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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噜声越大越高,简夜欲上前叫醒那老头,却被墨白拦住。只听那呼噜声打的响亮,突然断了,又听见一声吸鼻子的声音。墨白又说:“上君,十三殿下求见,您该起了。”
“谁?十三殿下是谁?”
“是天君君上的第十四位重孙,简夜上君。”
“简什么?没听过没听过,老头儿我不认识,不见,不见。”律染上君翻了个身,呼噜继续响起来。
墨白无可奈何,只能对简夜耸耸肩,说:“我家上君醉狠了,不记事,十四殿下莫怪。”
简夜走到律染旁边,说:“律染上君,天君派我来向上君问一问命理之事,天君很挂念自己的小重孙,还劳烦上君指点。”
律染又翻了个身,眯着眼睛,问,“谁?天君那小子?”
简夜微愣,听说律染上君算是天界上君中位份最高的了,想不到说起天君却也不客气,“天君向来说上君您贵人多忘事,派晚辈来与上君聊聊家常,也怕上君在这里待得闷了。”
律染摸了摸胡子缓缓坐了起来,眯着眼睛摇晃着白花花的脑袋,说:“算来天君还记得老夫我,小子你想问什么,老夫今个心情甚好,与你说说。”
简夜随性也坐了下来,拿出命理簿,说:“上君,晚辈就直问了,您这写的命理,后面没有继续,最后却写下这些话所谓何意?”
“话?什么话?”
简夜把命理簿翻到最后给律染看,律染皱着眉头瞅了瞅,半晌才开口说:“所谓天命不可泄露,前世因后世果,前世债今世还,这小子,”他拍了拍命理簿,摇了摇头,“不是他的终究不是,是他的躲也躲不掉啊。”
“此话又为何意?”
“不能说,不能说,能说的告诉你,不能说的不告诉你,”律染摇着头站起来,一边往里屋走一边念叨着,“有因必有果,这是两个人的命理,不是一个人的,不是一个人啊,两个人,是两个人。”
简夜走出宫殿,玄玉正在门口等候,一件他出来便上前去,“殿下,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
玄玉不解,又听简夜说:“吶,玄玉,我们现在下凡去找十七吧。”
“万万不可啊殿下!”玄玉就猜到有这种结果了,马上劝说道,“天君已经因为您放十七殿下下凡的事情狠狠责备您了,不仅下旨放回了璃镜宫所有的娘娘还让您禁闭一千年,您就别惹天君生气了。”
“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
“十四殿下!”
简夜微愣,仰头看去,天上降下来的正是天后身边的仙女,慧心。她缓缓走来,急急地说:“小仙见过十四殿下,天后娘娘得知殿下擅自出了天宫,唯恐天君发现,又怕殿下再做出什么事来,派小仙来请殿下回璃镜宫。”
“天后是听谁说的我出宫来了?”简夜斜眼瞟着玄玉,玄玉立马低头,“我是想着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殿下微臣只是怕您又闯祸。”
“哼!”简夜甩手,脚下腾云往天宫璃镜宫飞去。
凡间,朔阳城。阿纳希塔?果然没有食言,绵堇一进朔阳城就看见金兵已经开始准备退兵了。她一路都是貊逻监视着,从朔阳城到寥城,一直都没有看到过昂,也没有看到浮翊了,而她心心念念的云司,不知道有没有被放回去呢。
离开朔阳城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了貊逻,貊逻说他也不知道,一直在绵堇这里还没有见过皇上。
到寥城的这一天天气突然变了,好像是寥城周围被蒙上了结界似得,灰灰蒙蒙的湿气扩散开来,湿湿冷冷的,天气从早上开始就是沉沉的阴天,天上乌云密布却不见有雨滴下来。这让绵堇的右耳隐隐作痛,身上也不禁觉得难过了。
金国派到周昱的大军都驻扎在寥城,绵堇一下马车就见哈克站在那里拿着件风氅。她突然有点感动,如果周昱和金国睦邻友好的话,她在周昱的边界待了八年,一定可以跟他们成为朋友。
“姑娘,十年不见又变漂亮啦,”哈克一边打量绵堇一边笑道,“皇上让我来接你,我还高兴了好一会儿呢!冷吧,你一来这里就变天了,快披上吧!”
哈克正要给绵堇披上,貊逻一把拦住他把风氅拿了过来递给绵堇,“姑娘别听他胡扯,动手动脚的。”
“你小子说什么呢?”哈克搭着貊逻的肩,“换岗了,皇上让你过去。”
“你呢?”
“陪姑娘叙叙旧。”
“恩,皇后呢?”
“回来了,”哈克往绵堇这边看了一眼,小声说,“娘娘说让我守着姑娘,皇上已经把所有兵都退回廖城,周昱的夏仲景已经带兵进了朔阳城。”
貊逻点点头过去跟绵堇说:“皇上已经吧朔阳城还给你们了。”
“嗯,那云司呢?”绵堇看向哈克。
哈克反问,“云司?什么?”
“你们皇上说会一并把云司也给放了的,现在有没有放他回去?”绵堇急急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生擒了并州刺史吗?”
看来哈克对云司被擒一事并不知道,绵堇失望地低头。貊逻又说:“我会帮你打听看看。”
“谢谢。”
貊逻骑上马往另一个方向离开,哈克让绵堇住里他们军营不远的一个府邸里,路上哈克跟她说了很多事,包括原来诗话的父亲是镰咕族的首领,诗话嫁给金国皇上之后他们两族便秘密合盟了。也包括当年他们皇上为了她一蹶不振,也包括他们自己的事。但绵堇没有心情,她不是来玩的。
“哈克。”绵堇打断他的话。
“怎么了?”
绵堇手心渗出汗来,空气中她呼出的气变成微白的烟,“我会怎么样?他是想杀了我,还是让我痛苦?”
“谁?”
“阿纳希塔?昂,你们的皇上。”
哈克一愣,马上笑道:“皇上怎么会杀了你呢!皇上可喜欢你了,你看他用咱们好不容易攻下来的朔阳城换了你一个人,这么大的事要传到大臣们耳里又得批判咱们皇上了!皇上是残暴了点,不过他对皇后可好了,而且皇上真的很痴情的,所以你放心,皇上绝对不会杀你的。”
那她就更害怕了,坐立不安,在帐子里走来走去,“若是死了还一了百了,若是或者,却不如死了,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怎么会生不如死呢?不会的不会的!”
