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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年前,金国金国叶城,几匹骏马,两辆货车,云司蒙着自己的脸躺在货车上睡觉。马骑上一位公子,沉默寡言的便是云木,而货车上驾马的人便是梁珪了。叶城大门口望去,正有一位一路上引来不少目光的帅哥正与士兵说笑,身后还站着个丫鬟,那便是打扮成男人的夏仲晚。
“喂,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让我们进去!老板还等着这批货呢!”梁珪坐在马车上冲着夏仲晚吼道。
“你喊什么喊呀!”夏仲晚身后的丫鬟朝梁珪嚷道,“官兵大哥检查呢,你急什么急啊,急也没用!”
“珮儿,一个姑娘家的,别老在街上跟别的男人说话。”夏仲晚手拿一把扇子,大冬天的,还装作翩翩公子。
梁珪大笑,“听见没听见没,挨骂了吧,哈哈!”
珮儿瞪着梁珪,向夏仲晚低头说:“是公子,珮儿知道了。”
“知道就好,还不跟我进城,拖了这多日才来,不知道姑舅他们怎么样了,快走吧。”
“是,公子。”
梁珪笑着驾着货车进去,官兵上来盘查,案例看了看他们的货物,又问了几句,后面一句排起了长队。云木扔了那官兵一锭银子才将他们放了过去。
“真是见钱眼开啊,怎么这招在哪里都管用?”
又走一段,云木将马骑到梁珪旁边,“在前门驿站住下。”
“是,将军。”
“喂,这位大哥,我家小丫头将脚扭了,搭个便车成吗?”夏仲晚拦在他们面前笑道。
云木无力地说:“都进来了,能用个别的法子吗?”
夏仲晚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将扇子折起来,走进云木,说:“这位公子,你方才说什么了,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云木看夏仲晚一脸兴致勃勃真不好意思泼冷水,但是陪着她演戏更麻烦,于是附身,正要将她抓上马背,她却用折扇打掉他的手,躲开了。珮儿已经坐到了后面的一辆货车上,夏仲晚反笑,“多谢公子了,不过两个大男人同骑一骑不太好吧,我就坐在你们货车上就好了。”
说着,夏仲晚就坐到梁珪身边,云木表示自己拿这个女人没办法,拉了拉缰绳继续前进。
“呵呵,副统领啊,你说你演戏演得这么起劲儿干嘛,云将军好像很不情愿跟咱们演戏啊。”
夏仲晚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不解地喊:“副统领?”
夏仲晚依旧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梁珪又喊了一声,夏仲晚却还是保持表情不变。梁珪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哦!瞧给我忘了,这位公子。”
“壮士请说。”夏仲晚这才开口。
“你说咱们背着大哥出来,他要是发现了会不会等我们回去全给我们军法处置了?咱们这是不是叫擅离职守?”
夏仲晚悠悠扇着扇子,说:“大家都一样,有什么怕的。”
“我没怕啊,”梁珪两眼放光地说,“我是觉得刺激!我还没违背过军令呢,觉得特刺激!”
“是吗,梁珪啊,我突然觉得把你叫上这个决定才是特刺激!”
叶城闭城四日今日开门来往的人甚多,他们才得以混进来。云木找了家离皇宫比较近的客栈住下,他们的货物都扔给了梁珪出去变卖。为了那些货物,云司用光了身上的银子。幸好梁珪带了些银子,夏仲晚还有些首饰,不像云司,什么都不带就算了,还带了一车的药。
打点好一切后,已经入夜。云司一醒来就嚷着要去闯皇宫救人,话还没说话就被夏仲晚塞进了个馒头堵上嘴,顺便推回了床上。
“小姐!云大人身子还虚弱,您不要太用力啊。”珮儿着急地扶着云司。
“就是就是!这么凶!绵堇怎么有你这么凶的姐姐!”云司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抱怨。来这里的路上,夏仲晚知道是云司实在悦己满园认识绵堇的,之后来这里上任的路上救了绵堇。云司和云木也知道夏仲晚就是悦己满园曾经的花魁娘子,仲夏,也是绵堇的恩人。
已经换上女装的夏仲晚坐在一边指着云司,说:“云公子,你若是再乱喊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下次小女就将你打晕了送回去,免得坏了事。”
“阿木!你看她!整天要挟我!”
靠在床边的云木很无奈,眼睛看向一边,他能不说话吗?
云司见云木不理他,就朝着珮儿说:“珮儿,我饿了。”
“大人一日都未进食,珮儿去叫小二弄些吃得来,大伙都一起吃点吧。”
“恩,快点啊。”
自从云司中毒之后就越来越像个孩子了,云木知道他本来就是孩子性子,不过最近这么严重他有些无力了。坐在云司旁边,云木说:“阿司,我知道你担心绵堇姑娘,但是你身子还没好,不要急。我们还是先打听打听消息。”
“阿木你太没意思了,”云司一手搭在云木的肩上,“打探这种事情就让我去嘛,你看我这么虚弱,别人肯定不会怀疑的。”
“阿司。”
“恩,这个办法行啊,”夏仲晚点点头,“既然云大人这么心急,让你待在房里你只怕会跟着我们出去,不如就云刺史出去打探打探,咱们暗中保护即可。”
“不可,太危险了。”
夏仲晚笑道:“不危险,这个时候正是不危险。”
云木觉得自己好像又要跟夏仲晚演戏了。
此时的叶城皇宫中,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门口阿乙喏保持着推门出去的姿势,走廊的红灯笼一直通明,没有风火烛也不会摆动。
一声咒语,短短几个字,一道微光,短短一瞬,镜中浮现出来的人却足以让绵堇涨红了的双眼滚出热泪。
手指颤抖,抚上冰冷的铜镜,呼吸出的热气变成白雾飞走。是他,她不敢想不敢念的人,就在离他咫尺的地方,她摸着她的脸,他却感觉不到。熙炎闭着眼睛,睫毛长而浓密,好似有风在吹动。他的长发竟是冰蓝色的,一股寒风吹进绵堇心底,是那样的美,比她看见他在凡界的时候更要美。
“他瘦了,”绵堇噗嗤笑了出来,“都说过神仙也得吃点东西的,他却怎么都肯定吃。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他吃东西,如今又瘦了。”
就这样的一张脸,曾经就躺在自己的面前啊,抱在自己的怀里。这张脸上的眼睛会死死盯住她,这张脸上的嘴巴会捉弄她,取笑她,讽刺她,还会温柔地问她的唇。是冰凉的,却也是温暖的。
熙炎微微睁眼,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绵堇看见他眼中的悲伤和无尽的思念。原来熙炎的眼睛也不是红色的,而是浅褐色的,她记住了,她想永远都记住,她爱的人的样子,就算十年二十年她都能记住。
绵堇笑得欣慰,拂袖擦了擦眼泪,简夜手一挥,绵堇连忙侧头,“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没有,谢谢你。”
“我知道你想回你的国家,我也不想看见熙炎心爱的女子真的当上太子妃。我助你回去。”
绵堇与玄玉同时愣了愣,但绵堇是惊喜,玄玉则是惊讶。
“少爷,这,咱们拿到法器之后不宜还在凡界停留啊。”
绵堇平复一下心情,轻轻说道:“这就够了,你们是仙,我是人,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自会有逃出去的办法。”
简夜微笑,还是点了点头,转头对玄玉说:“玄玉,将那个给我。”
玄玉不解地看着简夜,简夜对他使使眼色,他才会意过来,“可是少爷,不,是,少爷,属下知道了。”
简夜拿过一个小球在绵堇面前,“弟妹,你过来看看这个。”
绵堇上前一步,只见简夜手中的小球突然发出巨大的光亮来,刺得绵堇一瞬间晕了过去!
