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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开解了隋星悦，后者总算把宴会被未来婆婆骂这件事情淡忘了些。</p>
但是她痛定思痛，毅然决然地花重金请了一个据说从前在宫里呆过的嬷嬷开始学规矩，又找了个大儒教她念书。</p>
于是她的日常就变成了鬼哭狼嚎，阿狸以及其他人在外面听着、看着以及……偷笑着。</p>
教规矩的嬷嬷很严格，气场强大，从来不会放水，教得一板一眼，就连进门先抬哪只脚都有规矩。</p>
行礼时候身体下蹲的角度，低头的角度，起身时的速度，仪态……凡此种种，隋星悦学得一个头两个大。</p>
她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但是通常都是发完脾气咬牙继续。</p>
当然休息的时候她也忍不住会和阿狸吐槽。</p>
为什么要和阿狸吐槽而不是别人？</p>
因为别人都会顺着她说，只有阿狸敢说实话，虽然很多时候，也怼得她哑口无言。</p>
阿狸听完后问她：“非学不可吗？”</p>
“对啊，要不邓夫人更不喜欢我了。”</p>
“我觉得其实不如你自然的时候好看。而且我从前也没见过谁，走路还得特意斟酌一下先迈哪条腿。”阿狸淡淡道。</p>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见过世面？”隋星悦扁扁嘴。</p>
是吗？阿狸想，这世上还有什么更大的市面他可以见的？似乎并没有了。</p>
“或许是因为你们江南规矩多。”阿狸道，“但是你要明白，并不是三天两天，你决定要学，并且以此取悦对方，那就是一辈子。”</p>
为任何人这般憋屈，阿狸都觉得不值得。</p>
说实话，他也没见过比隋星悦更笨的女人了。</p>
不管学规矩还是读书，或许因为心思不在这方面，总之她是真的很笨，学起来不伦不类，令人啼笑皆非。</p>
隋星悦小声道：“我不是年轻吗？等我当了婆婆就好了！”</p>
“是么？”</p>
阿狸淡淡的两个字让她就有些不确定起来。</p>
阿狸继续道：“定亲之前你什么样，邓府就已经知道。为何要委曲求全，惯着她们对你指手画脚？”</p>
隋星悦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惊讶地瞪大眼睛。</p>
“你娘没有教过你吗？人只有一辈子，不是为了受苦而活，总要让自己舒服些。”</p>
苏清欢的理论，几个孩子都烂熟于心。</p>
所以阿狸从来也不追求什么战功官职，只一心沉迷武学，习武让他十分快乐。</p>
隋星悦想了想后道：“你说得不对，但是听起来很舒服。算了，我就听你的，去他娘的规矩！去他娘的之乎者也！陆离，要是邓家不要我了，你就带我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好不好？”</p>
阿狸没有回答，隋星悦却只当他是默认。</p>
于是隋大姑娘轰轰烈烈，闹得府里内外尽知的学规矩、读书，无疾而终。</p>
当然，阿狸的话只是一方面，直接给她底气“解聘”教习嬷嬷和西席先生的，是邓皓昆。</p>
邓皓昆自己没露面，但是让人给隋星悦送来一只黄鹂鸟。</p>
来送鸟的丫鬟俏生生地站在那里，青色比甲上用了五色蝙蝠盘扣，笑着道：“隋姑娘，我家公子说，他看见这只鸟儿就喜欢，觉得像您一样声音婉转。他知道您在府上受了委屈，所以特意买了这只鸟送给您。”</p>
隋星悦天大的委屈也烟消云散了，让人厚厚封赏了丫鬟，自己凑上前去逗黄鹂鸟。</p>
阿狸眼尖地看见丫鬟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p>
他很少会注意女子的穿衣打扮，可是这个丫鬟的打扮，他却扫了一眼就记住了。</p>
因为五色蝙蝠盘扣，是苏清欢喜欢的。</p>
有一次他早上去请安，白苏正在给苏清欢收拾衣服，拿出一件用了五色蝙蝠盘扣的五六成新小袄，笑道：“夫人，这件太旧了，要不拿出来？”</p>
苏清欢嘱咐她把盘扣剪下来，舍不得。</p>
白苏笑道：“现在京城里很是流行这种盘扣，说起来，这都是夫人十几年前喜欢的呢！”</p>
京城流行的款式，江南也有，而且丫鬟都跟着用上了，这是说明他娘有号召力吗？</p>
区区的知府而已，一个丫鬟都敢眼高于顶看不起人，阿狸心中冷笑。</p>
隋星悦心心念念的天堂，恐怕并没有那么美好。</p>
他也不喜欢读书，但是耳濡目染，好歹读了些书，懂些道理。</p>
便是他这样蠢笨迟钝的，送人黄鹂鸟，也绝对不会说，你和黄鹂鸟一样。</p>
黄鹂是什么珍贵得不得了的鸟吗？并不是，只是以歌喉吸引人注意罢了。</p>
以黄鹂比歌姬居多，他孤陋寡闻，还从来没听说谁用黄鹂鸟形容身份贵重的女子呢！</p>
总之这邓府从上到下，态度都透露出深深的优越感和对隋家的鄙夷。</p>
可是隋星悦却把黄鹂鸟当成了宝，自己亲自伺候，根本不肯假手于人，舍不得让它掉一根羽毛。</p>
阿狸心里想的却是，这桩婚事，恐怕只是隋星悦一头热。</p>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夜探了邓府。</p>
明亮的烛光下，并不年轻了的邓夫人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取下她的头饰。</p>
那丫鬟，赫然就是今天去隋府送礼的那个。</p>
“那个丫头怎么说的？”邓夫人慵懒地问，“我是不是又有白头发了？”</p>
“没有，夫人您年轻着呢，走出去说是奴婢一个年纪都有人信呢！”丫鬟一扫之前在隋府的高姿态，谄媚的令人作呕。</p>
阿狸后知后觉地察觉，这丫鬟现在自称奴婢，在隋星悦面前可是一口一个我呢。</p>
丫鬟奉承完了之后又继续道：“夫人，隋姑娘得了那只黄鹂，很高兴，一点儿都没有听出您让奴婢带那话的意思。”</p>
邓夫人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一个土匪的女儿，懂什么？”</p>
丫鬟道：“夫人，要奴婢说，您根本不必假借公子的名义去给她送礼。”</p>
竟然是邓夫人做的，和邓皓昆完全没有关系。</p>
阿狸想起隋星悦灿若星辰的眼睛，忽然有些胸闷。</p>
“我也是为了大局。我那般说了她，万一她回去和她爹娘说了，回头不好转圜。可怜我的皓昆，什么都比人强，最后还要被这么个女人占了原配的名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