“会的会的,”绵堇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怎么这么傻,会中了他这么简单的陷阱?他退了兵还了朔阳城是好事,但云司现在情况不明,而且他那么残暴不仁。绵堇不安地说,“当年是我为了拖延时间才骗了他,他对我很好,不介意我曾是艺妓,还要封我为皇后。但是我那时失去了最爱的人又没了孩子,云司救了我我便死心塌地地要跟着他了,那时又见到夏姐,我是怎么都不能与他的。她恨我我不怪他,但他也并不是爱我,只是因为那时我救了他。”
哈克听得一头雾水,想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救过咱们皇上?”
绵堇无奈地叹一口气,“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
“什么人!”
绵堇也惊地转身,一道黑影来不及被她看见就已经消失。哈克追出去,绵堇也急急跟出去。
“谁啊?”
“不知道,”哈克看了看,向门口的士兵问,“刚才谁过来过?”
“大人,没有人来过。”
“都守好了,一只虫子都不准靠近这里。”
“是!”
哈克和绵堇又回到房间里,他说:“晚上我来守夜。”
“不好吧?”绵堇微愣,她这么说都是个有夫之妇啊。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皇上把你交给我看着,万一弄丢了,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啊!”哈克夸张地做着砍头的动作。
绵堇瞪着他一眼,“那你守外面。”
“那怎么行啊,万一有人进来把你打晕了怎么办?外面可听不见。”
绵堇侧身,幽幽地说:“那我下次见到你们皇上,就说当年是你串通了薛元罂把我放走的。”
“噗——”哈克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十年前的事啊姑娘,你怎么还记着呢!”
“哦,我是猜的,想不到真有你。”
哈克拍自己一脑门!悲痛地说:“我说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事儿可就我跟薛元罂干的,浮翊那小子出得主意,其他人你可别说漏嘴了。”
绵堇点点头,她已经说漏嘴了。
夜晚。房间虽然在二楼,但哈克说什么都不敢让绵堇打开窗户,她只得坐在床上却不能看见窗外的星星。房里安静得出奇但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坐在床单呆呆地让大脑一直处于放空状态。
多久,等外面守备的哈克和那些站岗的侍卫们都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上绵堇的嘴,她吓得惊呼,发出的声音却从是鼻腔出来。
“绵堇。”
轻柔的声音宛若初春的微风,从耳畔经过,不被人察觉,却难以令人忽略。绵堇曾经为这样的声音痴迷,被这样的声音打动,而如今她告诉自己,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绵堇垂下眼不再出声,大手缓缓放了下来,绵堇没有转头却心知肚明,只有他,能只身一个人进来这里。
“跟我走。”
绵堇被拉到门口却站住了脚,“还不能走,云司,已经被放回去了吗?”
“不知道。”
绵堇甩开他的手退回房里,“那我还不能走。”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好一会儿的寂静,静得绵堇以为他已经走了,但是怎么可能?绵堇坐下来,他不说话只有两个原因,当然绵堇不会傻傻地以为是因为他现在心情很好。
“为什么不强行带我离开?是你的话,应该很简单。”
身后还是一阵沉默,过了很久,绵堇终于忍不住了,起身与他对视,“为什么不说话?快离开吧,会被发现的。”
熙炎的眼睛是深黑的眼神,眼底有淡淡的微光,白皙的脸美得不像样子,还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精致的总是让绵堇以为这个人是一座雕像,没有表情没有情绪,甚至没有话语。但他的眼睛却不是绵堇熟悉的红色。
“跟我走,我再说一遍。”
绵堇有些恼了,“没有确定云司的安全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你可以强行带我走,但我会更恨你。”
熙炎脸色微变走到绵堇面前,凑近她,她后退一步却被熙炎拉住,“为什么没有等我?”
“什么?”
熙炎附身,将她抱住,绵堇推着他他却纹丝不动,在绵堇耳边,他闭上眼轻轻吐息,“我一直很想再见到你,想带你去九州八荒之外的世界,那样就没有人会阻止我跟你在一起。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但你却没有等我。”
他往后靠一些,捧住绵堇的脸,绵堇微愣,不知道为何鼻腔中有莫名的酸意。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悲伤的表情,而这么悲伤的样子却带着笑意。好像在哭,却没有眼泪。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回到我身边?”
绵堇侧开头,“不会了,我不爱你,要如何回到你身边?”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就不能重新爱上我?”他的声音沙哑,他在祈求,他伏在绵堇的胸前,即使这样,他也想要这个女人回来他身边。
绵堇摇头,很轻很轻,她怕看见熙炎悲伤的表情,她的呼吸便得困难,抓住自己的衣襟,却说:“我不要,就像十年前你一无所有我却爱着你一样。你拥有的东西我都不要,我也不再爱你。熙炎,我现在……”
“十年前?”熙炎诧异,“原来,原来已经过了十年。”
“你说什么?”绵堇狠狠推开他,“别一副惊讶的样子,已经十年了,你不知道?让我等你十年,熙炎,我没有那么爱你,别说十年,就算是一年我也等不不下去。”
“为什么?”长长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绵堇不愿去看,更不愿去说。熙炎顺势坐了下来,怎么会过了十年这么久?他曾在天牢想过,出来的时候也许已经过了很久,三年五年,或是更久,但是十年,“但我有那么爱你,我也等了十年,这十年我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在想你,甚至每一秒大脑里都是你的样子。第一次看见你惊讶的表情,你生气的样子很美我却故意说很丑,你指着我大骂起得跳脚却会在我怀里红着脸说你要跟我一生一世……”
“够了。”
熙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附身在绵堇耳边继续说:“我的回忆里全是你,只要有你不管有多痛苦我都坚信我能再见到你,但你却说你没有那么爱我……”
“够了。”
“绵堇,我爱你,你是我五万年来第一个心爱的女人,但是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再爱上我一次?”
“够了熙炎!唔……”
迟来十年的吻,来得措手不及,毫无防备,是惊是喜却也是伤是痛。难以拒绝,绵堇能反应的只是迎合,熙炎熟悉的味道在她舌尖散开,很炙热,要把她融化。她难以思考,微微睁眼,熙炎的眼中在爆发的火山,也撬开她不愿说的话语。
许久,长到绵堇忘记了呼吸,熙炎在她唇上反复舔舐,他微愣,这双唇在微微发抖,口中有咸咸的味道。
“绵堇?”
