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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景娴所料那般,前朝以及宗室因着这母子二人前脚赶着后脚神来之笔,眼下皆是闹得不可开交——
弘历大行皇帝孝期还未过,就急吼吼这般折腾起来确实是不像样不错,而话里话外意思很是容易让人诟病,或是存了疙瘩也不错,只是正如同弘历那厮打小算盘一般,眼下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且这事归根结底说起来,又不算什么出了大褶子,朝臣和宗室王爷为着不想再让弘历徒增不满,闹出什么大幺蛾子也好,为着赶这当口儿上向君卖个好也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下,便打算就此揭过这一茬儿……可是对于熹妃那可就不一样了。
做官做到天子近身之位,亦或是宗室里能说得上些子话人里头,没一个是二愣子。
若是按理常理来说,如今熹妃是板上钉钉圣母皇太后,且是君生身额娘,又还出身于满洲大姓,如此,无论是出于示好,还是出于日后考虑,眼下多给一两分脸面总是错不到哪里去……可是暂且不说这当太后尊荣体面皆是得看当皇帝给不给脸面,亦或是孝敬不孝敬;也不说熹妃本就没教养过弘历多少时日,母子二人感情并不甚亲近,以及凭着弘历那厮孝期里闹出这些个幺蛾子,说得好听是遵循旧例,说得不好听就是不孝这般性子,以后再孝顺又能孝顺到哪儿去;不要说就是抛开这一些假设,熹妃头上还端坐着一个从前正宫皇后,如今母后皇太后,凭着先帝遗诏,压根就不会让她兴风作浪。
而退一万步来说,母后皇太后到底是年岁大了,前几年又差点病得要去了,就是眼下里瞧着还好,可说句不好听,却也不知道会不会像老爷子那般突然就没了,如此,保不齐以后熹妃会怎么得势长远考虑之下,底下人也不是不想像对于弘历那起子事儿一般,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去算了……可是他们虽有心,却无奈熹妃这一笔实太过于荒唐。
子要执父丧,妻也得执夫丧。
比起入关至今不到百年满人而言,汉人本就要注重于孝礼之道,而先不说历经过几朝,南方汉人虽然比起前些年是要稍微安生了一点,可是对于这些一直为他们视为蛮夷满人,却仍然是有着不小偏见,就是对比起先前为圣祖爷守了足足二十七个月孝老爷子,眼下弘历这番作态,也很是让人有些膈应,不要说熹妃这前所未有神来之笔。
再加上,自古以来先帝驾崩,君登基便是多事之秋,上上下下本就少不了人眼珠子不错儿盯着,以及之前遗留下来古州苗变之乱,以及历经百年如今仍有残余,不知道会不会趁乱闹出点幺蛾子前明势力,便是容不得再捅出什么让自个儿人都看不过去糟心事。
而此外,即便是抛开这些个前朝正事,抛开那些个规矩体统,也仍是没哪个希望熹妃得偿所愿——
首当其冲便是雍正其他遗妃。
雍正对于女色上头本就不算看重是不错,弘历是早就被内定储君也不错,可是只要老爷子一日还,一日还未全然尘埃落定,她们便仍有着盼头,毕竟谁又能确定这眼瞧着太平雍正朝会不会像圣祖朝后期那般图生出什么风波呢?
而眼下虽然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但老爷子到底刚走没多久,这股劲儿还尚未缓得过来,以及这太妃虽然说起来好听,可实际却是宫里等死,年老有儿子傍身倒也罢了,可年岁轻且家世不弱却不然,如此之下,冷眼看着同样身为宫妃,却母凭子贵至此,眼下竟敢越过皇后兴风作浪熹妃,就没哪个能舒坦得起来。
而其次,便是掌管着这宫里上上下下所有大小事内务府。
他们虽然不至于像前者那般打心眼里有什么不甘,亦或是有什么旁心思,可是这先是大行皇帝身后之事,后又有君登基一应事项,虽然这其中少不了礼部事儿,可礼部却到底只负责拟个大概章程,真正操办起来却仍是由内务府来,而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毕竟这事儿也不由人力控制,而看着眼前半路上又多出一桩修葺乾清宫,连带着皇帝住乾清宫,皇后就必然要住坤宁宫,同样也得修葺事儿,虽然有些力不从心,可毕竟是遵循旧例,倒也只能咬牙撑住,但冷眼看着保不齐又要再折腾出一茬儿,比起十余年没人居住过乾清宫,足有几十年未有人烟,显然为麻烦慈宁宫修葺事项……内务府却是上上下下皆坐不住了。
如此,前朝后宫且内务府这三方有志一同之下,这会儿算是正式闹腾开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没有了精明雍正上头不错眼盯着,身份也不似以往那般得处处谨慎,再加上宫里宫外又皆是得让她几分,被压制了这么些年熹妃,眼下到底算是一朝翻了身,自然是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可是正如同雍正遗训是生生打了弘历好一巴掌一般,熹妃也被皇后给死死压过了一头,心里畅劲儿还没过,便又堵了起来,心里眼里就琢磨着怎么掰回一成……可她虽然出生于钮祜禄大族,也是地地道道满族姑奶奶,却到底既不像富察明玉那般,从小就深受教习,也不像皇后那般几十年来生生磨出了一番刻骨精明,不像二世为人景娴一般心有大丘壑,而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宫里这么多年以来,她总归不至于是光吃饭不长一点心眼,可对于盘根错节前朝之事,以及从来就被皇后揽手中宫闱深处之事,却到底还是有些拿不上手。
如此,正她苦于无计时候,看到自家儿子这一手,且前朝动态,便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却没想到有些事儿皇帝可以做,后宫却不能为,也没想到自己这般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反惹来一身腥,没有想到会因着这一茬儿,被话里话外戳上脊梁骨,就差没指着她越俎代庖,不受本分了——
“反了,真是反了天去了!”
