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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送到宫中，苏清欢还特意进宫一趟，请柳轻菡不要着急，以自身安危为重。</p>
结果当然是被柳轻菡不屑一顾地喷了。</p>
“我做事还用你教？笼络好秦放，看好阿妩，早点生个儿子，把自己的事情做好。”</p>
苏清欢铩羽而归，但是看到柳轻菡眸子里掩藏不住的笑意，她觉得也挺高兴的。</p>
不管是张孟琪还是柳轻菡，只要他们想看孩子，苏清欢都随他们。</p>
“你祖父已经打算致仕回乡了。”张孟琪对苏清欢道，“我也要回去侍奉左右。”</p>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阿妩玩布球，眼中担忧一览无余。</p>
“您珍重，书信常来往。”苏清欢想了想后道。</p>
对她而言，现在张孟琪是一个急于弥补的父亲，行为让她感动。但是她不会忘记，张孟琪还是张阁老的儿子，还有妻子儿女，当然要顾全大局。</p>
张孟琪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保重自己，要是将来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p>
张阁老致仕的这个节点有点特殊，想来这只老狐狸是闻听到了风吹草动，举棋不定，所以率先暂时离场。</p>
无论皇上、贺长楷还是陆弃最终成功，都会善待文人旧臣。</p>
只要他现在不偏帮一方，日后尘埃落定，总会被请出山。即使不出山，他也能安享晚年，还赚了个急流勇退、淡泊名利的好名声。</p>
所以，张孟琪想说的，是让她注意安全，甚至离开陆弃吧。</p>
毕竟，她和陆弃一起站在风口浪尖，漩涡正中。</p>
可是他也知道，他们感情甚笃，所以最后心中万千担忧，都化作一声叹息。</p>
苏清欢做了母亲，心里更柔软细腻，很能体察这种为人父母者虽深爱却无奈的感受，郑重行礼道：“好。请您保重身体，日后总有再相见的时候。”</p>
张孟琪道：“我既没有养你，也没给你什么嫁妆，无颜对你。这次临行在府里收拾出一些东西给阿妩，你不要拒绝，这是我对孩子的一份心。好歹，她也喊我一声‘外祖父’。”</p>
苏清欢眼窝微热，总觉得这样的弥补，在这样的时刻，显得那般苍凉。</p>
“好了，我走了。你不用送，总有再相见的时候，总有……”</p>
张孟琪摆摆手往外走，高大的身形有些佝偻，形单影只十分落寞。</p>
明明是繁花锦簇的盛夏，他行走于绿树繁花之间，苏清欢却忽然被悲凉袭中。</p>
这一别，日后可能真的是山高水长。</p>
五花马，千金裘，当年意气风发的五陵少年，此刻头发已见霜雪，身形不复当年挺拔。当轻浮的繁华落幕，唯剩下沉甸甸的愧疚、弥补和爱意。</p>
苏清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喉间的一声“父亲”，却终是没有喊出来。</p>
张孟琪回头，眼底晶莹闪动，想回来搀扶她又没有动……看着苏清欢的嘴唇，眼神从希望到失望，最后摆摆手，仓皇地转身离开。</p>
阿妩坐在炕上伸手，咿咿呀呀要苏清欢抱。</p>
白苏扶起苏清欢，低声道：“夫人——”</p>
苏清欢站起来，惨然一笑：“白苏，我想起从前看过的一句话，‘所为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段，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并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那时候我只觉得有些悲伤，现在才知道，这句话到底藏了多大的悲凉。”</p>
她是那个背影，而世子和阿妩，也必将留给她这样的背影。</p>
世子默默地把阿妩抱起来，哄着她，也是对苏清欢道：“阿妩阿妩，我们将来都守着娘，长长久久的。”</p>
他害怕别离，因为从未拥有过的人，一旦拥有就不想再放手。</p>
对阿妩的心思，他觉得自己很龌龊，尤其看到她对自己全身心信赖的模样。</p>
可是他太在乎了，他不想阿妩远嫁，不想苏清欢担忧，不想自己以后要对着毫无感情的人寂寥度日……所有的所有，只有他和阿妩在一起，才能最好地解决。</p>
感情？有什么比从小在一起的感情更亲厚？</p>
阿妩对不起，可是哥哥会给你这世间最好的爱。</p>
我折断了你的翅膀，就会给你永远的羽翼呵护。</p>
苏清欢看着一双小儿女，道：“我不求你们在我身边，只求你们都过得幸福。”</p>
蒋嫣然在桌案前理账，闻言手顿了下，却没有抬头，很快又手指如飞地拨弄着算盘。</p>
她今日穿了件半旧的青色比甲，梳了个双丫髻，所以张孟琪只当她是丫鬟，说话也没避过她。</p>
事实上，府里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她和白苏、白芷一样，是苏清欢的心腹。而且她地位更高，但是她自己，总是把自己放在谦卑的位置。</p>
苏清欢察觉到清脆的算盘声音中间缺失的那一节，走过来道：“嫣然不着急，账慢慢理，总低着头对身体也不好。来，我带你去做甜碗子去。”</p>
她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吧。苏清欢暗暗想。</p>
“好。”蒋嫣然站起身来，笑意盈盈。</p>
正说话间，虎牙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桃子，笑嘻嘻地道：“夫人夫人，我来送信。”</p>
阿妩看见桃子就伸手要，世子瞪了虎牙一眼，后者忙把桃子藏在身后。</p>
“哦？杜丽娘的信？”屋里也没别人，苏清欢便直接问道。</p>
蒋嫣然默默走到门口，见外面的小丫鬟都还在院子外嬉闹，松了口气，关上了门。</p>
苏清欢想告诉她，若是有人走近，白苏、白芷会知道，然而到底没说话，从虎牙手里接过信来。</p>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面色突然复杂起来。</p>
凝重、悲愤……</p>
“娘？”世子见她如此，抱着阿妩走上前来，“事情有了眉目？”</p>
“是有了眉目。”苏清欢眼眸中闪过冷色，“可是我没想到，她敢如此丧心病狂！疯狂戕害当年知情之人，甚至连可能知情的人都不放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