“我……”绵堇长长的睫毛在颤抖,吸一口气胸口却一阵巨疼!
熙炎凑近她,为她舔去划过脸侧的泪痕,“为什么要哭?”
绵堇摇摇头推开他,胡乱擦去眼泪,说:“我怎么能那么爱你?我不曾怪你离开我,也不曾怀疑过你再回来我身边。就算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能在我身边我也可以笑笑无所谓,但是熙炎,若有一个人在你最受伤的时候给了你一个拥抱,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会不会也爱上她?”
“那不是爱……”
“那是!”绵堇哭得视线模糊,一颗颗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将声音压得极低,“那是他对我的爱,云司为了我差点被金国的皇上毒死,为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生命,而我有什么资格能让他爱?我本就不是完璧,还被强暴过,但他却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叫我别伤心,他的样子明明比我还要痛!”
熙炎不语,他在玲珑琉镜宫离里看到的最后一幕,正是绵堇被强暴的场面,他打碎了玲珑琉镜宫里所有的镜子,像发了狂一样,被简夜死死压在地上却还是收不起内心的愤怒,但比愤怒更令他悲伤的是自责。
绵堇吸吸鼻子,别过头去,“你这是什么表情?没错啊,我是被人强暴了,只有云司,因为我的伤痛那么伤心,这样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要?我不想痴痴地等你十年,等你回来见到我告诉我你觉得我很脏,果然是当过妓女的女人,我现在真的很脏。”
她脑中是熙炎面无表情吐出那几个字,她一辈子都记得,他第一次问她,你是妓女?她回答是,而他是,妓女,很脏。
当初只是一句玩笑话,听的人也没有在意,但许多年以后,也许会变成最致命的阻碍。
熙炎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如果可以,他愿意把绵堇所有的伤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但他却嗤笑一声,看着绵堇呆呆的样子,笑得样子是绵堇曾经最喜欢的样子。为什么要笑?绵堇不明白,只听熙炎说:“是啊,很脏。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这样,我也好爱你,只要是你,不管是被强暴还是被毁容或者只是一具尸体,绵堇,我都是爱你的,只要是你。”
“你说什么?”
熙炎抚着绵堇的后脑勺靠向自己,与她的额头紧贴,嘴角是满满的笑意,“你是我的,绵堇。”
绵堇垂下眼,“呐,熙炎,我曾想过我会不会再爱上你,但是啊,有些事,真的错过了,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她抓紧自己的衣襟,让自己不要露出紧张的神色,“就像你如此近地挨着我,我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样是不是就应该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呢?”
熙炎怔住,他拉起绵堇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手掌传来的是熙炎快速跳动的心脏震动。
“怎么样?你也……”
“咚咚咚!”
绵堇惊地看向门口!一只手将熙炎拉到身后,镇定地说:“谁?”
“我能进来吗?”
说话的人是纱涓,绵堇急急对熙炎说:“快走!”
又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回答道:“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话音刚落,只听纱涓已经推开了门,绵堇忙往屋里走,得让熙炎躲起来!
“明日皇上就会接见你,所以我只有趁现在才能与你单独谈谈,绵堇你怎么了?”
绵堇呆呆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熙炎是从哪里进来又是从怎么样出去的?她摇摇头与纱涓一同坐了下来,“这么晚了,很重要吗?”
纱涓点点头,拿出一个锦囊来。绵堇瞧了瞧锦囊,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想了想,“这个锦囊怎么会在你这里?不是当初在秦淮河边那个算命的女子给我的吗?”
“是,不过却被诗话拿走了。”
“什么时候?怎么又会到你这里?”
纱涓把锦囊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她递给绵堇,“看看。”
绵堇看了看纱涓手里的纸条又看向纱涓,接了过来,却不敢看。纱涓越是平淡,绵堇就越是担心,十年前的事,现在说不定已经成真了,看了又能怎么样?
“快,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纱涓撑着头,慵懒地用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百合花手绢遮住自己的双唇。
“恩。”绵堇缓缓打开,娟秀的字,只有两排,却刺得绵堇硬生生地疼。
纱涓的表情变得冰冷,缓缓站了起来,俯视还在震惊之中的绵堇,轻声说:“诗话是你害死的,我也将会是。绵堇,你千万别死,你的身上背负了我和诗话两个人的命。”
夜里再也没有人来过,纱涓走后,熙炎也没有再出现过。躺在床上,暖暖的被子里却没有任何能让绵堇入睡的感觉。
天南地北各一方,打破命运的人,是她吗?
曾经是妖界最邪恶妖力的公主居住的地方,而此时在她的床上躺着的却是一个美若天仙的男人。原本安静的房间里因为多了一个人变得热闹非凡,于是有的人不开心了,想赶也赶不走,自己也不能离开的感觉太糟糕了。
门被如沫推开进来,带进几片雪花,又又在窗台旁边的小窝里缩了缩脖子,喵叫一声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像这样冷冷的天气里,又又最喜欢一边看着鹅毛大雪飘落一边睡觉了。
但是有人就是不想让她好好睡觉,一边拉着她的猫爪子一边点着她冰凉凉的鼻子。又又蹭了蹭鼻子翻个身继续睡,那人又把手放在她的猫耳尖尖上,看她的猫耳不停地动一下又动一下。
一股草药味扑鼻而来,如沫对躺在床上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人说:“熙炎该喝药了。”
熙炎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把正面对着里面,不想理她。
“你伤了这么久就喝过一次药,要是好好喝药的话这些伤应该早就好了。”如沫放下碗抱怨道,她已经习惯熙炎对她的无视了。熙炎不赶她走已经是很好了,其他的如沫也不敢多说。
“咦?熙炎你不吃药吗?你不是伤的很重吗?天君还特地让我来看看你呢,你怎么都不理我?”
熙炎还是不说话,水瑜不开心了,直接坐到床上双手环在胸前,“嗯,我知道你担心小九,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没办法嘛。律染上君不在的话没人知道她在哪一个年份,但是你这样赖在她房里不走,小心她回来一把扇子就把你扇得吐血!哈哈,其实那也不错,我会帮你劝她下手的时候轻点的!”
