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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何必知的银票,阎三更并不在意自己的欠款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显得理所应当。四大贼先是顺着天梁城的大街向北。
按照大燕定式布局,集市位于城中西侧,自然也是他们的首选目标。
四大贼在西跃桥分头行动,各自完成任务。
阎三更随意找了间酒家,将银票往掌柜桌上一拍,便打量起四周来。至于需要购买哪些干粮,风易飞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以风易飞的性子,总能找到干粮中较为可口的种类。
至于价钱……
阎三更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反正我们不差钱。”他收回目光,随意地浏览着酒架上的酒水,展示用的酒坛上写着酒水的名字。其中大多数阎三更都喝过,剩下那些他光看名字便咽了咽口水。
扫视一圈,他只能收回目光,摩挲着下巴,扭头望向店外的判官,“你小子有口福了,你可得好好品品。要是好喝,老子下次再来。”
判官似是感觉到了阎三更的目光,兴奋地打了个响鼻。
阎三更轻笑一声,感觉自己肩上的重压也少了些许。突然,他余光一扫,在店门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一晃而过,已是让他目光骤凝,伸手按住了风易飞的肩膀。
风易飞嘴里还塞着干饼,疑惑地看向阎三更。
“你在这里等我,保护好小木头。”阎三更丢下一句话,转眼间便出了店门,汇入人流之中。
何必知摇了摇头,掰了一块干馍给小木头,“小木头,你也尝尝。”
大街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彳亍踱步,与匆匆人流相逆,显得格格不入。他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双迷茫的眼睛来。
一个混混打量了许久,啧了口唾沫,往哪黑影身上撞去。他扯下黑影的面巾,顺势就要倒地,可他抬头朝那人面孔一瞧,顿时汗如雨下。小混混就像是见鬼了一般,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远。
那黑影正是早已毁了容的庄晏。
庄晏愣了愣神,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发出了一声苦笑。他拾起面巾,缓缓起身,突然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去,正见到那人流对面,阎三更静静驻步。
人群脚步匆匆,两人静立对视,目光交汇。
阎三更突然勾起了嘴角,指了指一间路边酒寨,“走吧,我请你喝酒。”
庄晏只觉眼前恍惚,似是回到了多年之前,那一个个宁静的午后。面前更加年轻的阎三更,同样是这样随意地指了一间酒家,便将他生拉硬拽了进去。
恍惚过后,庄晏嘶哑着喉咙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在靠窗的桌边坐定。
这酒家不大,总共只有五张桌子,至今也没坐满。两人在桌边坐了一会儿,那小二才懒懒散散地走了过来,将抹布在桌上随意擦了擦,“吃什么?喝什么?”
阎三更并不在意小二的态度,笑着拍下一把碎银,“上酒!”
小二愣了愣,赶忙把碎银扫进袖中,弯腰曲背,“好嘞!您要什么酒?我们店里……”
“烈酒!”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小二疑惑地扫了两人几眼,“好好好,二位稍等,马上就来。”他说完这话,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庄晏轻笑了一声,“听说你因为喝酒,差点被血狂给弄死了,我还以为你该戒酒了的。至少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你不该再喝。”
阎三更注视着庄晏的眼睛,“和你,必须要喝。”
小二端着一个酒壶走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开口介绍道:“这是本店最烈的酒,名叫……”
小二话没说完,阎三更已将酒壶夺了过来,推到了庄晏面前,“这壶是你的。”阎三更又看了小二一眼,“再来一壶。”
小二低声嘟囔了两句,看阎三更就像是看个疯子。不过他不会和银子过不去,挤出笑意又取了一壶酒来。这次他没多话,直接把酒壶留给了阎三更。
阎三更抓起酒壶,伸到了庄晏面前。
庄晏盯着面前酒壶片刻,最后拿起自己的,与阎三更重重一碰。
清脆响声过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拎起酒壶各自饮了一大口。
庄晏裸露在外的皮肤立即烧了起来,掩住嘴角低声咳嗽。
阎三更指着对方哈哈大笑,“你这酒量,还是弱的像只蛐蛐。”
庄晏反唇相讥,“你喝起酒来,还是像头蛮牛。”
两人沉默了片刻,仰头大笑了起来。
小二和掌柜疑惑地望向他们,像是在看两个傻子。
阎三更摇晃着酒壶,“我们以前也像现在这样,偷偷出去喝酒。”
庄晏微微一笑,“每次都是你硬拽我去的。”
阎三更哈哈大笑,“还记不记得那次,咱俩喝多了,稀里糊涂地睡到了人家婚房床底下。半夜爬出来的时候,差点把那对新人吓死。”
“怎么能不记得。”庄晏抿嘴摇头,“只希望没给人家新郎官留下什么病根。”
阎三更拿起酒壶又饮了一口,“那时候真好,无忧无虑。”
庄晏突然敛住了笑意,他拽起酒壶,慢慢地抿了一口,“过去早就回不去了。”
阎三更突然沉默了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默然饮酒,一口又一口。
阎三更突然将酒壶往桌上重重一顿,“晏子,北境之战,是我对不住你。我当时,我听说你出了事情,我整个人都蒙了,我以为……”
“别说了。”庄晏抬手制止了阎三更,“这样低头认错,可不是我认识的阎三更。”
阎三更咬住牙关,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现在还不算晚。”
庄晏掌心燃起一丝红芒,“还不算晚吗?”他重重摇头,“我已不是庄晏,我是过山风,不,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阎三更身子前倾,“你是我兄弟!”
“庄晏是你兄弟,过山风是你的敌人,但是我什么都不是。”庄晏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挂着狰狞的嘲笑,“无论是庄晏或是过山风,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够为那一切牺牲性命。可我现在算是什么?”
阎三更想要说些什么,庄晏身上真元猛然一颤,他手中酒壶已是寸寸碎裂,剩余的酒水流淌了满桌。
小二似是想要过来,被掌柜的死死抓住。
“我妥协了。”庄晏抓住脑袋,哑声苦笑,“只要得到结果,哪怕是像条狗一样爬着过去,或许也无所谓?”
阎三更只觉怒气上涌,他真想指着庄晏破口大骂,可是话到嘴边,他沉默了下来。
窗外川流,店内缄默。
阎三更喝着闷酒,他发现自己没有指责庄晏的权力。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七星盟遇到的那伙贼人,想到饱受摧残的南郡百姓。
面对此情此景,他又何尝不是用保护小木头做了借口,对身边的这些灾祸视而不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要保护小木头?
小木头关乎燕国国运,其他事情只能暂放一边?
似乎说得过去,似乎名正言顺。
凭什么?
这是大义,这是聪慧,但这不是他阎三更。
他马贼阎三更,见到弱者受苦,怎么能够袖手旁观?难道他不是应该大喝一声,“小木头我会保护,这些人我一样要救!”
阎三更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攥住了庄晏的衣领,“我们的恩怨还没了结,你就要当逃兵了吗?若真是这样,我宁愿我认识的庄晏,真的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至少,他还是一个英雄!”
庄晏愣愣地看着阎三更,他那涣散的瞳孔渐渐凝实。
“放开你的手。”过山风突然将阎三更手掌拍开。他撩起面巾,遮住了自己丑陋的面孔,“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
过山风说完这话,已经是拂袖而去。
走到店门口时,过山风脚步稍稍一顿,“我若是你,现在就该离开天梁城。”
阎三更错愕地回头去看过山风,店门口已没了人影。阎三更突然有一种预感,这或许会是他和庄晏之间,最后一次对桌同饮。
与此同时,窗外街道之上传来一阵混乱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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