时间在下一面恢复,阿乙喏关门的动作连贯起来,她从厨房拿来些山楂进来,走到内室才看见趴在桌上的绵堇。
疾步走过来,将山楂放在桌上,她推了推绵堇,“娘娘,娘娘,您睡着了吗?”
绵堇听见有人叫她,动了动身子,烛光映入眼睛,大脑中嗡嗡作响。阿乙喏又说:“娘娘是累了吧,这药都喝下了,还要这些山楂吗?”
“嗯?”绵堇呆呆看着盘中山楂,问道,“方才,有人来过了吗?”
阿乙喏看了看四周,说:“没有人来过啊娘娘。”
“是吗?”她取来一片山楂入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口中的药味儿好像基本没有了。只是她好像记得,有谁来过了,然后与她说了些什么,拿走了什么,自己看见了什么,然后……哭了?
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眼角,有湿湿的感觉,难道,“是梦吗?”是这么的真实,自己却一点儿都记不得了。
“娘娘累了,脸色这样差,”阿乙喏过来扶她,“早些休息吧,奴婢明日给娘娘多准备些补品来。娘娘脸上毫无血色,这几日还是多多静养才是。”
“方才真的没有人来过么?”绵堇反手抓住她的手臂,期待她的回答,但她却还是摇了摇头。
坐在床上,绵堇脑中还是努力去回想,然而始终什么都没有想到。
皇宫外面的街道上,简夜衣冠楚楚贵气逼人地走在一条人不多的街上,手中把玩着青鸾双飞雪,身后是玄玉紧紧跟随。他笑道:“玄玉,咱们明日帮绵堇离开这里。”
“是,少爷。少爷既然想帮那位姑娘离开,又为何要消除她对我们的记忆?”
“我只是完成她一个心愿罢了,”简夜将青鸾双飞雪收入怀中,“她已知我们是天族之人,消除她的记忆只是依照天规。”他本想连同对熙炎的记忆一并消除,也好让她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活下去,重新开始另一段人生。但却没想到她身上早就被熙炎施了法,除非熙炎本人,其余不能解除。
玄玉心中也正想到这里,“那少爷,何不连十七皇孙的记忆也一并除……”
“玄玉,”简夜打断他的话,微微笑道,“这几日我们先留在这里,你张开结界,千万不要让天君发现异样。”
“是,属下遵命。”
简夜继续往前走,隔壁那条很热闹的街道上,云司穿着金族的衣裳在街上走过去又走了过来。耳尖地听见有几个人在讨论叶城被封的事情,他默默走到他们旁边的一个摊在上,假装看东西。
一说:“咱们这下暂时应该不会再打仗了吧!皇上都传位了,等太子继位,咱们就太平了啊!”
一说:“可不是!这就算要打仗也不会打到叶城来呀!”
一说:“内乱刚刚结束,要打也是打周昱和西平,还有边界的小族!”
一说:“周昱这可不一定了,难道你们没有听说太子封的太子妃可是来自周昱的?”
一说:“我也听说过!还说那日在西城的士兵不是杀了就去发配了,就是因为看见那位娘娘的玉颜,让太子大怒啊!”
一说:“不会吧!怎么样的美貌能让太子发这么大的脾气?真是红颜祸水啊!”
一说:“你才祸水!要不是娘娘咱们叶城早被敌军杀光了,还等你我在这里闲聊?”
一说:“那又怎么样?女人本就应该在家里带孩子,就算是娘娘也不应该来打仗,碍手碍脚的……”
“这几位大哥,”几人齐齐抬头看向云司,云司拿了一锭银子放在他们的酒桌上,笑道,“刚才见几位大哥消息灵通人脉广大,不想,几位大哥今天的酒钱小弟就包了,只是想向几位大哥打听一件事情。”
一人看了看银子,说:“你要打听什么?我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云司又拿了一锭银子来,“只是今日叶城大开城门我才能进来,所以很好奇前几日叶城里面发生的事情。不如几位大哥说来听听,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那几人是粗汉,看见这么多银子眼睛都直了,一人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坐坐坐,哥们儿一起喝一口,咱们慢慢聊!”
云司含笑,坐了下来。
一仗之外的面瘫上,折扇打开,面前的面冒着热气,珮儿倒一杯热茶递给夏仲晚,“小姐,喝茶。”
夏仲晚拿过来喝了一口,梁珪看她还扇着扇子,好笑地问,“小姐啊,这么冷的天气,你还很热吗?”
“啪!”夏仲晚敲了敲他的脑袋,慢条斯理地说,“这叫风雅。”说着又将视线放在一仗外的云司身上。
珮儿又倒了杯水递给云木,不敢看云木的脸,小声说:“公,公子,请喝茶。”
云木微愣,接了过来,却没有喝。
“你给我茶的时候这么没说‘请’?”
珮儿被夏仲晚问得手忙脚乱,半红着脸说:“那那那,那是因为跟小姐比较熟,小姐不计较这些,所以,所以珮儿随意了,请小姐不要责怪。”
“我没怪你,你脸红什么?”
这么一说珮儿的脸更红了,侧过头,瘪嘴说:“小姐你调侃珮儿!”
夏仲晚眼睛不离云司,继续说:“情窦初开?这样不好啊,珮儿。”
“没有的事!”珮儿站了起来,赌气地说,“是,是平日见的都是梁珪大人这样的大老粗,突然来了两位翩翩公子,珮儿一时紧张而已!”
