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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归云谷出来的?!”想来归云谷在江湖上声名确盛,那红衣少女闻言语气中便满是好奇探究:“我听闻归云谷现任的谷主是女的,而且眼睛是瞎的,腿也是残的,是不是真的??”
月光下的青衫少年闻了少女的话,一瞬间竟心如针刺,面上当即一冷,声音既肃且寒:“家师确实是女子,而且双目失明,双腿不便,长年坐在轮椅中。阿悦姑娘问出此话,知道了又如何?”
红衣少女被他声音中明显的冷肃惊了下,神情便愣了愣,这才意识到那人备受天下人敬仰,且是他的授业恩师,自己方才的言语分明是冒犯到了他的师门,便怔怔地低下头来不知在想什么。
郭小钰轻叹口气,伸手弹了弹红衣少女的额头,转而对云萧道:“阿悦心直口快,言语间许是对端木宗主有所冒犯了,云萧公子身为其弟子动怒也是正常,她已知错,还请云萧公子莫要再介怀。”
云萧不语,半响道:“在下还有事,这便告辞了。”言罢头也不回地向着城里走去,临至紧闭的城门前,身形便一掠而起,飘转如鬼魅,眨眼间便离了,回了之前所住的客栈。
郭小钰看他走远,下时转头去看身旁的少女,见得少女望着青衫之人离开的方向,面上有些寥落。“小钰,他是不是生我气啦?”
郭小钰道:“生气也是正常,你方才那话要是在少央冷剑面前说了,怕是被抹了脖子都是极有可能。”
红衣少女砸舌:“这么吓人,那我以后得好好练练剑法了。以免真的遇着了,打不过她。”
郭小钰又伸手弹了她的额头:“打不过自有我在,必不会叫她伤得了你。”悠悠一笑,郭小钰又道:“而且再过经年,你未必打不过她。”
红衣少女挽住郭小钰一只手臂,拽着撒娇道:“那好啊,待我这次从师姐那里取回了师父的剑,一定好好进修一番!”少女似想起什么,又道:“原来那竟是传闻中的霜华剑,难怪不同凡响,小钰你怎么好似什么都认得?而且马上便因这剑识出了他是谁……”
郭小钰摇了摇头:“其实我识出他的来历主要还是因为雾中生。”见红衣少女面露不解,郭小钰道:“因为只有归云谷主端木孑仙的点水针法能在服下清气丹后施针传力至印堂、神庭两穴将其刺痛,从而化解这天下第一的迷药‘雾中生’,除此之外,别无他解。”
红衣少女哦了一声:“他能解雾中生一定是会点水针法,点水针法是端木孑仙独有,所以他必定和端木孑仙有极深的渊源,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她的弟子……小钰你真聪明!”
素衣女子转目来横她一眼:“是我聪明还是你笨?”
红衣少女吐舌:“都有都有好了吧,你也聪明我也笨~”
郭小钰但笑不语,脑中却思,中了雾中生之后,全身逐渐僵麻,他当真还有余力将清气丹喂自己服下?
转眼看见红衣少女又去望青衫之人离去的方向,郭小钰便道:“先前打斗不是受了些微内伤么,你自视太高不肯用全力,吃亏了吧,明日便要动身去你师姐那儿,还不快随我回去歇息了。”
红衣少女小叹口气点头:“哎……好,可惜没能帮你抢到宝贝去换银子。”
郭小钰笑:“再回颍川,你大方点应了那酒楼去当几天厨子也是一样的。”
“我才不要!”红衣少女闻言立即嗔一声,鲜红的身影一跃而起,率先向城内回了,“我这身厨艺只用来给喜欢的人做好吃的,才不要给你拿来赚银子呢~”
素衣的女子脚步悠然地向着城门走去,夜风扬起,原本应是紧闭的城门在她踏近的步法中慢慢敞开,竟自行打开了能余两人的空隙,待得女子踱步而入,又在其背后慢慢合上。
此时红衣少女跃过城墙正落于城内门前,转头看一眼素衣女子身后正慢慢合上的城门,眼儿晶亮的笑了笑,“你布的这些阵法实在太诡异了,看着像是鬼在推门。”
“知晓其间之理便道再合理不过。”素衣的女子眉眼文静地笑了笑,率先踏步而走。“实在是你笨了些,听不懂其间之理。”
红衣少女忙跟上:“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哪个不说我聪明,小钰,你要相信我,其实真不是我笨,是你太聪明……”
素衣女子神色淡淡,眉眼温柔。听而不语。
次日,秋晨微凉。
云萧执剑牵马走出颍川城,立身城门之前,顿步一瞬,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昨日那老者为他卜卦的方向。眼中微有空茫。
眉间不明所以多出一分纷扰,云萧强自敛神,不去多想,而后翻身上马,一袭青麾向着颍川城外的古道上策马而去。
……
京都洛阳。
一处老旧却极为繁华的茶馆内,一人斜倚朱栏,浅淡而悠然转着手中玉骨扇,面上似冷不冷,嘴角似笑非笑。
一名老者推门入了厢内,见到栏边之人当即拂衣而拜:“参见少阁主。”
