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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陆弃和苏清欢如期抵京，世子带人亲迎。</p>
苏清欢看着给自己行礼的世子，身形仿佛又高大了许多，气势浑然天成，已然有了久居人上的凛冽，不由有种恍惚的感觉。</p>
她第一次随陆弃进京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世子才七八岁，二十年过去了，天地已然换了。</p>
世子请陆弃和苏清欢上他的辇车，见苏清欢迟疑，他低声道：“娘，我未登基，这与礼数无碍。”</p>
苏清欢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让人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挑出毛病，又何必呢？难道坐你的辇车进去，我还能多活几年不成？”</p>
竟是执意不肯。</p>
世子又要劝，苏清欢道：“我懂你不想让任何人看轻我；但是你也要知道，我和你表舅来是不想错过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并非来给你添乱的。娘不是扫兴，但是这时候我想，需要有一个人告诉你，谨言慎行。”</p>
世子看着她严肃的脸，嘴角露出笑意：“好，我听娘的。”</p>
苏清欢缓和了口气：“我真的只希望你能做个好皇帝，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仍然不切实际地想听到每个人都对你交口称赞，不能为小节堕了自己的声威。”</p>
有很多人，上到文臣武将，下到山野村夫，他们可能是好人，对世子原本应该是拥护的，但是内心中亦有礼节的这根标尺。</p>
正如苏清欢所说，她不想做扫兴之人，可是世子春风得意的时候，需要有人来给他降降温。</p>
他已不是孩子，不需要苏清欢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对自己的爱，更需要她的逆耳忠言。</p>
“好。”世子答应，笑道，“那我乘坐娘的马车，总没什么于理不合吧。”</p>
苏清欢点点头，世子这才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另一辆车，跳上了马车。</p>
世子尝试跟陆弃说话，问他沿途情况，后者不太给面子，爱答不理的。</p>
苏清欢不由嗔道：“锦奴跟你说话呢，你这是干什么？”</p>
陆弃冷声道：“他心知肚明。”</p>
世子笑道：“我知道，表舅是气我和小老虎闹起来了。小老虎也生气吧，我正要和您二老解释一下这件事情。”</p>
“小老虎她……”</p>
“你说！”陆弃打断苏清欢的“没陪我们进京”，冷冷地看着世子道。</p>
苏清欢拉了他一把，嗔怪道：“咱们走之前不是说好的吗？”</p>
苏清欢跟他说了许多次，既然阿妩和世子已经分开，就退回到兄妹的位置，陆弃之前虽然是勉强答应，但是好歹也答应了啊。</p>
这一见面就露出这样的样子，也难怪苏清欢生气。</p>
“是他先提起的。”陆弃倨傲道，一副“我没错，我就是想找事”的模样。</p>
苏清欢：“……”</p>
世子仍然好脾气地笑道：“刚开始我是因为她不告而别生气，但是责罚又舍不得，便只能冷她几日。后来吴如沐出现以后，她跟我闹情绪，但是当时我还想着之前的事情，并没有意识到她是吃醋了……”</p>
“现在意识到了？”陆弃冷笑，“你想明白的，可真早。”</p>
黄花菜都凉了！</p>
“她走以后，我很生气，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了许多；但是后来过了段日子，我一下想明白了，豁然开朗。”</p>
苏清欢想，那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给阿妩写信？</p>
她知道，阿妩是期待的。</p>
只是慢慢的，这种期待，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失殆尽，变成了绝望和放弃。</p>
世子道：“但是我一直没给她写信，有几个原因。第一个我先不说，第二个是我还在生气她每次说走就走，丝毫不留恋，像个孩子一般，总觉得有退路。表舅，当年您和娘没有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生气，因为娘很坚定。”</p>
他自嘲地笑：“我不如您良多，但是我也想小老虎这般对我。也许是我、操之过急，但是我心里，真的着急。”</p>
陆弃依然冷着脸：“既然知道不如我良多，难道不知见贤思齐？一味欺负小老虎，你当我死了吗？”</p>
“是我的错。”</p>
苏清欢沉默。</p>
世子又道：“我会和小老虎道歉的。还有原因就是，小老虎性格要强，什么时候都冲在前面，我不舍得她总是冲锋陷阵，陷自己于危险之中。”</p>
“你从小便是常有理。”陆弃道。</p>
“表舅先让我说完。”世子又看向苏清欢，“我知道娘肯定心里也生我的气，因为吴如沐吧。”</p>
苏清欢想了想后道：“谈不上生气，你和阿妩不是夫妻，喜欢上别人，也并非十恶不赦。”</p>
陆弃不乐意了：“定亲不算？”</p>
苏清欢无言以对。</p>
她承认，她这话言不由衷了。</p>
她确实很介意。</p>
她一直以来自我安慰的点都是，若是以后世子移情别恋，阿妩更痛苦，而且难以摆脱。</p>
总不能真的要皇后和皇帝和离，那真是创历史了。</p>
世子道：“是，算，我和小老虎早已定下终身，我亦自己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p>
“现在不需要了。”陆弃道，“小老虎不稀罕，三心二意，不用求原谅。既然你做了，那就自己认了后果。别再跟我提小老虎！我的女儿，不愁嫁。”</p>
剑拔弩张，竟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模样。</p>
苏清欢把手放在他膝上，无声安慰。</p>
她知道，阿妩是陆弃的掌上明珠，是谁都不能碰的逆鳞。看着阿妩强颜欢笑的样子，偏偏作为一个父亲，他连开解都不知如何开口。</p>
陆弃的慈父心，早被揉得面目全非。</p>
“表舅您别着急，先听我说。”世子好脾气地道。</p>
只有跟他们解释清楚，之后才能去找阿妩解释，否则恐怕他们会扯后腿。</p>
“我和吴如沐，什么事情都没有。吴如沐提出要跟着一起进京，我虽然答应，但是也只是和她交换吴学林留下的手稿。”世子道，“虽然我当时也幼稚地想气小老虎，但是从来未曾想过要再和吴如沐见面。”</p>
“表舅，您知道的，大军蜿蜒数里，同在军中，我想不见，安排并不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