梁珪大笑起来,“哈哈!小丫头你也太紧张了,快坐下,别让人发觉我们了。”
珮儿等他一眼坐了下来,正要开口解释,就听那边大喊了一生,梁珪刚吃进去的面都喷出来了!
“你说什么!太子妃!不可能!”
“你嚷什么嚷啊!”粗汉将云司拉了下来,继续说,“这件事在叶城开城门的前一日皇上就昭告天下了,这全城人都知道了,你怎么不知道?”
云司懊悔地说:“我怎么知道啊!我要知道还能来问你们吗!”
“这两天大伙都吵得沸沸扬扬的,你难道走在大街上听不见不成?”
“我听得见能这么激动么?”这不是废话么,他一直都在睡觉,哪里听得见街上别人议论什么啊!
粗汉愣了愣,大笑着拍着云司的肩膀,“你这小伙子这够逗得!”
云司才没心情跟他笑,又问,“那现在太子妃已经册封了吗?”
“封是封了,不过好像还没行册封仪式。”
“为何?”
另一个粗汉接话,道:“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赶紧说。”
粗汉不慌不忙地灌了几碗酒,凑过来一些,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啊,太子妃身体不好,叶城这一闹的,越发是不行了,这回宫之后一直都昏迷不醒。”
云司脸上一片阴霾,自从救了她,先是掉了孩子,又被阿纳希塔?昂追杀,刚回仄关就来了这里。还没几天金国又内乱,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啊。
“喂!小伙子,你做什么不做声了?”粗汉凑近他嗤笑地说,“看你也是周昱国的人吧,该不会你跟那太子妃以前认识?不会你们俩……”
咚地一下云司站起身来,脸上闪过慌张的神情对他们说:“各位大哥,与你们详谈甚欢,不过天色不早了,险些忘记家中妻子还在等候,这就告辞。各位大哥继续喝酒继续吃肉,咱们有缘再会。”
一说:“哎!怎么说走就走了这真是,没意思啊!”
一说:“咱们继续,继续!”
云司快步往回走,脑中马上闪过很多片段,他不知道绵堇现在怎么样,也许还在晕迷,也许醒了但是正在想办法如何逃出来,或许被那个太子逼迫。他该怎么混进皇宫,怎么将绵堇救出来……
“阿司!”
“啊?”云司惊过来,才看见拉住他的云木,“阿木?你怎么在这里?”
云木绕过他在旁边的面摊上坐下来,“吃点什么?”
云司不解地看着这桌优哉游哉的人,走过去看见他们一个吃面一个喝茶还有一个无所事事。轻轻摇了摇头,“你们能有点紧张感吗?绵堇都成金国的太子妃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面?”
夏仲晚摇着扇子说:“恩,我们知道了。这不是在计划怎么进宫了吗。”
“怎么进去?”
夏仲晚说:“不知道。”
云木说:“见机行事。”
梁珪喝完面汤,说:“我吃饱了,咱们干不干?”
夏仲晚微笑着看着他们,唇齿不动,说:“晚上行动,梁珪,你备好马匹,咱们要是闹得太凶了,你就给我们收尸吧。”
梁珪咽下一口口水,珮儿慌张地说:“小姐,你可别吓我,珮儿胆子小。”
云司叹气坐了下来,“老板来碗面。”
梁珪愣愣地看着云司,又看了看夏仲晚,“老板我还要一碗!”
可是到了晚上,梁珪和云司准备好了马车在皇宫西边的侧门口等待。天斗亮了夏仲晚和云木才回来,不过没带回绵堇。
还不等云司追问,云木就和夏仲晚回到马车上让梁珪赶紧驾马会客栈。
“金国内战刚刚结束,太子应该想到我们会乘此时宫内还未平静混进宫里救绵堇。连平时没有几个人守备的这个小门,竟然都是众兵看守。连换班的时候都没有半丝松懈,我们进不去。”
“那绵堇怎么办?”
“阿司,不要慌。
夏仲晚又说:“不过守了一晚上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夏仲晚顿了顿,说,“明日太子登基前,依照金国的习俗,要去历代先皇的陵墓拜祭,以告祖代。到那个时候会有大批的士兵会跟着太子离开叶城,那个时候才好混进去。”
“我,”我都急死了还要等一天啊!云司这么想着,不过他现在再急也没有用,只得乖乖坐着,“好。”
云木见他安静了,才说:“不过不保证太子不会带绵堇一起前去。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那样更好办,”云司笑得有些得意,不再急迫了,“人多好办事嘛。”
云木有点点不好的预感,很不好。
早朝,阿纳希塔?昂坐在黑色镶金勾边的宝座之上,华珠的宝石绕过皇冠的缝隙从两边垂下来,灰色唬毛的皇冠之上镶嵌着华丽的珠宝和老虎的样子。大殿之上最众臣俯首低头,等待着。
好一会儿,大殿的门口出现一位身着华丽王冠,全金色朝服正装的女子。她走得极慢,头上夸张的盘发绾成左右两个圆圈,圆圈上是金桐打造的饰物,孔雀尾的耳坠前后摇摆,身后十二位侍女左右相陪,长长的裙摆随着脚步拖进大殿中。
柳如弯眉嘴如樱桃,曼妙腰身,走一步便是一个妩媚,一个动作便是一个画卷,说风尘之中只谁才有,若非天上而来定是天帝开了个玩笑。这样的大殿上,这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宝座上的君主,不回避也没有任何喜悦。
昂看得痴呆觉得是两颗夜明珠般的耀眼,而这双眼睛的主人站在大殿之上却没有行礼,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绵堇静静地回想,自己还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拉起来打扮成这副样子,结果最后来到大殿之前才被告知要进行册封大典,而册封的人是自己。
“娘娘,你应该行大礼,呼‘臣妾参见皇上’。”身边的大宫女在绵堇耳边轻声说。
绵堇没有说话,更没有动,只是看着昂,昂反笑,“朕的爱妃,是不是太紧张了,竟然连行礼都忘了?”
“没忘。”
“娘娘,您不应该这样与皇上对视,娘娘赶紧低头行礼才是。”
绵堇完全不理她,又说:“皇上,您确定要封我为你妃子?”
“是!朕已经决定了,现在就与你行册封大典。”
“可小女是周昱国人,并非金国人。”
“你为我金国立下汗马功劳,已是我金国之人。”
“各位大臣们可都允许?”
