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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百花仙子,云游心底陡然一沉。
他抬头迷茫的瞧着君卿,几片白色桃花瓣纷纷扬扬,极其恰好的落在了她青丝绾约间。
他突然忆起,初次遇上百花仙子的时候。
昭芸观外,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而当时这稀有的白色桃花却唯这青丘山独有。
潺潺溪水流淌,随着两侧的山势忽窄忽宽,溪水一处流的湍急,一处流的缓慢。
一位白衣少女从山涧处走来,一手提着绣鞋,一手提着裙裾,垫着脚尖,在溪流上的石头上蹦来蹦去。
溶溶月色下,她一边跳着一边笑着,粼粼水光在她的雪白的足尖下漾开,身姿轻盈空灵。
偶有清风拂过发丝,她抬眸莞尔一笑,两侧灼灼的桃花瞬间黯然失色。
云游原本只是总听师兄墨之提起天界的百花仙子卿离如何出尘脱俗,动人心魄,心下却是不以为意。
此番陪同墨之前来,他才真真了解了墨之为何会对她倾心不已。
君卿打了个喷嚏,才将云游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抬手在云游眼前晃了又晃,他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停了一停道,“卿离,我们五百年没见了。”
卿离?君卿好似是记得这个名字。
没多久前,魔尊也这么称呼过自己。
况且他们一个魔界,一个天界,竟然皆是把自己误会成了一个人?
君卿琢磨了片刻,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深沉的道,“你能告诉我百花仙子和我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云游听闻,立刻恍过神来,目光闪烁的避开君卿的视线,故意拉着嗓子道,“我如何能得知,我跟她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你也是知道的。”
可他这番话,听上去却是遮遮掩掩,让人愈发怀疑。
君卿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云游好大一会,正才要继续追问,慕容封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站在他们身后出声打断道,“师叔,师傅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云游得了个好借口,连忙跟君卿起身告辞,朝着北厢房走去。
慕容封抬脚也欲要走,君卿忽然开口叫住他,咳了两声道,“师兄,师傅他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她想问并不是这些,她更想知道墨之和天帝究竟商量出了什么结果。
慕容封顿下脚步,目光疏离的瞥了她一眼,道,“回来有一会儿了吧。”
默然须臾,他又接着倜傥一笑道,“天帝已经下了旨意,七日之后便是镜浅公主出嫁吉时,时间太过仓促,师傅总要回来好早些准备准备。”
君卿脑子里的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了,眼神随之黯了一黯。
袖中的指头伴随着心脏扯动,不听话的抖了又抖,皓白的齿咬着透红的下唇,震惊之余自言自语道,“他终究还是允了天帝,要娶那位倾城绝色的镜浅了吗?”
慕容困惑的扭过头,“什么?”
君卿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抬头朝着慕容涩然的笑了笑道,“这还真是一件喜事,师傅怕是要忙上不少时日了吧。”
“那是自然,天帝把大婚的一切事宜全部的交给了师傅,他定是要为公主尽心尽力忙上几天了。”
君卿强作无事的睁大眼睛,干巴巴的呵呵两声道,“看来百花盛典他这下也是去不了吧。”
慕容封笑的灿然璀璨,仿佛是自个儿的喜事一般,扬了扬手,目光炯炯道,“凡间本来就是十分无趣,公主的事儿此刻才是头等大事。”
“师兄所言甚是。”
君卿低着头,忙敛下眉眼,生怕他瞧见自己眼珠里淌着的两串泪花。
为什么听到墨之大婚的消息,她却不是替他高兴,反而却是止不住的剜心般的难受。
见她不语,慕容封随手的抄起石桌上的一杯茶,似饮非饮的看了她一会道,“你不会以为镜浅公主成亲的对象是师傅吧?”
“难道不是吗?”
君卿当即反问道。
慕容封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师傅若是能转过来这个弯,才算是这仙宫里最大的喜事。”
君卿闻言,心情一下子好转起来了。
她不惆怅了,却是呆了。
呆了的君卿默默的把拳头攥进口中,敢情着自己方才全然是白白的心酸了一把。
她用力的掐了下自己,一直隐忍着的泪珠也瞬间飙出眼眶,她终于确信这着实不是在梦里。
拭了拭眼角,君卿的好奇心遂又浮了上来,忍不住脱口打探道,“镜浅公主这次所嫁的又是何人?”
