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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轻雪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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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含霜院中,轻雪纷然。??     ?

    单薄纤瘦的少年执剑与绿衣少女对恃,剑气相缭中绿衣少女始终寒肃着面色。

    少年起先还能硬撑,至后已然全乱了招式,一步一后退,凝白若雪的腕间顷刻就被绿衣少女手中剑气划上了道道血痕。

    蓝苏婉在一侧看着,不由紧声道:“师姐,指导一番就是,莫伤了师弟……”

    绿衣少女闻言,这才收手,她冷着面色于少年身侧错身之际,极冷道:“仍是这般纤弱,我不指望你往后能与我一道保护师父,只是你再任着阿紫随她一起胡闹累害师父,休怪我与你不客气!”

    狼狈后退的少年强止下步伐,闻言微愣,心中虽有迟疑却是下意识地回道:“云萧知错……”

    叶绿叶闻言冷睨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你莫怪大师姐言语过于严苛,她只是一心护卫师父而已。”蓝苏婉柔声开口,一面迎上来查看他腕上伤势一面悉心道:“这几日隆冬时节,师父因曾中至阴至寒之毒,身子受不得冷,却因你和阿紫一再受寒,昨夜更是整夜里咳着未睡,也难怪大师姐心下生愠。”

    少年望着她,眉间有忧道:“前日里我问小师姐,小师姐只道师父有水迢迢之力护身,不会有事……”

    蓝苏婉听罢,浅浅叹道:“是如此,师父为清云鉴传人,其独有水迢迢之力护体护元至极……只是师父虽因它比常人要更易恢复元气,但也并非不累不伤之身,她体内那至阴至寒之毒已存多年,当年得贵人所救且还因之失明气弱,长时都以轮椅代步无法久立,可见那阴寒之毒绝非一般人能承受。”她言罢,小声再道:“师父自五年前开始便极为畏寒,那残毒在师父体内确实已无大碍,但想必入了隆冬还是会有影响,师父虽未提过,但我与大师姐都明白,那彻骨之寒定是常人所难承受的……因而你切不可再任着阿紫胡闹,不然大师姐怕真要生气了。”

    少年清澈通明的眸子怔愣许久,而后不由愧赧道:“是我疏忽了,累师父不顾自身病体深夜为云萧去寒……”

    蓝苏婉缓声道:“你也不必太过介心……师父虽体弱……且额鬓之际染了霜雪,但那全因寒毒所至……需知师父所修水迢迢之力是清云鉴传人独有心法,含天护之意,因而本元之强天下少有。因此清云宗主寿命比常人还要长上许多,且经年日久越加不易看出真实年岁……”

    少年抬头来看她,目中有惑。

    蓝苏婉续道:“你不知,师父的水迢迢之力习到第几层,其年月逝去便会比常人慢上几年,如今师父已修到第七层,因而旁人过七年,于师父也不过一年而已。”

    少年不由惊震,愣看着蓝衣少女。

    蓝苏婉看他一眼,微微笑道:“清云宗主本就是非常人的存在,预事明情安天下,这世间有几人不敬重师父?”

    少年微愣,目中轻怔,忽觉院中之雪稀稀零零落得有些远。

    蓝苏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正欲再说什么,少年却已懂事道:“便是如此师父怕也是会有无力之时,我与小师姐还是如大师姐所言谨慎些好。”

    蓝苏婉闻言柔柔一笑,欣慰道:“正是。”

    少年捡起地上之剑,温声向蓝苏婉告退一声,便转身向自己居所行去。

    蓝苏婉于他转身后轻怔住,目光微晃。

    如墨般的长在院中萦上了些许轻雪,黑白点映。

    飞雪幽然间,清瘦的少年背对她穿院而去,渐行渐远。

    青丝如瀑,长衣单薄。默然间毫不自知的风华之美,已灼灼逼人。

    便就这样一个背影,如此无念无意地映在青竹白雪间,却已令人恍然失神……

    少女望一眼,长睫难敛。

    ……

    次日,阿紫死性不改,拉着他要去泊雨丈前的守阵庐里烤鱼吃。

    原来那日她即使归得匆忙,也未忘记好生藏匿那些鲜鱼,怕大师姐看见了不但不弄来吃反要斥她,索性藏在雪窟里打算自己偷偷吃独食。

    “走吧走吧,我看你和我一起抓的才大方地跟你分享,咱们两个带上些配料,大吃一顿再回来!”

    少年尚单薄的胳膊拧不过她虽细小却好似力逾千斤的细胳膊细腿,只能颇无奈地争道:“时值隆冬,我们还是听大师姐与二师姐的,莫出院去了,若是再有何事……”

    “没事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啦……”

    对于这话少年自然不能再信,只得道:“若大师姐知道了,定要愠恼……”

    “她不会知道的啦……”

    “紫无命……”新绿的衣角无声息地露了一片在紫衣丫头眼角余光里,来人声音不是很响,只是冷肃至极。

    小丫头咽一口口水,松开了扒拉少年的两只爪子,慢慢回转过身,笑的极为谄媚:“大……大师姐……”

    少年还未回神,便见绿衣少女一把伸手拧了紫衣丫头的耳朵,面容之上全是冷怒:“整日里不知习武只想着玩,伤了自己也就罢了还一次次累害师父,今日我不好好教训你,你往后不知还要怎的带累师父!”