左右大臣纷纷说:“娘娘机智,微臣等没有意见。”
绵堇反笑,左右看了看,大臣们依旧低着头,连她的样子都不敢看一下,“皇上明日才登基,今日就封妃子,未必太心急了些?”
“朕明日为皇上,今天封你为太子妃,明日与朕一同向列祖列宗拜告,更尽孝道。”
“若,我不愿成为你的妃子呢?”
“你说什么?”
旁边的大宫女吓得差点儿当场就晕了,马上凑到绵堇身后,“娘娘!这是大殿之上,娘娘还是乖乖接旨吧。”
绵堇瞪她一眼,往前走了一步,高声说:“各位大臣可听好了,小女乃是周昱国,秦淮河边的一名妓女……”还不等绵堇继续说,左右的大臣都惊讶地抬了抬头,发出一片感叹。一来是感叹她的貌美,二来便是她的话令他们惊讶不已。
“她说的是真的吗?”薛冲惊讶得推了推貊逻。
貊逻不语,薛元罂也问道:“真的假的,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我也不知道啊,喂,哈克!你知道吗?”
哈克正要说话,貊逻却低声说:“安静,不要起哄。”
貊逻一吼,旁边的几个大臣也听见了,才意识到皇上还在上面,马上站好闭上了嘴。皇上的脸色不好啊,皱着眉头恨不得将他们下面的大臣都给杀了!
“小女不仅是个妓女,还是个弃妇,不仅有过孩子,以后还不再会有生育能力,这样的女子要成为金国的皇妃,各位大臣真的没有意见?”绵堇斜眼打量周身大臣们,大臣们都不说话。
“你是妓女?是吗?朕怎么不知道?”昂故意笑道。
绵堇反笑,他以为这么说就没有人证明吗?绵堇握紧自己的手,又说:“皇上不知道?没关系,小女可以证明给你看。”
昂紧闭双唇,绵堇抬起手,“各位大臣请抬眼。”
大臣们犹豫一会儿,都不敢抬眼,绵堇好笑地说:“难道大臣们看小女一眼,皇上会责备你们吗?”
“不,不会。”旁边大臣小声说道。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要证明我是妓女很简单,因为我没有任何所谓女子贞洁的观念,”说着,绵堇猛地撕开自己的衣服!这一次,里面可真的没有穿多的了,“就算被你们众目睽睽之下看着,我也没有半点为难!”
“住手!”
昂纵身跃到绵堇身旁,将她的衣裳给她裹了起来,脸都气炸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要挟朕!你想死吗?”
绵堇的下颚被他紧紧捏住,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什么都不怕,咬牙切齿道:“不想,但更不想当你的皇妃。”
“朕不会让你走,”昂说完回到宝座上,“来人啊!周昱女子没有进过女子半分矜持!朕要好好教教王妃金国的礼仪,把皇妃给朕关起来!”
“是,皇上!”
绵堇被宫女带了下去,她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就是明日,明日皇上不会带她出宫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第二日一早,绵堇假装卧病在床无法起身,昂一面生气昨日在大殿之上绵堇给他那么大的难堪,一面又担心绵堇的身体。绵堇不愿露面,将被子盖在头上严严实实的,昂拉着被子她都不出来。
外面催了几次,终于还是没见到绵堇的面就走了。
“娘娘,皇上走了,您可以不必蒙着自己的脸了。”阿乙喏过来扒开绵堇遮住脸的被子。
绵堇探了探头,轻轻咳嗽两声,细声说:“皇上走了吗?”
“已经走了,娘娘。”
绵堇坐起身来,“帮我更衣。”
阿乙喏上前扶她,“娘娘身子不适,今日还是不要下床了吧。”
“不,更衣吧,我想出去走走,胸口闷得慌。”
“是,娘娘。”
绵堇换上衣装,装着胸闷的样子捂着胸口,脸色有些苍白。她起身看着时辰,坐在一边,眼睛时不时地瞄着外面,又过一刻,阿乙喏上前问道:“娘娘,咱们还出去吗?”
绵堇心里着急,清清嗓子突然想到什么,说:“阿乙喏,本宫有饿了,想想还没有用过早膳。不如你去弄些清淡的小食来,哦,对来,本宫突然很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粥,你先去弄些来,本宫吃了在出去走走吧。”
阿乙喏见绵堇自动开口说饿,马上欣喜地说:“是,娘娘,奴婢这就给娘娘去做。”
绵堇看着阿乙喏走出太子宫的大门,她轻起身来走到门口,门口的侍女纷纷跪下,绵堇挺胸起来,说:“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们再去拿些碳过来。”
“是,娘娘。”
打发走两个侍女,门口还有两个,绵堇有些头大了。她走进房间里,靠在一旁,这样才能将他们走打发走呢?
“娘娘……”
“啊……”一只手捂住了绵堇的嘴巴,绵堇缩缩脖子一身冷汗。
“嘘!小点声!是我啊,娘娘。”
被捂住的手放开,绵堇回头定睛一看才放松下来,“薛将军!你怎么才来啊!急死我了,皇上已经走远了,不对,你不是应该陪皇上出宫的吗?怎么会还在这里?”
“嘘!”薛冲饶过她看了看门口,“我被委派在皇上走之后安置好皇宫安全之后再追上去。”
“恩,衣服带来了吗?”
薛冲拿出一包衣服递给绵堇,“娘娘快些换,时间不多。”
绵堇急急躲进屏风,三下五除以二地换好了衣服,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来,简单地将所有的头发都盘在脑后,再随便取一只簪子,簪子?绵堇的手指停在一只木簪,眼睛却看见一旁的步摇。好像有什么遗漏了,她好像也有一只步摇,不是这一只,她的步摇去哪里了?
“娘娘,”薛冲急忙催促道,“快点娘娘。”
绵堇手指还是拿起那只木簪将头发固定住,从后面出来,“好了,走吧。”
薛冲看着绵堇打扮成一个太监的样子愣了愣,说:“娘娘您扮成个太监怎么还是这么,这么妩媚啊……”
“闭嘴,快走!”
薛冲点了点头赶紧拉过绵堇,“娘娘,这边!”
绵堇一把被薛冲拉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马车驶到仁宣门,侍卫将马车拦住,驾马的太监拉了拉缰绳将马车停下来。薛冲从马车里出来,“是我,皇上不在的时候我已经将皇宫各个大门的看守适宜交给了哈克将军。”
“属下参见薛将军!”
“起来吧,记住了吗?”