“水瑜。”
“嗯?”
熙炎坐起来,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把冰蓝色的折扇来,缓缓打开,那扇子里面是纯冰做成的扇叶,扇柄上是一朵朵的蓝雪花,两柄最上是月牙的弯。他把扇子放于嘴边,眼睛微微睁开一半,妖娆而迷人,“你想现在就被我扇走吗?”
水瑜微愣,连连摇头,马上从床上站起来笑道:“不了不了,不过熙炎,你能用这个吗?这可是冰系的仙器啊,你是冰系的吗?”
“你说呢?”
“肯定不是,”水瑜好奇地问,“不过你是什么系的?
熙炎抬起手,水瑜马上从背后拿出一把红色的扇子来抵住熙炎朝向他的玄冰舞扇。扯出一抹笑来,水瑜摇了摇头,“这样可是很危险的。”
“那就回青丘去,也不能让青丘空着吧。”
水瑜耸耸肩,“无所谓,反正待着也没什么事。等到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那里就不空了,我说熙炎,我一个人在那狐狸洞里待得久了可真受不了。”
“那也别来这里,我没空陪你。”
“怎么没空?我见你每天都挺闲的啊,”水瑜打开扇子,自己靠在一边的椅子上,“如沫,你说是不是?其实他的伤早就好了,一直赖在这里,天君让你回天宫也不回去,还说不闲?”
水瑜转向如沫,突然大笑起来,说:“啊,不然如沫你跟我出去玩玩吧,天地之间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怎么样?我看你也挺闲的,比起在这里陪这个冷血的家伙不如跟我一起出去潇洒,待在这里也很无聊吧?”
如沫的身子往后退了一些,一只手放于胸前,“无聊什么其实也没有啦,是我愿意的所以没关系。而且外面这么大的雪,要去哪里呢?”
“去哪?”水瑜的眼睛转了转,突然想到什么,惊喜地说,“不如去坨秀山?那里可是四季如春,早就听哥哥说哪里比天宫还美了,怎么样,我破例带你一起去?”
如沫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好奇地看了看躺回床上的熙炎,又看了看水瑜,“谢谢你,不过还是不要了,熙炎的伤还没好,我不能随便离开。”
“他?你不管他那些伤迟早会好的,没事啦,小伤小伤。”
水瑜正说服着如沫,如沫不断看向熙炎,熙炎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她有一点点的失望。窗户旁边的又又动了动耳朵,爪子动了动又缩了回来,就听见门被人推来,带进了好些雪花。
来人一进来还没有说话就闪身到如沫身后,如沫微愣,只觉脖子上一凉,一股难受感涌上鼻腔,急迫和害怕冲破发胀的大脑,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臂上!
“大胆魔物,还不现出原形!”
如沫脚尖踮起,想拼命挣扎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她不会法术,也不会武功,喉咙里发出的只是细微的反抗声。
“啊啊!”水瑜马上过来阻止,“玄玉!这是我朋友,朋友,别掐死了!快放手!”
玄玉一愣,看一眼手里的女子,身带邪气却不是污浊的。他放开手,水瑜忙接住如沫,“咳咳!”如沫倒在水瑜怀里剧烈地咳嗽,她以为她要死了!突然进来就掐住自己的脖子,这人是谁啊!
“啊,玄玉你看看,好好的你掐人家姑娘做什么啊!这里是妖界,不是天界,有魔族的人也是很正常的嘛!你说你,哎,差点把人家姑娘掐死了!”
玄玉抱歉地蹲了下来,“姑娘,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心存恶意的魔,在十七殿下和水瑜上神身边图谋不轨,不知道姑娘是水瑜上神的朋友,对不起。”
如沫摇摇头,看向他,“没,没事,没掐死我就好。”
玄玉尴尬地说:“真是对不起,疼吗?”
“不疼,就是难受,现在没事了。”
水瑜扶她起来,倒了杯水给她,狠狠对玄玉说:“你看你做什么呢不在天君身边待着,突然出现就下毒手!人家如沫是见熙炎被鲛族打伤了才来给他治疗伤势的,恩将仇报啊你!”
玄玉鞠躬,“是我失礼,冒犯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呵呵,没事,别这么郑重,我原谅你了。”
玄玉舒了一口气,又听另一边传来声音,“玄玉,简夜有事?”
熙炎已经起身靠在了玄玉旁边的桌子前,长长的水蓝色头发随意披着,看起来有些散乱,几根刘海儿散在脸侧,如沫看着他的样子自己脸上不禁微红。熙炎自己不觉得,但在如沫眼中,即便是衣衫不整露着一半胸膛,披头散发的他,看起来也是无与伦比的美,足以让每个姑娘都为他倾倒。
玄玉说:“十七殿下,您的伤势已经大好了吗?”
“嗯,这点伤不算什么,鲛族又怎么了?”
“鲛族的异类已经被十七殿下打入海中,暂时没有动作,还请十七殿下放心。只是魔界已有动作,天君已召集了各位天将,另外,天君命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水瑜上神的。”
正在逗如沫的水瑜一听,马上起身,说:“哎,玄玉啊,你找熙炎有事吧,那我跟如沫就先出去了啊,不打扰你们了,呵呵。”
“水瑜上神,请您留下,天君让我来向您打听水顷上神的下落,这很重要,关系到魔界。”
水瑜微愣,如沫也满心的疑惑。魔界,她是魔界的一员,但她隐居在深谷之中从不关心魔界的一切,除了自己的姑姑以外她没有任何亲人,魔界怎么样都不管她的事,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水瑜上神,请您告诉我水顷上神现在的下落。”
“我怎么知道?”水瑜打开扇子自顾扇了扇,坐在如沫身边,无奈地说,“我家四兄弟,爹娘失踪了不知道几百年还是几万年了,二哥三哥一个追女人不见了,一个跟女人打赌输了还没回来,姐姐在狐狸洞待了几万年等魄殒,等到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嫁,没嫁还不知道去哪里了。就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也想知道他们都去哪里了,天君那么有本事自己去找呀,干嘛问我?我怎么知道他们都上哪里去了?你要是问我我二哥去哪里了也不必问我,着大家都知道,在普咕湖底待着呢,其他就别问我了。”
“水茵在普咕湖底干嘛?”熙炎随口一问。
“你不知道?”水瑜惊讶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还有不知道他家哥哥的伟大事迹的人。
熙炎不说话,水瑜又问,“你还真不知道啊?我对你越来越佩服了,熙炎,你竟然不知道三万年前我二哥水茵跟魄殒第一次回妖界鬼混,见了当时准备给你的未婚妻,死活都要追求,结果你那未婚妻与他打了个赌。说我哥要是能在普咕湖底待上三万年出来还是要娶她的话,她要是没嫁人的话她就嫁给我哥。”
“我什么时候有过未婚妻了?”