慕容搁下杯子,从怀中掏出块白帕子擦了擦手道,“好像是西海的龙王之子,敖辰。”
君卿眼底仿若融冰化雪般瞬间亮了一亮,拼命的压制下眼尾的笑意,语无伦次道,“这真是极好的喜事,极好极好。”
慕容封看着她的神色阴晴不定,懒得多去理会,衣角翻卷了下,旋即消失不见。
桃花树下独留下君卿一个人,沉浸在漫天的白色桃花雨中,径自傻笑。
云游来到墨之房中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睛在床上打坐,身旁一个鼎状的铜香炉内烟雾袅袅。
云游并不急着打扰,便自顾自的从他古色古香的书架上翻了本仙书,随意的翻看着。
“你来了。”墨之半阖着双目,淡淡出声道,云游把仙书重新放回原处,起身走到墨之身边,歪斜的倚靠着床框道,“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难不成你答应了那天帝小儿的旨意?”
墨之还未开口,云游滑行了几步,拉了把圆凳坐在墨之对面,一本正经的绷着脸道,“我知道,你可是对你的百花仙子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另娶她人呢。”
墨之面色漠然的拢了拢衣衫,继而起身,不着痕迹的绕过了云游,坐在了上等的漆木圆桌前。
云游只好跟着他又挪了挪位置,眼睛里别有兴致的睨了他一眼,道,“快告诉我,你这次是怎么说服那个寻死觅活的镜浅公主的?”
墨之抬了抬眼皮,看也不看他的专注抬目越向窗外,神情复杂道,“我只跟她说了一句话。”
“怎么样的一句话?”
“若我娶了她之后,她能允许我心里眼里全部没有她,我便允她。”
“镜浅公主就这么放弃了?”
云游似乎有些失望。
墨之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轻轻一咬,脸色霎时微妙一变。
天底下还有比这碟糕点还难吃的东西吗,看来那些仙仆们是该好好教导教导了。
很快,复又不动声色的重新放回原处,道,“她是想通了,任何棘手的事一旦想通了很快便能迎刃而解了。”
云游漆黑的珠子似懂非懂的动了动,接着直勾勾的盯着墨之问道,“那你还找我来作甚?总不至于特地给我开堂授课的吧?”
墨之平静的眸子蓦然深沉,锐光一闪,良久,缓缓道,“过两日是魔界新任魔君登位的日子,天帝给了我密令,让我暗地里注意着魔界的变化,以防他们突然大肆偷袭。”
云游略一沉吟,皱眉思索道,“新魔君不是应该先要服众才对,怎么会兀自的出兵与天界为敌呢?”
墨之斟酌着点了点头,沉着解释道,“然则这位新魔君不是别人,正是魔界的大护法白华。”
云游听到这个名字,手上刚刚把玩着的茶杯“哐”的一下掉在了地面上,口中不由讶然道,“是他,那个薄幸郎竟然做了魔界的魔君。”
墨之似乎意料到了云游激动的反应,仍是面不改色的捏了个诀,只见散落碎裂的瓷片转眼又恢复了茶杯如初的模样。
他平稳的把杯子放在面前,续了茶,腾然冒出的热气笼罩着他的脸,看不清楚神情,声音里夹着一丝落寞道,“确实是他,我以为当年卿离死去之后,他悲痛欲绝才放弃了魔君的位置,还算念情。”
接下来的语气里却是听不出任何异样的淡淡道,“想不到才区区百年,他的狼子野心便又藏不住了。”
“我这就去魔界杀了他,早日除了这个心腹大患,也正好替卿离报了仇。”
云游说罢起身奔着门外而去,墨之快移了几步,挡在他身前阻拦道,“你我联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切莫轻举妄动。”
“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上魔君的位置,那么卿离当年岂非是白白牺牲了。”
墨之冷冷的睇着前方,口中狠狠道。
墨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随后似是想了许久,不动声色的咬了咬牙,后悔不已道,“五百年前天帝让卿离去阻止白华与魔君之女大婚,我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她前去,否则她也许就不会死。”
紧接着攥了攥拳头,表情明显与往常的淡漠大相径庭,冰冷的目光中翻滚着嗜人的杀意,道,“此番我前去魔界,定然是不会让他轻易得逞,五百年了,我也该跟他作个了断了。”
“你一个人?还是让我随你一起去吧。”
云游在旁不无担忧道。
墨之面色一转,视线顿在云游脸上道,“不,我要你带着君卿下凡,好生保护在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