“是,属下遵命。”
“让开吧。”薛冲回到马车里。
驾马的太监将马车驶出去,四周的侍卫根本就没有任何发现,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出来的话她一早就应该求薛冲帮她了。马车再走远一段,驾车的太监将帽子拿开,露出一张倾城的脸来。
薛冲掀开马车的车帘,绵堇钻了进去,无比兴奋地说:“薛将军你太厉害了,这么简单就把我给弄出来了!哈哈,谢谢你,谢谢你!”
“娘娘不要太高兴,先不要吵,等我们出了城再说。”
“是是是!”
“薛将军!不好了,前面好像是皇上!”
薛冲惊地探出头来,绵堇从一旁的封系也看见骑在马上远处的昂。马上将车帘拉了下来!
绵堇惊呼:“皇上怎么还在城中!”
“不知道啊,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城门了!怎么会还在这里?糟了,这下糟了,后面折不回去了,这下糟了。”
薛冲正在慌张,绵堇按捺紧张,忙说:“你快走!从马车后面出去!”
“什么?”
绵堇心急地冲他嚷道:“我叫你快走!马上走!”
“不行!我怎么能放下你一个人走呢!”
“多说无益!”绵堇将驾马车的太监推了下去,“不要死的就赶紧走!”
太监面前看着皇上的背影急忙躲到了一边,绵堇又急急推薛冲往后面,“你快走!你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要是皇上发现了我你们还能救我,要是连你也发现了就才是完了!”
薛冲正欲说什么,绵堇恼火地说:“我只是个周昱的小姑娘,不想任何人为我怎么样,你快走,不然我现在就出去引开皇上!”
“娘娘!”
“我不是娘娘!快走!”
薛冲瞪她,叹了口气百感交集啊!他堂堂一个将军竟然会被这个女人救!薛冲咬了咬牙,转身跳了下去!
绵堇脱了外衣穿上自己的衣服来,衣裳还没穿好就听外面大声喊道:“什么人竟敢尾随皇上马车!马上下来!”
“啊!”绵堇吓得悄悄伏在马车窗口,下面的士兵一个个拿着武器对着马车。完了,她算是真的完了。
“还不速速下来!”
绵堇跪在马车里面,不过就是被抓了再回皇宫去而已,最惨不过就是当着这个金国的皇后。皇后耶,绵堇突然笑了。多少人梦寐以求,她还不高兴吗,有什么不高兴的?
马车的车帘打开,绵堇缓缓下来,四周的士兵都惊呆了。马上放下兵器跪了下来,“参见娘娘!”
绵堇抬手,“都起来吧。”
前面走来一位白了一半头发衣冠不凡的人,走到马车面前来,看起来像个老仙人,但长长的胡子上面却是一副尖嘴的面容。他上下打量一番绵堇,贼贼地笑道:“老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你是何人?”
“老臣是祭祀大臣,杪卜巳。听闻不知是谁竟然大胆尾随皇上的马骑,前来一看没想到竟然会是娘娘。不知道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些皇宫的侍卫又怎么会放娘娘出来的?”
绵堇像偷了糖的小孩,被人抓了个正着,竟还把她偷糖的经过说了出来叫她百口莫辩。不过绵堇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微笑,道:“杪卜巳大人可是第一次见本宫?”
杪卜巳拜了拜,说:“老臣自是第一次见娘娘。”
“那杪卜巳大人可有所不知了,”绵堇站出来一步,抬头挺胸,一副沉默的样子,微微垂眼看着杪卜巳,“本宫想做的事情,除非是皇上,没有人敢拦得住本宫。大人觉得呢?”
杪卜巳愣了愣,宫里面那么多娘娘他还是第一次见过会说出这种话的女人,不经有些惊讶,“娘娘真是喜欢说笑,若那些没用的守卫不放娘娘出来,娘娘又怎么能出来呢?难道说是因为有人相助?”
“本宫哪里有大人您会开玩笑啊,”绵堇一听这人说话就讨厌,反笑道,“本宫乃是周昱国的人,除了皇上和太子宫里的那几个宫女之外,本宫就只认识薛卜将军和杪卜巳大人了。不过听说薛将军去了边界,难道助本宫出宫的人是大人您?”
“非也非也,老臣刚刚才见过娘娘,又怎么会这出这种事呢?”
“呵呵,大人真是太可爱了,”绵堇指着杪卜巳,脸上的笑容得僵硬起来,说,“本宫出个宫而已,难道大人不允许吗?”
杪卜巳忙摇头说:“不不不,娘娘要出宫是自然可以的,只是方才皇上才去见过娘娘,说娘娘身子不适不能下床,怎么现在却……”
“绵堇!你怎么在这里?”
“参见皇上。”
绵堇微愣,深深吸一口气,手心都渗除了汗水。她没有说话,昂又说:“你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还站在马车上?”
“皇上,娘娘她擅自离宫,又堂而皇之地抛头露面,实在是违了妇人之道。皇上若是太过宠一个女子,必会成为百姓的笑话的。”
“杪卜巳大人又说笑了,本宫不管怎么样都是皇上下旨封的太子妃,陪同皇上一起去太庙祭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本宫身子不适又如何,只要能陪着皇上,本宫就算死了都值。”
杪卜巳愣住,昂却是大笑起来,马上策马到绵堇面前,伸手,“朕的好皇妃,与朕同骑一骑!”
绵堇伸手却觉得自己的手抬不起来,上面有千斤重量,她努力地抬手,直到昂抓住她的手,“杪卜巳!马上启程!”
“是,皇上。”
在陌生的男子怀里,绵堇没有丝毫感觉,脸厌恶的感觉都没有。
而就在旁边的巷子里,梁珪死死拽住云司的胳膊,云木和夏仲晚挡在他面前。那个马车上站着的人正是绵堇,不是太子妃的装扮,不是华丽的衣着只是平常金国人的服装,没有价值连城的佩饰,却在万人的目光下却是那么光鲜亮丽。
“那么都别拦着我啊!绵堇就在那里呢!”
云木挡住他,“阿司,不要闹。”
夏仲晚靠在珮儿,笑道:“我这个妹妹真是越发美丽了,我看了都觉得有几分自愧不如啊。”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云司推开梁珪,愤愤说,“小晚虽然我知道你们要偷偷跟在后面过去,不过你也太没有紧张感了吧!”
“小晚?”夏仲晚回头看他,“阿司,我可是记得小时候你来我们家府上的时候还跟着我后面叫我晚姐姐晚姐姐的。哎,那个时候多可爱啊!”
云司被她这么一说脸都涨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云木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点点的兴趣,看着云司,说:“阿司,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啊?”