“熙炎,你忘性也太大了吧?不就是落姬嘛!当年天君催你去提亲,你三次都让光跃上君替你去了,第三次光跃上君直接被扇到我们青丘去了,还住了大半年才回天宫呢!”
熙炎震惊不小,这事他怎么不知道?当年有过这样的事情吗?三万年前,他还在伊社神殿,什么时候,落姬竟然是老天君准备许给自己的妃子吗?为什么这种事他现在才知道?
“熙炎?”如沫一直盯着熙炎,她恍惚疑惑地叫了叫他的名字,熙炎在笑,笑得毫无理由却格外动人。
玄玉还在想着水顷上神的事情,又问水瑜,“那水顷上神离开青丘多久了?”
“多久?很久了,小九离开多久她就差不多离开多久吧,从她跟魄殒的婚事没成之后,我再回去就找不到她了,”水瑜叹气,“我姐真是伤了心了,哎,魄殒那厮有什么好的?这事要被我哥知道了,肯定要跟魄殒打个你死我活,哎,好惨啊好惨啊。”
“多谢上神,我这就回去复命。”
“等等等等,”水瑜忙拦住他,“天君找我姐干嘛啊?”
玄玉眼珠看向另一边,他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水瑜他们得知水顷上神似乎跟魔界的人在一起。水瑜见他不说话,急了,“玄玉,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姐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水顷上神没事,只是最近有一些传闻,所以天君才让我来向你确认水顷上神的行踪。”
“什么传闻?”
“这个还不确定,等确定了我再来告诉你吧。”
“少来唬我,”水瑜瞪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神情,“没确定你来问我?罢了,我姐怎么样都无所谓,活着就好。”
玄玉微愣,行过礼走出房间。熙炎也起身往门外走去,如沫也跟着起身,“熙炎,你伤还没有好,外面大雪漂泊,你要去哪里?”
“别跟来。”
熙炎扔下一句话已经出了大门,如沫疾步追了出去。皑皑白雪,飘飘鹅毛,偌大的庭院,没有一个脚印,没有一个人影,天上是漫天的白羽,早已没有了熙炎的身影。
“喵呜。”
“又又?”
如沫忙关上门进来,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又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十七呢?”
“出去了。”
又又翻了个身趴爪子搭在小窝上面,“那我等他回来。”
“恩。”
水瑜打开门,一股寒风飘进来,又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整个都藏进去。水瑜对如沫大喊道:“如沫,我们来推雪人吧!”
“啊?”如沫眨眨眼走到他身后,“推雪人?”
“对呀!”水瑜跑到雪地里,回头对她顽皮地笑着,火红的头发在雪地里看起来是火焰一般的炽热,踏过的地方没有落在一个脚印。如沫跟着走出去,却一脚陷了下去。
“哈哈哈!”水瑜抓住她,“你怎么不用法术啊!会摔倒的!”
如沫想了想,说:“我不会法术啊。”
“你竟然不会法术?你确定你不是凡人?只有凡人才不会法术啊!”
“我从小住在深谷里,没人教我法术,我只会用毒啊。”
水瑜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身前比划一下,她的脚立刻就能站在雪面上了。如沫惊奇地看着这样的法术,水瑜蹲在雪地里已经开始堆雪了,“青丘许多年都不下雪了,难得这么大的雪,反正很闲,来推雪人吧!”
如沫走过去也蹲了下来,疑惑地说:“可是我不会推雪人啊。”
“我教你!”
水瑜抓起一把雪往如沫身上扔去,如沫来不及闪过直接被打中,冰冷的感觉立刻散开,水瑜却笑得像太阳一般温暖。如沫有一瞬间地看呆,这样温暖的笑容,刚刚在熙炎脸上,似乎也有看见呢。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会让熙炎笑得那样温柔?
天宫芜甘宫,天界上空的云层灰蒙蒙的,几声闷雷断断续续地响着,天宫里的神仙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雷公时不时就会喝醉几天,让明亮的天宫偶尔来几天乌云密布却又不会下雨的天气。
走廊的尽头传来疾步的脚步声音,仙子浅蓝色的长裙回荡一路,推开无数房间中的一个单间,之间房间里坐着的是一位看上去娇弱无比却国色天香的女子。初晴坐于软榻上,眼睛睁开是水灵的青莲色,一颦一笑都尽显病态之美,一开口是比雀鸟还动听的声音,“琪悦,什么事这么慌张?”
琪悦走到她面前,笑得合不拢嘴地告诉她,说:“娘娘,我听无上宫的仙子说十七殿下方才回来了。”
初晴一听,马上坐了起来,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此话当真?夫君他真的回来了?”
琪悦连连点头,初晴却不再觉得开心了。她缓缓坐了下来,垂着眼睛,问道:“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是啊娘娘。”
“一个人,”初晴念了念,一个人又如何,即便是一个人,他也不会回到这里来,即便是回来了,也是马上要走的,那还不如不回来的好。初晴摆了摆手,轻声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娘娘,您怎么了,十七殿下回来了您不开心吗?”
“怎么会不开心呢?我开心又如何,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罢了,”初晴不愿多想,她已经习惯了,“你下去吧,花会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琪悦干笑两声,光顾着跟无上宫的仙子说话去了,差点儿误了这事了。她马上回答说:“已,已经再准备了!”
初晴点点头,“下去吧。”
琪悦吁一口气,还好没被发现,“是,娘娘。”
无上宫的书房里,熙炎许久不回天宫来,一进书房也不先给简夜行礼,见了他就走上前去。简夜见到进来的人是他,不怒反笑地收起手里的折子,说:“十七啊,你现在回来的正是时候。见到玄玉了?朕正召集了他们准备讨论讨论如何对付魔族,待会儿你也来参加吧。”
熙炎无视他的话,站在他面前低声问道:“当初你在天牢里告诉我天君为我指了一门亲事,还让我去提亲,那亲事是不是真的?”