    “疼疼疼……”阿紫一边叫痛一边伸手去护自己的耳朵,口中还一面嚷道:“就……就是因为你一天到晚都只念着师父……不跟我玩……”

    “还敢多言!”叶绿叶寒肃着面色疾言斥道:“都如你这般不懂事师父由谁来护!看我今日剑下可还会轻饶你!”她凌然喝道:“云萧!”

    少年被她喝的一抖,忙应道:“云萧在……”

    “你去师父那儿给师父念书!就说我现下另有事做!”

    少年微惊,还未开口,便听她厉声对阿紫道:“你随我去院前,今日若接不下我三百招,往后看我如何整治你!”

    “不要!师父特许阿紫不用练武……大师姐……”

    “怎能容得师父这般惯着你!”

    绿衣少女不由分说地拉扯着身前娇小的身影行远,少年怔立原地,半晌才回了神,面上不由露出一抹浅笑和释然。白雪飘然间映在清澈如璃的眸中,恍恍如雾。

    寒冬之际,含霜院四周的青竹林顶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随着雪花仍旧纷纷然然,不时落下一两块积雪,砸在枯草之上,出细微的声响。

    云萧穿过饮竹居前的篱笆小门至了端木孑仙寝居前,轻叩指敲了门:“师父。”

    极细的轻咳声,女子声音淡漠:“进来。”

    云萧低着头推门而入,入眼便见了房门两侧一左一右两个火盆,抬头来的瞬间有感长椅中的人轻瑟了一下,他立时回身将门合上。

    端木孑仙微微倚靠在窗前铺着厚毯的长椅中,身上也盖着件厚厚的雪白毛麾,她闻了脚步声,倦然的眉间回了几分神,却也未开口问什么。

    云萧行至她身侧,缓道:“大师姐言她另有事做,嘱咐云萧过来给师父念书。”

    端木孑仙闻言,微怔了一瞬,而后似是思及什么,缓缓道:“……也好。”她轻咳一声,继而指示道:“你去隔壁书房里取书架排最末的那册书来。”

    此间书房与饮竹居相连,只用屏风隔开并未另设一间。

    云萧闻言便折身入了右侧书房,不多时折返回来,手中多了一本书面残破看起来十分陈旧的古书。

    不由轻皱眉头,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书面上极为繁复的古字。

    “师父,可是这一本《玄诀阵书》?”

    端木孑仙静坐椅中,点了点头,而后道:“去寻一张椅子坐下罢。”

    云萧随即应道:“是,师父。”

    他一面坐下,一面将书册轻轻翻开。

    入眼来此书开篇便是细说天地人之法,继而阴阳五行之象之变,继而世间万象相生克之律之道。

    每一行每一象都有细说,相生相辅之理也有明析,合而成奇门遁甲,攻守皆俱。

    云萧观至翻页,现书中往下之句象行相杂,时而阴阳之属,实而天地之气,变幻莫明,观之似乎毫无牵连,一字一句更犹为晦涩难懂。不由紧锁了眉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回神。才想起自己应是受指示来给端木孑仙念书而听,并非看书。

    “……师父。”不由惊起,有些踌躇不定地看向了屋内静坐许久始终未一言的人。

    端木孑仙微低头,一时不抑又轻咳了数声,她并未转面向他,只是淡淡道:“此《玄诀阵书》是那日你与阿紫私闯慕天阁后,我于十四层上整理时取回的。它已从天风极刃阵中被雷霆之力震出,是你破阵应得之物。”

    云萧一震,怔住。

    “玄门阵术者,江湖中参研者众。我云门弟子从阁中取出者不多。”端木孑仙言罢,顿一瞬,续道:“为师知者,齐鲁半壁山庄的冷家和中原此届武林之的巫家是为玄术参研者大家,为死门一系;吴越之地的青娥舍有一内坊分支是专研玄术者,属生门一系。”

    “死门者,为争胜负,常辅之以毒;生门者,守与护为主,常辅之以医。此为玄术于今的两大派系。”端木孑仙静望前方虚无,漠声再道:“你于阁中得此书,往后它便是你作为云门弟子择就之能。而我自作主张,替你选下生门一系,故而你往后还需得跟从我与你二师姐学医。”

    云萧愣了许久,回神来立应道:“是。”

    端木孑仙淡道:“你便就在此看吧,你年纪尚幼,若有不明之处可询问我,云门有训,所选古册自研不授,因而再过数年至你有明事之能,我也便不会再答你。”

    “是……”云萧下意识地再应一句,便又坐了下来,许久明了端木孑仙之言,才慢慢静下心来细细阅览起手中古册。

    直至午后哺时将尽,叶绿叶回了饮竹居。

    她一眼见得云萧手中之书,微怔了一瞬,而后有些生硬地道了一句:“恭喜师弟。”

    云萧立时起身来有些拘束地低头说谢。

    叶绿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后,便转身踏出了小居,一面阖上门一面道:“弟子去备晚膳。”

    端木孑仙始终静坐椅中,此时便微微点头低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