“别说了!”云司瞪着夏仲晚,“那还是我得病之前的事,都过了二十几年了你竟然还记得!”
“为什么不记得?你若再敢胡闹,你小时候那些事我可不保证不会最快说出来。”
“……”云司黑着脸,说,“现在怎么办,绵堇都跟昂上马了!跟不跟啊!”
梁珪从后面驾来马车,“等他除了城,我们就跟上去!”
而这时候的另一边,简夜闭眼微微靠在墙壁上,玄玉上前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睁开眼睛,看着与昂同坐一骑的绵堇。抬脚离开。
大雨来得突如,来得毫无防备,还未到达太庙就在山路上扎起了营帐。五六个营帐左右围着一个个小营帐,外面再围上一圈围栏。十几个看守站在雨中,十几米之外,珮儿手撑纸伞站在夏仲晚身后,云木坐在树上看着前面的军营,树下是云司背靠着珮儿躲在同一把伞下面。
许久另一边的山头,梁珪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这里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各位大人准备怎么办啊?”
云木双手环在胸前,“你们先去马车休息,等晚上再说。”
“不,我也在这里待着。”
夏仲晚转身,珮儿急忙跟上,雨点突地打在云司身上,他跃身跳上云木旁边,“阿木,你说要不要顺便杀了……”
“阿司。”
云司将手搭在云木肩上,摇着头,说:“阿木,你真没意思。”
云木不语,只盯着远处的军营,和军营门口站着不动的士兵。
“杪卜巳!”营帐里,裹着厚厚的貂皮风氅,手中揣着香炉,靠在软软的毛绒坐垫上面,眯着眼睛,偶尔打个哈欠将脖子往毛茸茸的围巾里缩了缩。旁边的人觉得就算是绵堇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都是个勾人的样子,从一进营帐就死死盯住绵堇的昂一点儿都不冷,连大衣都没有披地坐在绵堇旁边又是送暖炉又是嘘寒问暖的。
绵堇嫌他烦了,往旁边挪了挪,叹一声气,昂便猛地拍案喊道,“杪卜巳!朕出宫前,你可是占卜的这几日连有大雨?”
杪卜巳恭敬地走上前几步,说:“回皇上的话,根据老臣所卜,这几日应该是晴天,不会有水。”
“这也叫晴天?杪大人你难道瞎了?”
“老臣有罪!”杪卜巳忙跪下来磕头,真是百般为难,他占卜星象天气从无出过这么大的错误,“老臣昨日才算过,今日绝不会有水,但是,但是突然天降大雨,依老臣所见定是不吉!而我们出宫的时候还是万里无云,这么,”他抬头看了看绵堇,忧国忧民之语又说:
“不想娘娘这一出宫,就大雨漂泊,看着下雨的样子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了。但万一过了祭拜的时辰,哎,皇上啊,这想必定是天也为此哭泣啊!”
“什么意思?”
杪卜巳想了想,忙说:“皇上乃是天子,天又怎么会在皇上登基朝拜之时哭泣呢?定是因为国中出现不吉之人,会给皇上和国家带来祸患,才会哭的如此伤心。恕老臣直言,娘娘本来就是带血之躯,祭拜太庙本来就不吉利,并不适合与皇上一同前去啊。”
“杪卜巳!你好大的胆子!”昂震怒。
“皇上!”杪卜巳又磕头。
昂站起来责备道:“她是真的皇妃,迟早会成为我金国的国母,你是臣子,出言不逊!你该当何罪!”
“皇上息怒!老臣,老臣也是为了国家江山社稷啊!不想让皇上沉沦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手里!”
“放肆!”昂仰起脸,“来人啊,杪卜巳大言不惭,占卜出错还推至旁人,殿前诽谤,将他拉下去,等朕祭拜之后再行处置!”
杪卜巳大惊,被人拉住手臂还大喊道:“皇上!老臣知罪,还请皇上看在老臣一心为皇上的面子上就饶了老臣这次吧!”
“好了,”绵堇慵懒地坐起身来,昂和杪卜巳侧头看她,她摆了摆手,说,“下雨就下雨吧,哪里来的这么多道理。天爱喜怒无常,若是杪卜巳大人次次都猜中天意那才是神仙下凡。本宫也不是神仙,不是本宫能说下雨就下雨,说放晴就放晴的。大人为朝着着想辛苦了,皇上英明,还是绕过杪大人吧。”
昂附身下来,“他这样说你你都不生气?”
“生气什么?杪大人定以为绵堇是位仙女了,本宫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可生气的。”
“真的?”
“是。”
昂起身又说:“杪卜巳,这次朕看在皇妃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做好你的本职,不要多言胡语。”
杪卜巳马上行礼磕头,“是,老臣明白,”他抬头看了看一脸不在意的绵堇,心中满是疑惑,“老臣多谢娘娘。”
“下去吧,杪大人不是担心祭祀的时辰吗,那便请大人下去再算一算,这雨何时能停。”
杪卜巳拜礼,“是,老臣这就去算算。”
“好个妖女,竟然皇上如此听话,此女不除,定会祸国殃民!”走出营帐,杪卜巳脸都绿了,自言自语地说。
转眼雨越下越大了,温度没有什么变化,但外面却是狂风大作。吹得营帐都是摇摇欲坠。
昂急急走到门口,一阵大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只依稀看见外面的树枝都吹弯了腰。他退了回来,营帐的根基都在晃动,就怕下一秒会被风连根拔起!
“绵堇,你不要怕,朕在这里,这里很安全。”
绵堇推开昂的手臂,看着外面就快被拔起来的树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倘若这大风能把她也吹走了,就算不知道吹到哪里,也许连命都没了,也没关系。
不知道云司的毒借了没有,应该是解了吧,有夏姐带回去她很是放心。现在应该是大好了,不知道云司看见她不见了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想来救她。绵堇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她这条命是云司给的,她不想看见他为她冒险。
“绵堇,绵堇?你怎么发呆了?哈哈,你别怕,就算这营帐吹不见了朕也能保护你!”
“恩。”绵堇轻声答应,脑中却想着别的,想着秦淮河边也常常下雨,只是那雨很细很小,有个人会为她擦去脸上的雨水,说她的妆花了,很丑。也会担心她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会为了她对别的男人笑而消失不见。
“皇上!”貊逻突然进来,已经是满身湿透了,“外面大雨太猛,许多帐子都吹翻了,请皇上和娘娘同属下去山洞避雨吧。”
昂一个箭步走到门口,外面早就乱作一团,士兵都被封吹得站不稳了,“哪里有山洞?”