简夜微愣,与旁边同样愣住的玄玉对视一眼,反问道:“这么多年的事了,朕哪里记得,你今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别骗我,你会有不记得的事情?告诉我当年老天君为我指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简夜往后靠在宝座上,看到玄玉,故意问道:“啊,玄玉,那么多年以前是不是有这么一会儿啊?”
玄玉知道简夜这么问他是想让他来骗过熙炎,不过这事只要随便问问当时的上君们特别是光跃上君,肯定就问出来了,与其让熙炎去问光跃上君还不如他们说的好。玄玉斟酌一会儿,说:“天君,的确是有这么一会事,当年光跃上君还替熙炎上君去妖界提了三次亲,结果都失败了。”
“妖界?”熙炎敏感地看向玄玉,玄玉一怔,他好像说错话了。
“咳咳!”简夜故意咳嗽两声,可惜已经太晚了。
熙炎走近玄玉,玄玉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熙炎垂下眼来,毫无表情地问,“是谁?老天君指给我的人是谁?”
玄玉向简夜投去救命的眼光,简夜摇了摇头,玄玉鼓足勇气准备撒谎的,熙炎却抢先一步说:“是不是落姬?”玄玉一怔,没有摇头也不敢点头。熙炎绕过他往门口走。
“熙炎!”简夜站起来,“你要去哪里?朕说了让你暂时留在天宫。”
“为什么当年老天君不早一点给我指婚?简夜,为什么当年你没有强行让我去妖界提亲?”熙炎的话说的很淡,好像一面白纸,述写出无尽的话语。
“我对你说的时候你满脑子都是绵堇,除了绵堇,你当年还会想到别的事吗?玲珑琉镜宫整个宫的琉镜都被你打破了,要不是朕你早就闯下弥天大祸了!过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还要怪谁?朕怪只怪当年是朕看不下去放你下了凡,”简夜缓缓坐了下来,看着熙炎的背影,继续说,“若是当年没有放你下去,或许现在的天君是你而不是朕,那么落姬也会是你的天妃。”
熙炎猛地转头,对上简夜的视线,“什么意思?”
“当年天君指的婚是,将妖王的小女儿许配给未来的天君作为天妃。”
熙炎百感交集,他从不后悔对绵堇的爱,他曾以为即便是死了,她在自己心中也是自己唯一的女人,唯一的妃子。但落姬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一切,原来命运一直在他身边,但他却一直都在错过。
他真可笑。
三万年前,廖城。
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发出微弱的光芒,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浓浓的雾霭和看不见尽头的云层。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让大地有了一瞬间的光亮,划在天空更中是紫红色的光线,没有预想中的雷声,大地依旧平静。沉闷的空气因为有了这雾霭变得让人窒息,世界很宁静,很快会有一场大暴雨。
大殿是绵堇熟悉的廖城府衙,只是现在上面坐着的不是廖城的城主大人,而是金国的皇上。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放荡不羁狂乱的笑容和那尖尖的虎牙,金色的眼睛在提醒绵堇,她正在刀刃上,有半点的失误等待她的就是坠落。
绵堇被哈克带到大殿上,哈克吩咐退了下去,门口没有一个侍卫,大殿里只有昂和诗话。她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安,只是站在大殿中间注视着他们,没有害怕也没有慌张,意外地平静。
“哟,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了,绵堇?”昂说出来的话是在寒暄,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种野兽等待了很久的猎物终于到手的表情。
绵堇随意走到一边的座位后面坐了下来,平静地说:“十年,我是十年前的这个时候到的廖城,我记得。”
“你记得可真清楚,那我们的相遇是不是还要往后一些?”
“不,不是应该往前吗?”绵堇提醒道,“在悦己满园。”
昂勾起一抹笑来,“哈哈!原来你还记得!”
“不记得,只是后来想起来罢了。”
昂笑得更开心了,“但你一定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差点就杀了你!”他顿了顿,绵堇并不感到奇怪,到最后他都是想得不到就杀死的人,“你说朕十年前要是杀了你该多好?朕这一辈子谁都不信,唯独就相信了你,但你却背叛了朕!”
绵堇心里一紧,昂接着说:“你爱的那个男人原来是周昱丞相的儿子,朕派了很多人去杀他,都没有找到。朕本来准备派人去杀云司,不过朕后来想到一件更好的事情,留了你们十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朕?”
“以前的如何如何再怎么解释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恨我背叛你,但你为何要相信我?”绵堇望向他,故意装作狠心地说,“只能说是你笨,被我一个女人骗,这么容易被骗你还当什么皇上?就因为我救了你一命?别傻了,我只是看你挡住路了。”
“啪!”绵堇吓得浑身一震!昂手里的杯子已经在绵堇的桌案前变成了碎片。
绵堇抓紧胸前的衣襟,吸一口气,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你要杀我就来杀,我不会有任何反抗。但是这与云司无关,请你履行你自己的诺言,放了他。”
昂沉默一刻,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诗话抚着他的背脊,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才稍微平复一些,点了点头,说:“好,好啊!你说朕笨,你才是愚蠢!朕可以不要朔阳城也可以不要廖城!但是朕为什么要放了云司?”
昂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嘴角笑得恐怖,“朕要让你看见他死在你面前!来人啊!”
语音刚落,绵堇慌张地看向门口,只见少许一会儿门口就多了两个人把已经浑身是血的云司给抬了上来!
“阿司!”
“绵,绵堇!”
