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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怔仲就在身边候着,阎三更已经断了偷溜的心思。可是他跟着猫怔仲在林子里转了两圈,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阎三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猫怔仲的背影,“猫老大,你不会……不认识路吧。”
猫怔仲双肩一紧。
阎三更赶紧捂住嘴巴,“猫老大,我不是那个意思。”
“红袍这臭小子,搞什么困龙迷阵,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个屁用?”猫怔仲没有怪罪阎三更,只是不耐烦地左顾右盼。“应该是这里吧。”他看了片刻,认准了一个方向快步行去。
阎三更以为猫怔仲终于找到了方向,事实上,猫怔仲是找到了人,“红九!娘的,本座知道你听得到!马上把迷阵解了,放我们出去,不然本座一刀劈了这里!”说话之间,猫怔仲已经开始凝聚真元。
迷阵之中顿时有声音回应,那声音飘忽不定,不知是来自何处,“猫哥!你这一刀下去,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银子修复迷阵。你稍等片刻,我这就运转阵法。”
“给你五息!”猫怔仲得意地昂起下巴,炫耀似地瞥了阎三更一眼。
阎三更赶紧把马屁接上,“果然还是猫老大你有办法。”
猫怔仲哼哼了两声,就差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没一会儿,看不真切的远处迷阵散了开来,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条长道,直通树林之外。猫怔仲就这么背着双手,大步流星地跨出林外。
穿林出阵,阎三更再感神奇。明明他们方才距离迷阵边缘只有三十多步的距离,可是兜兜转转了一柱香的时间,依旧是在原地踏步。迷阵多是障眼法,可是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足够让人叹为观止。
出了树林,阎三更他们很快就回到了红绫楼内。
大厅之中,红六和何必知已在等候。何必知见到阎三更时,脸色顿时一暗。
“抱歉。”阎三更凑近何必知身边,偷偷指了指猫怔仲,“疯魔,猫怔仲。”
何必知先是一惊,随后露出恍然神色,“怪不得你逃不出去。”
猫怔仲并没有在意两人的窃窃私语,他只是跟红六说着话,“这人是归你管的,最后还要本座来给你擦屁股,红六,你小子是越活越回去了。”
红绫立即一鞠躬,“麻烦了,猫老大。这件事情,全都是在下的责任,事后我会去戒律堂自领刑罚。不过,让猫老大去林中看看,这也是楼主的意思。”
“红袍那小子的意思?”猫怔仲正要追问几句,石城主便从楼上走了下来。
石城主一眼瞥见猫怔仲,顿时挪开了目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一涌而出。他来不及擦汗,战战兢兢地从众人身边绕过。
“石城主!”红六微微躬身,“还请慢走。”
石城主惨笑着应了一声,随后脚步不慢反快,一溜烟没了人影。
“原来是这样。”猫怔仲豁然大悟,“红袍儿这小子又算计本座!”他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似是颇为不满。
红六笑而不语,只是朝楼上摊了摊手,“诸位,石城主既然已经走了,还请诸位随在下上楼。”
“你们慢慢走。”猫怔仲足下一踏,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地爬上楼去,“本座先去找那红袍儿算账!”
不等阎三更他们反应过来,猫怔仲又从二楼跑了下来,“错了,飞上去能更快点。”说完这话,他身上真元流转,已是浮空而起,从一楼出口急速飞出。一楼书架被他他激起的气旋震得颤抖不止。
音哮声仍未散去,楼中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不要介意,猫老大就是这个样子。”红六笑容勉强地解释了一句,随后又对楼上摆手,“诸位,我们继续上楼。”
红一让出了路,在一旁静静候着。
阎三更与何必知相视苦笑,一人握着小木头一只手,向楼上走去。
上得二楼,整体构造与一楼相差不多。这九层高塔还真成了藏书阁,层层书架不落灰尘。与一楼不同的是,这一层正在看书的红绫人数少了一些,而屏风上的画也换了一幅。
一楼是四名少年。
二楼变成了大幅山水。只是这画上山水阎三更闻所未闻。
屏风上,几座山峰围绕,直入云霄中去,似能摘星逐月。山峰中央为一山谷,谷内绿玉盎然。山谷入口处是一方大湖,特殊之处在于,那湖面整个被墨色浸染。广阔湖面上,仅有一条细长浮桥,贯通此岸彼岸。
画面正中,还有一座高楼。
阎三更仔细去看,这高楼构造似是与红绫楼颇为相似,只是配色与高低不同。
红六解释道:“这幅画,画的是旧九霄。”
阎三更顿时吃了一惊,“这是旧时的九霄山门?”
“没错。”红六赞叹道:“旧九霄尚未覆灭之时,可谓是真正的人间仙境。在下虽然未能有幸相见,但依旧能从楼主这幅画里感受到旧九霄的仙气灵动。”
阎三更听得连连点头。
众人没有多做停留,继续上楼。
三楼情形相似,屏风又换了一面。这一次画面上变成了两人背影。他们一人身穿红袍,一人身着白衣,两人坐于墙头正对夕阳西下。
阎三更越看白衣背影,越是觉得熟悉,心中暗暗揣测。
红六并未解释这一幅画,只是带着众人向上。
四楼,画面再变。
一名玉面公子立于山巅之上,睥睨天下,俯瞰众生。而在山脚位置,红袍少年,白衣剑客,花袍狂生,青衣文士,长衫儒生,雄壮甲士,众人聚集一处,与山巅那人隔空遥望。一人对六人,却感势均力敌。
何必知看到此处,面色已是一变再变,他难以置信地指着那玉面公子,“这个人,这个人难道就是当年的国士无双扬獍?”