“向西百米处。”
昂拉过绵堇的手就往外走,“走!”
貊逻快步跟上。一出军营,云木马上握紧了手中的剑,“阿司,行动……”话还没说完,云司纵身跃下,飞地跑了出去。
雨再大一分,风在狂一点,看不清面前的路,看不清拉住自己手的人。昂任性地拉着她往前走,完全不管她是不是走得动,跟得上。绵堇松着手,昂却仅仅拉扯,她脚下的土壤陷得深,她来不及抬脚就被人拖了出来。手臂硬生生的疼,她发出的声音被大雨淹没,眼睛睁开就是一道道水光,这个男人怎么如此粗鲁!
大雨中昂埋头前进,也不管绵堇如何,迎着大雨他一头扎进山洞便接过手巾擦了擦脸,“真是大雨!朕险些要被吹走了!”
“皇上赶紧换了这身衣服的好,”一旁侍女取来衣裳,“奴婢们已经准备好赶紧的衣裳,里面点了篝火,还请皇上和娘娘……娘娘?”
昂见她说话奇怪看了看身边,却没有看见绵堇,“绵堇呢!朕刚刚还拉着她的手,怎么就没了!刚刚你们都看见没!”昂急急向旁边人问道。
“貊逻!朕的皇妃呢!”
貊逻一脸疑惑,道:“皇上,方才皇上的确与娘娘一同出来,但臣一直在前面为皇上带路,皇上进来这里臣便没有看见娘娘了。”
昂一把拉过貊逻的衣领,“你说什么!朕一直拉着她难道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莫不是雨太大,娘娘还在雨中?”
昂想了想,扔了手巾就跑进雨中。
“阿司,等等!金国的皇上怎么又跑出来了。”
云木和云司急忙躲在一旁,大雨让他们的视线模糊,只隔着几米的距离,昂却没有看见他的侍卫里面竟然还有别的人。匆匆离开,往直前的营地走去。
云木觉着奇怪,这一路上绵堇与他同乘一骑,他不许绵堇离开他的视线,就算下雨也应拉着她进一个帐子。现在这么大的雨,他竟然会一个人出来。
“阿木,你也觉得奇怪吗?”云司探了探头,“我去那洞穴看看。”
“你看见绵堇与他一起进去了吗?”
“我看见一起出来了,一直拉着呢。”
云木将云司拉到大树后面,大雨小了一些,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喊声。云木细细听,“他们再喊绵堇?”
云司云木相视一眼,忙从这里跳开,退到几米外。
“两位可认识绵堇?”
“谁!”
云司云木双双回头,只见大雨中一把纸伞,两位男子,撑着伞的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后面。前面的男人长相秀美,衣冠华丽,怀中抱着个女子,看不见长的什么样子。
简夜又问一遍,“两位公子可认识我怀中的人?”
云司定睛一看,马上呼道:“绵堇!”
简夜上前,“绵堇就还给你们了,有劳两位公子照顾。”
“你是谁。”云木抬手拦住要过去的云司,拿剑指着简夜。
玄玉正要上前却被简夜拦住,简夜笑道:“我叫做熙炎,等绵堇醒过来就这么对她说,我不会再回来,请她照顾好自己。”
云司急忙抱过昏睡中的绵堇,“她怎么了?”
“无事,等我走了,她便能醒过来。”
云木收起剑,一直盯着简夜,“你跟她什么关系。”
简夜转身,“你去问她吧。”
回到云上,玄玉才开口,“少爷,可以不用下雨了吧?”
“哦,我都给忘了,”简夜忙拿出一个戟样子的法器来,默默念了句什么,雨点骤然变小,松了口气,“回天宫吧。”
“简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擅自挪用雨器!”
云层以上的地方震了三下,云层之上一瞬间就变成了乌色,简夜被震得耳朵同鸣,玄玉已经向后退了好几步,只听天上又传来低沉的声音,“简夜,朕命你速速回天庭请罪!”
简夜双膝跪地,“简夜,遵命。”
“少爷。”
简夜抬手,玄玉马上不再说话,召来祥云。
待云司走后,绵堇真的醒了过来。她什么都不记得,昂拉着她的走一直往前走,大雨很模糊,再醒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惊喜地叫着她的名字,接着便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喜极而泣的表情。
绵堇伸手将云司脸上的泪擦掉,假如有那么一个男人用真心爱你,为你流泪,为你能舍弃一起,你若不在了他便会觉得是世界末日,这样的男人,她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或许是感动,或许是感激,但一个女人,她要的只是相守相依,仅此而已。
“你的毒,都解了吗?”绵堇咧嘴,看着他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
云司点点头,将她抱了起来,“我终于见到你了,终于见到了。我们回周昱。”
“恩,谢谢你。”
“我不要你跟我说谢谢,只要你……”
“皇上!在那边!”
云木回头将云司护在身后,之间树林数米之外,雨还未停下,金国的士兵就已经追过来了。云木拔出剑来,“你们先走!快!”
“阿木!”
“快走!”
绵堇急急说:“将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云司反手抱得更紧了,抬脚便快步离开。身后的刀剑声传来,绵堇急忙望向云木,只见他挥手之间几个士兵已经倒下,他步步退后,回头见云司和绵堇走远,才又打倒几人。
一身虎身华袍,昂跃上士兵牵来的马,云木看他带着一众人向他冲来,他转身,刀光剑影迅速除掉眼前的几个士兵,快步退去。
“阿司你放我下来自己走,你抱着我你跑得快吗!”
“我抱着你才是跑的最快!”
绵堇死死看着身后与他们打成一团的云木,马上的人正是昂。昂一见她就大喊起来,“大胆刁民!竟敢掳劫皇妃!给朕就地正法!”
云木扫过一眼昂,人越来越多,身后的云司和绵堇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他收起长剑快步离开。昂拉着马喊道:“貊逻!貊逻人呢!你们还不给朕追!”
“是,皇上!”
貊逻匆匆赶来,一个纵身从昂的身边跑过,“保护皇上!”语音刚落,他便已经到了几米之外。身后冷光袭来,云木脚下回转挡住貊逻狠狠砍下来的一刀!
砰地一声,叫四周的树叶都震了开来,“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掳劫娘娘!”
云木挡住他,“不必你管。”
“貊逻!”另一道刀光劈下,云木跳至几步之后,那刀光的主人便是阿纳希塔?昂,“你比朕脚程快,快去追皇妃,这里交给朕!”
