞的字迹透着些急切。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课间操回来,何佩佩也察觉出我兴致不高,停下了卡兹卡兹嚼零食的嘴巴,问我:

    “阳阳,你今天怎么了?”

    我冲她笑笑,不知从何说起。只敷衍她没事。她却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索性一把丢掉所剩无几的零食口袋,伸出两只沾满粉末的手重重地按住我的肩头,死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问:

    “阳,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嫌恶地看着两只泛着油光的爪子停在我雪白的校服肩头,挑着眉头微微敛唇道:

    “昨天我做了一个噩梦。然后,没缓过来。”

    她松开了放在我一边肩头的手,在笔袋里掏出一枚小镜子,端正地放在我眼前,微微叹着气说:

    “我不知道什么噩梦能把我们高大胆给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