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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欢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忧心忡忡道：“锦奴，我觉得你表舅的记忆出问题了。”</p>
世子安慰她道：“娘，您别胡思乱想。表舅事情繁多，忘记十年前的人也是有可能的；再说半座山都塌了，要不是有那巨石替表舅掩着，恐怕……经历了这么大的劫难，总要受点罪。”</p>
“我就怕，不是受点罪就能结束的。”苏清欢道。</p>
从前以为是老天眷顾，所以陆弃回来，比她想象的最轻的受伤状况还要好；可是现在才知道，命运原来在这里给她埋了一颗巨大的炸弹。</p>
而且可悲的是，事到如今，她竟对未来也丝毫不知。</p>
她救人无数，唯独对自己最亲密的爱人的状况，束手无策。</p>
苏清欢心中一阵悲凉。</p>
“娘，”世子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地道，“您能告诉我，最坏的情形是什么？”</p>
苏清欢闭上了眼睛，半晌后才睁开，用仿佛不是自己的清冷声音道：“我不知道。失去记忆？智力退化成孩童？还可能是危及性命。”</p>
“娘，是这样的。”世子扶着她到榻上坐下，语气恳切，“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们没法预测。您所有的担心都是猜测，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或许表舅睡一觉就好了呢？您怀着身孕，心思重，也是有的。您现在就全力以赴照顾好自己和表舅，其余事情都不用操心。即使发生最坏的情形，一切有我，您、阿妩、小萝卜、阿狸都有我。”</p>
“嗯。”苏清欢点点头。</p>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p>
命运才是万物之主，雷霆雨露都得受着。</p>
“先不要告诉阿妩和小萝卜。”苏清欢嘱咐道。</p>
世子却不同意：“阿妩先不告诉她，但是小萝卜应该知道。娘，他是孩子，更是您和表舅的嫡长子。”</p>
“嗯，听你的。”苏清欢道，“你去与他说吧。”</p>
她不能再提，心里的难过早已泛滥成灾。</p>
陆弃是她的男人，从来都是盖世英雄。</p>
即使沦落到盐场，即使被自己买回家，在最坏的情形中，也从来都是铮铮硬汉。</p>
如果他的智力退化成三岁小儿，情何以堪？</p>
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又怎么样？只要他好好活着，就算他是个孩子，能见到他的笑容，她也应该满足。</p>
苏清欢晚上的时候又告诉了蒋嫣然。</p>
蒋嫣然没有安慰她，只道：“夫人确实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p>
牵扯到地虎军，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陆弃除了是家里的主心骨，更是地虎军的马首。</p>
如果他智力出问题，谁能顶上去？</p>
世子还是小萝卜？或者是后者在前者辅佐下主事？</p>
一个五岁的孩子，再早慧，也很难应对军中的所有事情。因为他年纪小，偶尔表现惊艳，足以令人惊为天人，但是实际上，也还是个孩子。</p>
如果是世子，那不等同于和镇南王直接对上吗？</p>
到底是父子关系，镇南王吃了败仗，世子如何能袖手旁观？就算他想袖手旁观，天下人如何看他？地虎军的将士如何看他？他们可会服气他？</p>
这里面的事情，实在太多了。</p>
苏清欢沉声道：“我想过了，明日我和你舅舅商量。”</p>
趁着现在陆弃还没出事，早做打算，把军营中的事情交代出去。不管是世子还是小萝卜，总要有个人名正言顺地秉承陆弃的决定上去，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阻力。</p>
这件事情有点留遗言的伤感，但是理智上必须要求这么做。</p>
蒋嫣然点头，道：“夫人，您不用过度担心。世子承您多年慈母之情，这是他回报的时候；若是连地虎军都控制不住，日后也难扫天下；至于府里，有我在，弟弟妹妹我会帮您看大。我今日趁这个机会也向您表明心迹，我内心深处，从未有过嫁人的打算，从前不过不忍拂您好意。”</p>
世子主外她主内，帮助苏清欢共度难关。</p>
蒋嫣然想，这是对她另一种形式的成全吧。</p>
“你和锦奴都是好孩子。嫣然，你先去休息吧，我还有许多事情，今晚要自己好好想想。”苏清欢现在已经不那么慌乱了。</p>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陆弃，眼神温柔而深情。</p>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p>
这是上天要她践行自己的誓言，她坦然承受。</p>
“是，我照顾阿妩，让她今晚别来请安。”蒋嫣然退下。</p>
白苏端水进来伺候苏清欢洗漱，苏清欢自己绞了热毛巾，给陆弃擦了脸和身上，动作轻柔。</p>
当初她生病、生产，被人劫持受伤，都是他这样耐心细致地照顾自己；说起来，她还真不称职，从来没有好好伺候过他。</p>
明明在一个极度男尊女卑的世界，她却像活在女尊世界。</p>
“鹤鸣，”苏清欢把脸贴在他手上，“快点好起来吧。以后我多抽时间陪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p>
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儿，但是她倔强地不让泪水滴落。</p>
一切都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过年的时候，陆弃已经不记得苏清欢了。</p>
是的，彻底忘了苏清欢，包括他认识苏清欢之后的事情。</p>
那天是正月初二，苏清欢是被陆弃踹下床疼醒的。</p>
没错，他把她踹下去，伸手拔剑，赤脚站在脚踏上，用剑指着苏清欢道：“放肆！竟然敢近本将军的身！说，你是谁派来的？”</p>
他气势凛然，威压之意十分明显。</p>
苏清欢按住被他踢到的腰部，疼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p>
陆弃检查了一下自己，大概是发现身着中衣，还算整齐，面色才略缓。</p>
“鹤鸣，你怎么了？”苏清欢有些庆幸没有被踢到肚子，而且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所以肚子倒是还好，“你是不是梦魇了？快扶我起来，我肚子也有点不舒服，要吃安胎药。你给我拿来，在……”</p>
“住口！”陆弃勃然色变，“你以为本将军是傻子吗？爬上我的床，立刻就能有身孕？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皇上还是成王，还是太子？”</p>
苏清欢愣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