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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银枝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死都死了,哪还计较那么多?”
想到那人洁癖发作的模样,不由失笑,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洁癖如此?
宓银枝在半山腰伫立良久,看着不远处的阴山,白练腾空,烟波浩渺,和某人尤其相似。
宓银枝看得有些痴,以至于有人来了都没发现,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才猛的回过神来,跳出了三尺远做防御之势。
罗延嘴角微抽,“就你这警惕心,遇上高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是罗延,宓银枝又放松下来。
“你怎么跟来了?”
罗延抱胸,阴阳怪气儿的样子,“还不是担心你寻死!”
“呃……”宓银枝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我看起来就那么像要寻死的人吗?”
“不要太像。”罗延哼了一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还真不怪他多心,实在是宓银枝的状态太差了。脸色蜡黄,眼底青黑,红血丝遍布了整个眼眶,嘴唇也干裂得厉害,唇上还有点点血迹渗出。
声音沙哑,就像是垂死挣扎的人一样。眼神暗淡,完全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面孔。
也难怪罗延这么担心。
宓银枝眨了眨眼,嘴角一咧,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你多虑了,人活一生不容易,这些年过得这么坎坷,温月容用命换来的太平,怎么滴也得享受享受再死啊!”宓银枝脖子一转,歪头看着罗延,“你说是不?”
罗延抱胸,审视着她,好似在确定她话中真假。
宓银枝睁着眼,嘴角笑意不变,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终于将他说服。
“那行吧,温月容也就是神识耗尽,灵魂尚在,待来世你们还是可以再见的。”罗延再次强调。
“那我死了可否叫孟婆不给我喝泥水?”
“那不成,过桥必须喝孟婆汤,这地府的规矩不能坏。”
宓银枝:“我都不记得了,怎么和他再续前缘?”
罗延:“你又不用过奈何桥。”
“嗯?”宓银枝瞪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何意。
罗延嘿嘿一笑,却没有多说的意思。
那大腹便便肤白皮软的样子,实在找抽。
宓银枝看不下去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拍他背上,没想到就这一下居然将他拍得哇哇大叫。
“啊~你干嘛?”
罗延反手揉着背,一脸幽怨的瞪着她。
宓银枝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往自己脑袋上也拍了一下,终于把自己给拍醒了。
“蠢了,劳资可是有灵力的人啊!”
罗延呃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宓银枝便念咒,移形换影间消失了。
看着空旷的半山,罗延有些懵,良久才回过神来。
“哎,你去哪啊,等等我!”
……
阴山脚下的那棵木兰还在随风摇曳,青翠的枝***直的枝干,每一处都充满了生机。
宓银枝蹲了下来,手落在一片稚嫩的树叶上,嘴角抽了抽,似是想笑,却没笑出来。倒是眼中泛起了涟漪,一点点的凝聚成了泪珠。
“要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真以为我不会伤心吗?”
宓银枝手指轻弹叶片,看着那棵木兰随风摇曳,扯出一抹不算真诚的笑,“还真别说,我真就不会伤心了,死就死吧,我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可别指望我殉情与你团聚,我告诉你,不可能!”
树叶随风轻动,好似在点头。
罗延轻叹一声,“这是他耗尽修为,用辛夷种下的树,也是封印邪气的开关。”
辛夷枝?宓银枝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那是她今日出门的时候随便找的根筷子插上的,辛夷枝昨天被温月容拿走了,没想到是这个用处。
宓银枝嘴角微扬,又弹了一下树叶。
罗延眉心微跳,加重了声音,“姑奶奶哎,你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是封印,封印邪气的!”
宓银枝眨眼,“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还碰,你还弹?万一弹坏了邪气跑出来这么办?”
宓银枝讪讪收回手,不由嘀咕道:“还不让碰了~”
罗延只差翻白眼儿了。
“你可以走远点不,我还想单独和他说说话呢!”见他实在没有第三者的自觉,宓银枝只能赶人了。
罗延吹胡子瞪眼儿,走前多次强调不能碰那木兰。
宓银枝等他一走就又弹了一下树叶,低声道:“我还就碰了,你奈何我?”
他自是不能把她怎么样,他不但奈何不了她,还得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宓银枝弹了两下便没劲儿了,看着那小树苗青葱稚嫩的样子,又想到那个淡漠如雪的人。
“啧,之前还想着你会为了万物放弃我,邪气还不信,说你会救我……我差点就信了邪,没想到把身心都交给你了,你却装英雄,壮烈赴死了……你逗我玩呢?”宓银枝斜眼睨着那棵小树,咯咯的笑了起来,“温月容,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啊?好像没说过,或者说了我没记住了,你别见怪啊,这肉麻的话一本正经的来,我是说不出口的。”
“其实这样也好,你就记着,死也给劳资记着,你死的时候,都没有听到喜欢的姑娘给你说句喜欢,那说不准还给气活了。或者,一直记着,喝了孟婆汤都惦记了,这样……来世,是不是可以,记得我?”
宓银枝念着念着,嘴角的笑越发的灿烂,眼睛却越发的酸涩。
“也罢,死就死吧,好在,这一世不过百年,不知来生,可否再见?”
宓银枝坐在一旁的石墩上自言自语,不知不觉间,便被泪水糊了眼,模糊的视线中,小树苗依旧无忧无虑的翩翩起舞,完全不明白她的恨。
“你可别动了,你一动我就想掐死你!”宓银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那小树苗。
奈何小树不解意,依旧随风而动,完全不虚她的威胁。
宓银枝泄气,仰头向后倒在了草地上,阳光刺目,随手扬起袖子遮住了眼睛,袖子太短,根本遮不住。
她一贯窄袖,只为行事方便,不像温月容那般,长袖轻袍,行动间都是清风雅致,自成风流。
“要是有个宽点的袖子就好了~”宓银枝暗自嘀咕着,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随即轻袍落下,遮住了她面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