栏边之人仍旧悠然淡淡地倚着,闻声动也未动,扬了扬扇支使身侧的女子上前扶起了老者:“余老不必多礼,此前托付之事你查得如何,且过来与我说一说。”
余老上前,行礼过罢面上便现了暖慰之色,径自在白衣人面前的圆桌上落座下来,声音中三分恭然两分慈爱:“回少阁主,老朽查过之后,发现确如少阁主所料,近年来多处之事,似乎都与‘影网’脱不开干系。不论是公输家十万陨铁被夺、还是少阁主与端木先生在关中遇袭……”
“咳……”站在白衣之人身侧的红衣女子忍不住咳了一声。
栏边的人面色不变,目中却微微一闪,他轻轻敲着手中折扇,浅淡道:“两年前遇袭之事,此番查证下来,可知前因后果?我一路沿公输家陨铁线索追查到蜀川之地,虽见一些端倪,却还需与你所得的线索对证一番。”
余老正色道:“不知少阁主查到了什么?老朽查探下来,端木先生在江湖上虽负盛名,得罪之人却不多,真要论及,或许也只有凌王一派的势力对端木先生……”
“咳咳……”那红衣女子看着余老,又咳了一声。
艳色的红梅在白衣上绽开如烙,栏边之人眸色转幽,如剑长眉挑了一挑:“璎璃,若是嗓子不好,本公子叫人给你治治。”
璎璃立时低眉敛目:“谢公子,属下很好,并无不适。”
“若是如此,那便闭嘴。”梅疏影冷冷道一声,而后转目过来,望着余老笑了一笑。
老者不明所以,一愣。
璎璃便就忍不住咽了声口水。下刻果然听梅疏影开口之声幽寒起来:“余老,我此次过来与你会面,一面听听说书,一面赏赏秋菊,兴致本是极好。只不过……”话到此处,语声已冷:“你左一个‘端木先生’,右一个‘端木先生’……是有心扫我兴致么!”
老者被他最后一句中的冷厉惊得一怔,眉间便拧了一拧:“小影你……”
梅疏影的脸色本已冷下三分,听老者唤了一声,面上便一怔,而后眉间现了三分厌色,倒不是对老者,反像是对自己这股提到那人便难以自制的脾气。
静一瞬,他重又垂目转首,不看旁人,只握紧了手中的青玉扇。“影网之前行动,未曾牵涉过端木孑仙,那次想必也一样,应是冲着我惊云阁而来。”
余老微蹙着眉多看了面前之人几眼,方才道:“少阁主说的不错,关中之事,一来确是影网所为;二来确是冲着少阁主而来。”顿了顿,他续道:“影网暗中盗卖江湖消息,明里暗里与我惊云阁作对已有多年,对少阁主出手也在意料之中,年初我按少阁主吩咐在洛阳露出破绽,放出伪少阁主的行踪,不日之后果然有人来此出手。”话到此处老者神情便现了伤痛:“老朽惭愧,未能保全伪少阁主的性命,也未能截下来者一两人,竟让他们全身而退。”
梅疏影此下便是真寒了面色:“……无妨,你已尽了全力,不必过于自责。”他慢而悠地抚了抚手中玉扇,不轻不重道:“他们既当真现了身,便说明确实对除去我势在必行,若是惊云阁于他们如此碍眼,想必是对他们所谋之事阻力甚大。”
璎璃拧眉道:“可是当年蓝长老和苏长老初遇害,我们首次发现影网行迹之时,影网却并未对我惊云阁……”
梅疏影面色陡寒,半晌未接话。
璎璃这才惊醒,忙住了口,满面自责地拧了眉:“公子我……”
语声难得寥肃,梅疏影抬眸望远,避而道:“关中之时他们是第一次对我出手……那时我去梁州,是为找乐正家调查一桩旧事。”梅疏影神色莫明,手中捏着玉扇扇骨,无意识地以指轻抚。“我原本以为他们并不知晓我欲调查之事……可现下看来,他们必然知晓。”
璎璃面色一紧,上前一步:“公子的意思,那桩旧事与影网有关?”
梅疏影面色幽冷:“若不如此,他们怎会偏偏在我着手调查此桩旧事之际,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余老听罢面色也肃,开口道:“还有一事,老朽觉得应该向少阁主禀报一声。”
梅疏影静了片刻,方抬头来问:“何事?”
“老朽着手调查关中之事时,发现两股势力似乎也在调查此事。”
扇柄微转,梅疏影道:“一股是乐正家。”见着老者点头,梅疏影续道:“还有一股……”眉间微动,他道:“莫不是凌王?”
余老一惊,不由佩服:“少阁主料事如神,正是。”璎璃随即想到什么,望向梅疏影。
梅疏影冷冷挑眉:“小苏婉与我说过,彼时端木孑仙来回豫州、梁州,凌王的人一直跟着,你俩是否觉得……那叶齐看到有人同他一样想致端木孑仙于死地,于是暗中调查这股势力,极可能是想引为助力?”
余老向着璎璃方向看了一眼,正色道:“老朽觉得极有可能。”
梅疏影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
璎璃惑道:“公子笑什么?”
梅疏影脸上笑意一收,冷声道:“我笑你们虑少而谋浅,忧近而失远。天下人都道最想致端木孑仙于死地的人就是他凌王,那女人若无端出事,凌王必备受追疑,于他所谋之事大有弊害。所以叶齐又怎会觉得出手之人是在助他?”冷哼一声,他道:“时机未到,贸然出手,横加引祸。他不过是想知道谁欲顺手惊一惊、害一害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