“主子……”看着自家主子因着外头传来风声,而勃然大怒,气得七窍冒烟样子,桂嬷嬷也是上下难安,可是想到那前朝之事又实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甚至帮着谋划一二,又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主子息怒……”
“息个什么息!”
正气头上人不去招惹倒还好,可若是越是安抚便会越是来劲儿,眼下里熹妃便是如此,……心火难平大殿之中来回踱着步,想着以往压过自己一头,如今仍自己之上皇后,想到那以往看着就不待见儿媳妇如今也马上要正位中宫,住进那皇后那讳莫如深笑意,想到自家媳妇马上就要登上凤座,正位中宫,住进连皇后都没曾住过坤宁宫,再想到外头那些个反对声,以及现下后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自己,熹妃彻底坐不住了。
如此,便只见她步子猛地一顿,眼中厉色一闪,咬牙切齿憋出一句——
“桂嬷嬷,你去,去乾清宫把皇上请来,哀家倒要看看是我这个做额娘重要,还是外头那些个不知道心思长哪儿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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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爸爸,您可听到,听到皇上被熹妃娘娘召过去信儿了?”
景娴倒不是怕熹妃跟弘历捣鼓什么不利于自己事儿,毕竟就是再一百个不待见自己,也全然不必要赶这个当口儿上,只是正如同老爷子说得明明白白后宫之事皆由宫规及母后皇太后决断是给熹妃没脸一般,眼下里熹妃这般上上下下蹦跶,若真是得偿所愿了,也很是让皇后脸上有些不好看……如此,自是她不愿乐见。
可比起景娴这般上心上火而言,皇后却是显然要淡定得多——
“你这孩子,慌个什么劲儿?”皇后拍了拍景娴手背,笑得很是成竹于胸,“难道你以为就凭着一个荒凉了那么久宫殿,她就能够越得过我去?”
“娴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到底脸上不好看?”皇后看得很是通透,“傻孩子,我虽是母后皇太后,按礼按法按祖制按遗训都是要高过她一头儿去,可是你也不要忘了她到底是皇帝生母,咱们现下脚跟子还没站得太稳,实是没那个必要这上头跟她死嗑……”
“那难不成就真是由得她去?”
“外头不是还朝臣和宗室?”皇后抬了抬眉角,“冷眼看了这么些年,你难道还不知道弘历是个什么性子?他本就因着大行皇帝遗训心里不痛着,若是现下里我也跟着外头那些人一起闹腾,保不准他心里就会存了什么旁想头,倒不如退它一退,让她三分,不光是能看个热闹,也能不留下半点话柄,招来什么后患。”
“可是慈宁宫……”
“你不要单看着慈宁宫住过什么人,还得看看它什么地儿。”皇后打断景娴话,笑得别有深意,“弘历若是真听之任之,让熹妃得偿所愿住进慈宁宫,那么这以后可还真是有得乐了。”
“……姑爸爸意思是?”
“慈宁宫身处于前朝,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她硬是要住,一个寡居太后倒也就算了,可是这以后满后宫妃嫔要请安,难不成还得跑到前朝去?少不得只能辛苦她来我这宁寿宫等着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慈宁宫一个属西一个属东,且宫里请安时候又一向早,走一趟下来少不了要些功夫,就是能坐步舆,也总是得比旁人要早起许多……这一天两天倒没什么,可若是长期以往,呵,我倒要分不清这是旁人向她请安,还是她上赶着给别人请安了。”
“姑爸爸说得极是,倒是娴儿想得太浅了。”
“你呀,到底年纪轻,哪里晓得这其中厉害?”皇后目光拉得很是深远,“有时候想要给对方没脸,可不用自己费力不讨好上赶着做什么,这不,折腾折腾着就把自己给折腾进去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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