云木等不到昂的话说完,朝着貊逻就是一剑,昂眼疾手快将云木的攻击接了下来,身后赶来几个士兵,貊逻点点头跃身跳过云木的剑。云木收剑想追上去,昂的刀却节节逼了上去。
云木见貊逻往云司逃走的方向追去心里往下一沉,脸色黑了起来,接住昂向他砍来的几刀,左脚逼近一步,右手接一招,左手从背后转向至前,猛地抬手朝着昂的凶手就是一掌!
“嗯!”昂吃疼,连连退后几步,云木顺手将砍掉两个士兵,跃身就走。一个士兵将昂扶住,昂捂着胸口恼怒道,“还不快给朕追!”
云司抱着绵堇走得飞快,绵堇拍着他的肩膀,“慢点慢点,他们没有追来,咱们别迷路了可好!”
“梁珪和小晚在前面不远处,你上了马车就先走!”
“什么?”
“绵堇,”云司突然一手将绵堇横抱到腰上,绵堇惊呼一身将他死死抓住,腰间的软剑出手,与貊逻的弯道绕在一起,与貊逻四目相对。云司将绵堇放下来,“你退开,过了那边的山头,他们就在那里,过去吧。”
绵堇落脚下来,心慌慌地平静一些却没有走,“不必了。”
“绵堇?”
“貊逻将军,你知道为什么皇上后来会放过你和薛冲将军吗?”绵堇走近貊逻,云司收回绕在他刀上的软剑,一手将绵堇护住。绵堇握着他的手臂,说,“这个时候就是你应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娘娘……”
“别叫我娘娘,是我向你们金国的皇上求情,他才肯放过你和薛冲将军的,”绵堇将手放在他握住刀的手上,“你知道为什么薛冲将军迟迟未来?因为他本为了帮我逃出皇宫与我同在一个马车里,不过却被皇上的人发现了,是我引得皇上的人的目光让他乘机走了。”
貊逻微愣,放下刀来,“薛冲现在如何?”
“将军不必关心,薛冲将军无事,只是怕貊逻将军不知,绵堇本是周昱人,只是金国的皇上抢来的而已。我帮将军乃是仁义,绵堇不求多的,只希望貊逻将军能还我这个人情,脚下慢一步,可好?”
貊逻微愣,他自当听说过这事,心中还一直怀疑绵堇为何会出面帮他,没想到是因为薛冲和哈克答应了她要助她出宫去。但是刀在手,皇上又在身后即刻就到,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娘娘逃走也太……
“绵堇。”
“阿司,不必担心。”
绵堇又问:“貊逻将军眉头紧皱,不过说来也是,就这么站在这里等着我逃走也说不过去。不过绵堇有一法,能让将军不为难,也能还了小女子这个恩情,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貊逻犹豫不决,手中的刀越拿越紧,“娘娘请说。”
绵堇拿过云司手上的软剑,貊逻一个没看准肩膀就被绵堇狠狠地刺了一剑!
“娘娘!”
“非这个法子,皇上一定不饶你,恕绵堇冒犯了。”
“绵堇,”云司抢过她手里的剑,貊逻肩膀上的血已经渗了出来,一把刀插在地上,“我们赶紧走。”
云司拉起绵堇的手,绵堇向貊逻行了个金国的礼,“绵堇在这里谢过貊逻将军了。”
貊逻撑起身子,“娘娘!”
一道人影从貊逻身边越过,云木急急赶了过去。不过一会儿身后的步伐声越来越多,貊逻闻声,又半跪下去。
“貊逻!”
昂骑着马最先赶来,一见貊逻身负重伤马上策马向前!
“那边那边!悬崖啊!”
云司拉着绵堇向另一边,绵堇听见身后急急的马蹄声,连忙回头,惊地倒抽一口气!是昂!追来的如此之快!
“绵堇!大胆贼人,还不快放了皇妃!”
云司将绵堇挡在身后,昂才看清了他的样子。昂大笑起来,“原来是你!你竟然没有死!”
“呵呵,我没有死,金国的皇上看见我是不是十分震惊?”
“不可能,”昂把目光移向绵堇,忽而惊讶道,“你是,不可能,你是怎么把漠干的解药让人带出去的!”
绵堇紧紧抓着云司的手,手心冒着冷汗,不敢与昂对视。只是现在纵使被人发现了又如何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被他发现了,也没有更多意义。
“是我偷了你的解药带出去的,”绵堇抬起眼睛,“我说过,我不愿在你身边。若是你能放过我,我将感激你一辈子,只是你不愿意。”
“朕为什么要愿意!你是唯一能让朕开心的人,就算只留住你的人朕也要留住你!”
绵堇摇了摇头,“你就是这样,霸道得没有一点道理。”
昂一手拿着弓,一手拉住缰绳,“你竟然敢背叛朕,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就回来朕身边,不然朕就将你们两个都杀了!”
“我不会让你杀了她的,只要我还在。”
“朕再同朕的皇妃说话,没有你说话的份!”
绵堇拉住云司的手,与云司相视,“放了他,放了他我便同你回去!”
“哈哈哈!你骗了朕第一次,还想骗朕第二次?”
“你放了他,我就跟你走,你若不放他,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等等!”昂急忙阻拦。
云司反手抓住绵堇的手臂,“不要跟他回去,我不会让你跟他回去的。就算我们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阿司,”绵堇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拉得更紧了,“你走吧,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不能让你有事。求求你,你走吧。”
“不,”云司紧皱眉头,眼中无限不舍,说是担心却远远赛过担心,说是不愿却也比不愿更浓,云司的手多加一份力气,“就算我死,也不要你跟他走!”
“阿司,你……”
云司不放,却让昂恼怒不止,箭放在玄上直指云司,“绵堇,你过是不过来?”
绵堇正走一步,却被云司拉了回来,“不要去,求求你,绵堇,不要去。”他的眼神充满无辜,充满被人遗弃的悲哀,就是这样的眼神,就是这样觉得她的生命更重要的眼神,一句‘不要去’一句‘求求你’就能给她本来将死的心有了那么多的阳光。
绵堇反握住云司的手,“好,我不走。”
云司笑得像个孩子,只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能如此开心。
“啊!”云司脚下一转硬是要帮绵堇挡住昂射来的箭,绵堇却将他猛地一推!箭从背后刺进,一股猛然地推力将绵堇向前骤然推动,向前跌落!绵堇一手抽回,一手用力将云司推开,脚下的石子乱蹦,直直向前的悬崖落下!
“绵堇!”两个男人齐声喊道,却有一个跟着绵堇的身影落了下去,另一个却在马骑上远远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