绵堇扑到云司身边,云司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轻轻抬手捧住绵堇的脸,嘴唇微颤,亲吻她的额头,轻声说:“别哭,我没事。”
“对……”绵堇还没开口就已经被眼泪噎住了,她的手指颤抖得离开,轻轻摸了摸云司脸上的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怎么会是这样?云司捧着她的脸,苍白干燥的唇却是上扬着的,满脸的血被眼泪洗净,他是多么想看见这张脸,但在这个地方,他又是多么的不想看见这张面容,“别哭,我没事,这点伤真的没事。但是绵堇,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还是出现在这里,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绵堇拼命摇头,比起悲伤更多的是愤怒,她擦了擦眼泪不想让除了云司以外的人看见。又拿出怀里的手绢替云司擦干脸上的血迹,手绢被她仍在一边,上面的百合花让纱涓看得刺眼。
“为什么没有放走云司?”绵堇的眼睛聚焦在一点,狠狠盯着座上正在嗤笑着的昂,“你没有信守承诺,骗子。”
“哈?朕为什么要对俘虏信守承诺?”昂不削地站了起来,缓缓往绵堇面前走去,“朔阳城朕已经双手奉上了,他不过是俘虏,朕没有杀他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想怎么样?”绵堇用手护住云司。
“怎么样?”昂附身凑近她,与她四面相对。
许久,绵堇开始觉得有些害怕,昂却突然站直身子笑了起来,走到门口,仰头看着天空,一阵笑声过后,昂突然说道:“这廖城的天空可真没我们大金国的天空美,看看这天上的星星,那么远,纱涓,你来看看。”
纱涓面无表情地从绵堇身边走过去,依附在昂的身边,昂搂着她的肩,“还是随朕回金国去,坐在房顶上,漫天的星星就在咫尺之间,那种感觉才是最美的。”
“是的皇上。”
“不过……”昂转过头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直直向着云司刺去!
“绵堇!”
昂的剑停在绵堇的脖子前,绵堇咽下一口口水,额角渗出汗渍,身后的云司吓得用身上仅剩的力气把她拉到自己残破的身后,“绵堇你没事吧?”
“阿纳希塔?昂!要杀就给我一刀干脆!但是不许伤害绵堇半分!”云司说的吃力,但死也不想看见绵堇受到伤害。
可是昂却笑得合不拢嘴,长剑在他手里挥舞,云司盯着那把随时会刺向自己的剑不敢放下分毫警惕。
“哈哈哈,好,好啊,”昂收起笑容,长长地叹气,眼中似乎有别的想法,“朕都不知道你担心心爱的男人是这个样子的表情,绵堇。”
昂手中的剑缓缓指向云司,眼底蒙上一层阴霾。绵堇来不及做出动作,云司身上的衣服被新的鲜红的血打湿,从肩头沁开,沾湿绵堇的双手。
“云司!”云司倒在绵堇怀里,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但他却想着,还好,被刺的人不是绵堇。
“阿纳希塔?昂!你杀了我们两个吧!”绵堇的理智被满手的鲜血打破,冲着昂大喊道,“你要报复我对你的背叛就冲着我来!不然,不然就杀了我们两个!”
昂不怒反笑,抽出剑来带出一缕血丝,云司疼得已经喊不出声了,瞪大了眼睛说:“朕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们两个是朕的战利品,朕想如何折磨你就如何折磨你,朕不杀你,朕要你比死更痛苦!”
绵堇抱着云司不语,双唇紧紧闭着,眼中是绝望,身子也不由地跟着微微颤抖,谁来救救她?熙炎?她苦笑一声,这个时候还真是讽刺,即便是他在,也不是可能的吧。
“呵呵,”昂微愣,之间绵堇笑得哀伤却不见有泪水,“真是可悲啊昂,想不到我绵堇竟然能让金国高高在上的皇上惦记十年这么久,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我,攻打我的国家,只是为了,你爱我?哈哈哈,你可真是痴情,我好感动,我真的好感动!呵呵呵。”
“闭嘴!”昂怒火冲天,刀刃抵住绵堇的脖子!
“皇上!”纱涓有一瞬间的慌张,她果然还是害怕的,无论怎么样,只有到了这里她才真的感到了害怕。她缓缓跪在地上,不敢看绵堇的脸,不看她的脸的话,或许就不会失言了,“请皇上赎罪,臣妾多嘴了。”
昂扶起诗话,亲吻她的手背,轻声说:“纱涓你可真傻,你没有罪,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罪。”
“皇上。”
昂转向绵堇,慢慢蹲了下来,云司已经接近昏死状态。昂捏住绵堇的下巴,轻挑眉宇,“你不曾有罪,有罪的人是朕。”
“啊!”
绵堇花容失色,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无影无踪。诗话并没有偷走绵堇的锦囊,而是绵堇被熙炎抱着从悦己满园的房间里跳下来的时候掉了。诗话在死之前交给了纱涓,上面写的不是别的,正是她们四人的命运。
“纱涓……”
百合花的花语是纯洁和百年好合,绣着百合花的手绢缓缓飘落在地上,纱涓失去焦距的眼珠变得很小,眼眶却异常地大,胭脂红的唇角流出一条刺眼的血红。她的眼睛缓缓向下,手不觉摸了摸唇边,手上沾到的血很刺眼,她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面前说爱她的男人。嘴角颤抖着,张开的嘴里涌出血来,纱涓的脸变得扭曲。
“皇上……”
天色是全黑,没有月亮的晚上显得特别寂静,特别忧伤。高高的山丘上堆起一堆篝火,小小的营帐一个个坐落在四周。只有这团火光显得格外明亮,这座草原上也只是这个时候就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明明是漆黑的夜晚,不适合外出也不适合一个人的夜晚,但夏仲晚没有半点睡意。身穿铠甲的她,面前放着的是一把弓箭,身后的箭筒里装着二三十只箭。她仰头望着东边,天还没有亮吗?
弓箭被她瞬间拿了起来,抽出一支箭放于弓箭之上,“什么人!”
“是我,别紧张。”
“阿木?”夏仲晚放下弓箭,看见从黑暗中走过来的人,才放松了警惕,“你怎么还没睡?”
云木坐到夏仲晚旁边,也抬头看了看东方,“我来换你。”
“呵呵,不用了,我睡不着,”夏仲晚侧头看他,“你看起来比我更睡不着,朔阳成已经还了回来,但阿司迟迟没有回来。”
云木沉默不语,不单是云司没有回来,就连绵瑾都俘虏了。真是失误,那时就觉得不对劲,怎么会就乖乖听绵瑾在这种时候回去?现在悔恨也晚了!
“阿木,不要一副这么自责的样子,这都是我们不想的,阿司和绵瑾都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是,”云木点点头,“嗯?”
天空中有什么降落下来,云木仰头,漆黑的天空中降下来的是冰冷的雨滴,一瞬间变大。云木用背后的斗篷为夏仲晚遮住大雨,“快,回帐子去。”
云木快步与夏仲晚进到帐子里,夏仲晚拍了拍身上的水,“啊,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火堆都给灭了。”
“报!”