“谁知道呢?”红六笑了笑,“楼主从未明说过画上之人,我们自然无从知晓。”
众人无言,再登层楼。
五楼屏风,张灯结彩,那是一场婚礼。红袍男儿内衬黑衣与不知名的姑娘牵手一处。那姑娘头遮红布,见不到真实面容。两人静静并肩,那幸福意味已从画面之中满溢而出。方才剑拔弩张之感,此时削弱许多。
这幅画,众人更看不懂了,也就没有多问。
上得六楼,画上情况突变。
一场大婚,成了燎原大火。楼宇在火光之中倾颓,大红布头被烈火灼得千疮百孔,红袍男儿攥着红巾,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众人见着这画面,皆是觉得心头发堵。
“这个院子。”小木头突然指着那被火舌围绕的楼宇,“我见过这个院子,这个院子像是我慎爷爷在昌隆城外的别院。那院子之前走过水,去年才重建完成。我娘亲每年都会去住上几天,好像还会拜祭几位故人。”
何必知与阎三更对视。
阎三更低声道:“巧合?”
何必知摇头道:“我们都不相信巧合。”
两人不再言语,加快脚步,去了七楼。
七楼屏风,红袍青年和白衣剑客背道而驰。那白衣剑客身边还有人影簇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红袍青年背对画面,只剩下落寞与寂寥。
这一次,阎三更看清了白衣剑客手中长剑。那是一柄细长利刃,握把与护手处木纹纵横,“这是千磨剑!”他指着白衣剑客,“他是林火,这个白衣剑客是林大侠!”
“如果他是林火。”何必知望向那红袍,“他又是谁?这一幅幅画作,除了二楼的旧九霄全景,都有这名红袍男子。若是我没猜错,这人便是楼主!而这一路走来,这些画面便是楼主的亲身经历。只是……只是有着这样经历之人,究竟是谁?”
何必知眉头越皱越紧,“难道是他?不可能啊,他应该是已经死了。”
“诸位。”红六开口说道:“还有两层,这种屏风也还有一面。只是这八楼,我也不能上去了。不过诸位不必担心,上得楼后,红八便会在楼梯旁等候诸位,他会领着诸位继续上楼。”
红六说完这些,便和红七一起在楼梯口站定。
阎三更与何必知深吸了口气,扶着小木头,向八楼行去。他们心中万分好奇,八楼那面屏风又会是何等画作?
登楼,屏风现。
红袍青年披头散发,坠于冰湖之中,他肩头鲜血洇红湖水,凄美决绝。
“长眠于冰湖之底部!”何必知率先叫出声来,“传闻是真的!这个红袍人,真的是他!不对!”何必知面色忽变,“若是他,那他应该已经死了,这楼主又会是谁?谁会对他的故事这般了若指掌?”
阎三更已经完全听不懂了,“人渣,你在说谁?”
何必知没有理睬阎三更,而是对守在楼梯边的红八说道:“红八兄弟,我们可以继续上楼了吗?”
红八的身材消瘦,背脊甚至有些佝偻。他稍显艰难地看了众人几眼,随后指了指楼上,“楼主久候多时了。”
何必知点了点头,快步登楼。
阎三更和小木头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跟上。
九楼,楼顶,红绫楼楼主居所,就在眼前。
入眼处没有屏风,是大片正红。
正红纱帘,正红窗框,正红桌椅,正红大门半开半阖。
“你们终于来了?”猫怔仲抱着一壶酒平躺在桌案之上,“动作真慢啊。”他打了个酒隔,伸手指向大门,“那小子就在门后面,这家伙坏心思多得很,十句话里你们最多相信半句,最好连半句也不要信。”
“老猫,你就是这么在客人面前编排于我?”慵懒声音从那门后传来,就像是上百只爪子挠心挠肺,“进来坐吧,别听那醉鬼胡说八道。”
阎三更和何必知下意识地紧绷起身子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大门之后,烟雾缭绕。檀香引烟,飘飘欲仙。
大红地毯尽头,有一软塌,一道红色身影懒散地侧卧塌上。他那清瘦身子罩着宽大红袍,显得松松垮垮。手握半卷残书,书页正将面容遮掩。长发垂落于肩,随意披散,如同丝绸顺滑而下。手腕处,胸膛口露出些许肌肤,比之白釉更亮,夺目非凡。
不知不觉中,阎三更他们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们来了啊。”塌上那人放下书册,随意地扫视一周。
目光一触,阎三更与何必知齐齐吸了口冷气。
俊美二字,已无法形容这张面孔。
那人面颊狭长,刚柔并济,面面皆是恰到好处。之前阎三更他们见过翡明,还以为男儿貌美不过如此,如今见到楼主,才知道什么是天地之别。
翡明若是星辰,楼主便是皓月!
如明月光彩夺目,又如月晕晦暗难明。
何必知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挪动着嘴唇,“您,您难道就是山师阴?”
“山师阴?”阎三更也瞪大了双眼,震惊地指着塌上男子,“灾厄之源,山师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