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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如沐说话的时候，阿妩正坐在世子旁边的位置上，看她看得眼神都直了。</p>
似乎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吴如沐突然抬起头来看向阿妩，目中复杂，说不出来的悲伤。</p>
阿妩有一种立刻上前抚平她伤痛的冲动。</p>
人对于美的欣赏，在某些时候已经超越了性别。</p>
“给吴姑娘看座！”世子道，声音清冷如往常。</p>
阿妩被世子的声音惊醒，这才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暗暗想道，这个要求委实不过分，答应她吧答应她吧。</p>
但是怎么决定都是哥哥的事情，她不该露出自己的喜恶影响哥哥的判断。</p>
然而转念又一想，他们现在在冷战呢！她管那么多！</p>
要不是吴如沐这个大美人来，自己也不会“自投罗网”，想起两人现在的尴尬情形，阿妩又觉得心里很不舒服。</p>
两人吵架，若是能区分出是非对错就好了。</p>
眼下这种状况，阿妩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所以就一直别扭着了。</p>
吴如沐谢座，虚虚地在椅子边上坐下，仪态举止，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去。</p>
“不知吴节度使还有什么遗言？”世子又问。</p>
既然还肯称一句节度使，阿妩心想，哥哥多半是要答应吴如沐了。</p>
本来就是嘛，人家尽忠职守，站在他的立场坦坦荡荡，无愧于心；而且人家死后还不给世子添麻烦，是应该厚葬他。</p>
当然这些都是她自己心里暗想的。</p>
阿妩其实在思索另外一个问题，吴如沐倾国倾城，失去了吴学林的庇佑，又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吴家宗族里有没有人护着她。</p>
这么好看的美人，很容易让人起歹念啊。</p>
吴如沐不卑不亢地道：“家父一生清廉朴素，家无余财，公事之外，家父尚魏晋，还有一番名士风、流，所以嘱咐母亲与我，他去世以后，我们不披麻戴孝，不必守制……”</p>
阿妩看着她一身重孝，心中不解。</p>
“可是我为了赶来，必须违背家父的遗愿。名士风、流，非外人所能理解。”吴如沐淡淡道。</p>
阿妩恍然大悟。</p>
是这样了，如果不戴孝，外人怎么想吴如沐？</p>
她父亲的手下，云州的百姓，恐怕都觉得她是个不孝之人，别说护送她来到这里，恐怕连门都不会让她出。</p>
“家父还说过，世子无论是德行还是能力，都是天命之人。然而祖父生前曾要父亲立誓，此生忠于皇上，九死不悔。”吴如沐声音如同潺潺的流水，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克制哀伤，让自己不至于狼狈。</p>
这种克制，让人格外怜惜。</p>
“所以家父说，倘使有一日死在世子手下，让我不必记仇，不必报复。他的牺牲，是为皇上，是为了祖父的遗愿，怪不得别人。”</p>
阿妩心里赞道，这位吴节度使，果然是个难得的明白人。</p>
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让他唯一的女儿不必把余生消耗在报仇之上。</p>
其实对上世子，她一个弱女子，除了失败还能有第二种结局吗？</p>
这个世界，对女人苛刻又仁慈。</p>
苛刻的是男尊女卑，女子地位太低，受条条框框的束缚；仁慈的是，家人的罪过，通常也不会直接连累她们，也不会要求她们对娘家承担太多责任，包括仇恨。</p>
吴学林死得有点冤，其实如果没有父辈的叮嘱，他可能愿意投诚。</p>
这么优秀又仁爱的人，死了可惜。</p>
世子突然扭头看着阿妩问道：“你觉得呢？”</p>
阿妩愣了下，她觉得什么？</p>
“我不知道啊！”阿妩直白地道，“哥哥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p>
“吴姑娘是女子，所以这件事情我交给你处置。”世子不容辩驳地道。</p>
阿妩：“……”</p>
她并不想接这烫手山芋好不好！万一错了添乱了怎么办？</p>
但是转念一想，哥哥既然已经提出来，那他对自己的答案就应该有心理准备。</p>
于是阿妩实话实说：“不管吴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吴节度使确实对得起云州百姓，无愧于心。我觉得吴姑娘的要求不过分，哥哥若是不为难就答应她吧。”</p>
人都死了，留具尸体做什么？</p>
“好，那就按照你说得办。”世子道，神情晦涩难辨。</p>
阿妩口气和善地问吴如沐：“可有家人陪你来？”</p>
吴如沐垂下头，看不清神情，道：“并无。陪我来的是家父旧日部下，因为不知道此行是吉是凶，我没让他们跟到这里来，已经在即将抵达时将他们遣返。”</p>
“你倒是勇气可嘉。”阿妩道，“但是我哥哥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当初我们也是极力想招揽吴节度使，不想中原子弟骨肉相残，奈何……现在人已作古，再谈那些也没有必要。”</p>
她看向世子：“哥哥，派几个人护送吴节度使的遗体随吴姑娘回去吧。”</p>
世子道：“来人，照大姑娘说得办。”</p>
阿妩：……</p>
为什么哥哥喊自己大姑娘那么古怪？</p>
她都没有跟他闹别扭，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怎么还念念不忘了？</p>
吴如沐却站起身来郑重行大礼，匍匐在地道：“还有一件事情，请世子施以援手。”</p>
腰肢柔软，身形窈窕，美人什么姿势都好看。</p>
世子没有作声，面色微冷。</p>
阿妩知道，世子并不喜欢这种做派，似乎有种要挟的意味，好像不答应她就不起来一般。</p>
阿妩叹了口气，谁让她心肠软呢？</p>
“吴姑娘，你且说来听听。若是合情合理，我哥哥不会袖手旁观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你已帮忙安抚云州百姓，现在已经是哥哥的人……”</p>
吴如沐抬头看着阿妩，脸色忽然红了。</p>
阿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描补道：“这天下的百姓，都是哥哥要保护的人，你也在其中。”</p>
世子冷声道：“有话直说。”</p>
吴如沐这才咬着嘴唇道：“族人凶狠，早已垂涎父亲留下的薄产，甚至有人想暗中将我发卖。家母与我身边，群狼环伺，只能厚颜求世子庇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