大雨中急急跑来一个士兵,半跪在雨中,云木疾步上前,“说。”
“传来急报,廖城突然大火漫天!”
“大火?”夏仲晚惊讶道,“这么大的雨怎么会起火?难道廖城没有下雨?”
“不,廖城的雨更大!”
“那怎么会?”夏仲晚冲出帐子,山下很远的地方却见火光冲天,“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绵瑾呢,阿木!绵瑾是不是还在廖城!金国的兵撤出廖城没有?”
云木双唇紧闭,走到夏仲晚身边,夏仲晚拉着他的手臂,慌张地说:“阿木!我们现在就去廖城!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夏将军别啊!廖城已经被大火包围,我们根本就无法靠近!”
云木拉住夏仲晚,夏仲晚大声喊道:“放开我阿木!绵瑾,绵瑾她……”
“一起去吧。”
“阿木。”
一个时辰之前,廖城的城郭里,纱涓的表情定格在这一秒,她曾经因为背负着巨大的使命而逃开,但她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过。看过那个锦囊里的东西之后,她知道命运这东西自己根本玩不起。她回到族里,接受仪式和命运的安排,但最终,还是应了那句话。
昂捧起她的脸,“明明是痛苦的样子,但你还是这么美。”昂的吻落在纱涓流血的嘴角边,另一只手将纱涓胸口前的剑拔了出来,纱涓的身体缓缓下坠,坠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纱涓!”
绵堇忙扶着云司靠在一边,踉跄几步摔倒在纱涓身边,刚才的情绪还未平复现在却更觉得撕心裂肺!她抱着纱涓的身子,嘴里颤抖不已,吐字不清地说:“纱涓,纱涓!血,为什么,纱涓,血怎么会,止不住,纱涓!阿纳斯塔?昂!你是不是人啊!她可是你的皇后!你怎么下得了手!”
纱涓吐着血,绵堇扶着她胸口前的伤口,眼睛涨得好疼!
“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特别的好?”昂大笑两声,云司伏在地上想动却动不了。
绵堇狠狠地咬着下唇,纱涓的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她胸口的血不断地往下淌,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绵堇惊慌地摇着头,“不要,不要啊纱涓,求求你,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是我啊!求求你别死,来人啊!快来人!”绵堇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门外大喊,“御医!来人啊,快来救救你们的皇后娘娘!来人啊!”
纱涓拉了拉绵堇的袖子,绵堇急忙低头,“纱涓,纱涓。”
“我,”纱涓痛苦地呕出一口血来,嘴角微微上扬,“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他身边,我不过,是个,代替品。可是,绵堇,我真的想过,若是你,咳咳,若是你死了的话,也许诗话,咳咳,咳,就不会,不会死了…但是,咳咳,换成是你死掉的话,我,咳咳!”
“别说了别说了,纱涓,求求你别说了!”绵堇失魂地擦着她嘴角流出来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她恐惧极了,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会死这种事情,她从未想过。现在是不是应该伤心,但是心脏被什么死死钉住了,好像不会跳动似得。
纱涓很轻很轻地摇头,胸口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我不想看见你死啊绵堇,我们四个,曾是最好的姐妹。”纱涓的笑容是幸福的,眼角淌落的泪水和血液混在一起流到绵堇手上。
好奇怪,为什么明明这么痛苦,但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纱涓的样子算不算幸福?不,这么会幸福?为了她,为了她这个放弃他们的人,死的幸福什么的,算什么事啊!
“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杀了云司?如果这样你觉得能让我痛不欲生的话,”绵堇喉咙里面发出的声音在她自己听来越来越小,身体颤抖不已却强忍着,脸上僵硬地低声说,“恭喜你,你做到了。”
“哈哈哈!”昂仰天大笑,他是打从心底里高兴,但是,他指着绵堇右边已经没有了的耳朵,剑触及到她的皮肤,冰冷无比,她却一点都不怕。昂一改之前嬉笑的表情,突然狂躁地朝绵堇吼道,“要不是你!朕会杀了纱涓?这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背叛了朕!都是你的错!你死不足惜!朕要让你生不如死,将凌迟一千刀一万刀!却不让你死!”
云司听得浑身发凉,他想过去挡在绵堇的身前,抱着她对她说别害怕有他在,但他好不容易站起来,昂手上的剑又刺穿了他的大腿!绵堇心口冰冷,一口口地呼气一口口地吸气,心跳却越发加快了。
“不过绵堇啊,你让朕娶了纱涓可真是件有用的事,”昂奸笑着转动手里的剑,云司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禁收服了镰咕族,还让朕看见了你这么痛苦的样子,哈哈!纱涓啊纱涓,可真是朕的好皇后!”
“你说什么?”绵堇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知道朕为什么要娶纱涓吗?”
“什么?”
昂傲慢地抬起头,兴奋地说:“因为一想到杀了她你会是怎么样的痛苦,光是想想就让朕兴奋不已!”
“阿纳希塔?昂,你简直不是人!”
“你喊什么喊!”昂不耐烦地用力再往云司腿上刺进一寸,云司满头大汗却发不出一丝尖叫声。终于,绵堇再也忍受不住了!昂的脸色微变,面前的剑上多了一只手抓住了他转动的方向,那只手一瞬间变得血淋淋了。
“够了,”绵堇与他对视,“这样有意思吗?折磨我,你又能得到什么?纱涓已经死了,你真的爱她的话你现在难道就不痛苦吗!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放过你自己!”
“不够!”
“啊!”
昂拔出剑,刺骨的疼传来,绵堇手上的血一滴滴流到地上,动也动不了了,“朕要你跪下来求朕!你跪下来啊!只要你求朕,朕就放了他!”
“我拿什么来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不跪,朕就先砍掉云司的一双手!再砍掉他的腿!挖了他的眼睛,嘴巴鼻子!”
“我跪!”绵堇双膝跪地,肩膀颤抖得厉害,“求求你……”
昂愣住,退后一步,扔了手里的剑,大笑起来,一边摇着头,“没想到,哈哈,真是没想到啊,朕心心念念的事这么容易就办到了,真无聊。”
“什么?”
“嗯?”昂转头准备出去,胸口一股刺痛,喉咙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惊讶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熙炎,“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