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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恨我……恨我害死了朗朗……恨我负了朗朗……”惭愧,沉痛,深孽,此心难纾。“无法原谅……便如我自己……也无法原谅……”陡然声息一弱,紫衣的人再也站立不住:“朗朗已死……她这样好……却因我而死。因我徒生妄念……因我自做多情……因我从中作梗……因我执迷不悟……”
慢慢屈身而跪,公输明手中的剑紧紧依在他颈侧,跟随往下。
“便是这样……便是这样……我竟还放不下他!!”公输雨整个人瘫坐于地,冷白的脸上泪痕肆意:“看见他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在他面前我便不是我……我多希望他看着我……只看我……多希望他信我、爱我……多希望和他永生永世相依偎……我……已经疯魔了……”蓦然泪如雨下:“我怎会,这样爱他?”犹如自语,犹如执念,字字深刻入骨。
公输明连人带剑都在抖:“……你确实已经疯魔了。竟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番话来!以为我还能容得了你吗?!”腕下一沉,剑已前送。
公输雨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外风静,云阴。
“你还是剑下留人的好!公输明。”一袭白影跃然而近,几步踏来。
执剑的人倏然一震,目色瞬间晦暗,毫不滞顿地脚下一转,人霍然拔地而起。
头也不回地收剑一跃就向院外飞离。
“还想跑!”梅疏影冷哼一声,转腕收扇白影凌然跃起便向那人追去。
“公子!”双璃远远看见,忙跟随过去。
……
下得青铜踏板,蓝苏婉推着白衣的人慢慢前行,入目所见,十分惊震。
青娥舍湖岛之下竟是一座规模庞大、难以望尽的地宫。
诸多青娥原本各司其职,见到娄无智及来人都是微震,屈身而跪。
娄无智忙上前唤了她们起身。所到之处,那些清一色身着紫绡翠纹罗裙的女子面上绯然,依言站起,目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蓝衣少女立身不远,转面看着娄无智不由新奇喃道:“面前之人竟还未及弱冠……这样一个唇红齿白、面若春桃的弱质男子,竟就是江湖上唯独只容女子、前舍主商后舍主武的青娥舍真正主人?”
端木孑仙原是闭目凝神感受着四周气息,闻言便睁开了眼……缓缓道:“心思纯明,热忱心善,怜女如亲。娄舍主或许别无长处,却有一颗感人所感体恤他人真挚却又无求的心。”端木孑仙微顿,续道:“得他为主,是青娥之幸。”
木儿立身于白衣人不远,闻言便怔,转面敬望椅中之人,由衷道:“先生双目虽闭,心却通透远胜旁人。便如先生所言,能追随舍主左右,与他一同为青娥舍将来竭尽所能,是我等青娥毕生之愿。”
端木孑仙望她所在一眼,轻轻点下了头:“愿汝等终偿所愿。”
木儿抱拳:“谢先生。”
不多时娄无智折步回来,与木儿一起领两人去到地宫深处。
蓝苏婉推着白衣人过地宫正殿穿过数条长廊,至了一条难以望见尽头,宽只丈余、甚为狭隘的青石甬道前。
木儿道:“此甬道长数里,那一头便是阵宫所在,阵宫门前有诸多青娥看守,非舍监不能入。”
端木孑仙眼望虚无,沉声道:“我所谓尽力一试,即是入此阵宫。祭剑山庄距此三日路程,陈长老最迟今夜可至公输家。我等已来不及劝言其收手,故端木唯有入阵,引导幼徒破出,望能生成转机,以全二人……”白衣的人轻轻一叹:“否则,以陈长老决断性情,不过今夜,已是玉石俱焚的结局。”
娄无智闻言便愣:“可是你怎么知道小梦儿何时会对你徒儿下手?”
端木孑仙摇了摇头:“端木并不知。故而只能尽力一试……是否还来得及,只看天意。”
娄无智更愣:“那万一你入了阵,出不来怎么办?”
椅中之人面色便温:“若无意外,端木应可自行出阵。”
蓝苏婉忤在原地半刻,忍不住问道:“师父要入的阵宫,会是陈长老用来对付师弟的那一个九宫玄天杀阵么?”
端木孑仙抬首道:“九宫玄天杀阵,便是此阵宫四四一十六大阵中位于阴极位的那一阵,处两仪正中,与阳极位大阵相对,能合八十一小阵、四十九中阵及其余一十五大阵之威于一身,是绝杀之阵。若非有此阵宫作为支撑,绝难布下。”顿一瞬,椅中人续道:“我入阵宫,身处的应是最外围八十一小阵其一,寻得阵眼处可执罗镜钥匙变动阵式出入进退,自然也可再入中阵,乃至大阵、阵心,而九宫玄天杀阵所在,便是此阵宫的阵心。”
木儿想明白什么,霍然一震:“先生的意思!从我青娥舍此处可入的阵宫,与舍监将用以对付云萧公子的、位于广陵郡的九宫玄天杀阵其实是一体的?!”
端木孑仙沉忖片刻,颔首道:“我本也不敢确信。只是先前两位提到……贵舍是在陈长老为主下与公输家合力所造这一地下阵宫,又观得阵宫罗镜钥匙的大小……”微顿一瞬,她道:“……端木不得不猜测,此阵宫极有可能运用了公输家煅冶器材、排布机关之能,以机关变化连接之法将整个徐州地界尽数包罗在了这一方地下阵宫之内,故而径愈百里。”
闻者俱一惊,娄无智愣愣看着白衣的人。
“且阵心位置可应地利变化调动。故端木先前才道陈长老离开时九宫玄天杀阵便已开启……只因知晓陈长老必是已经执此罗镜入阵,将最为凶险的阵心杀阵调动至了阵宫延及的公输家地界之下。”
蓝苏婉惊喜道:“所以师父才由此入阵,想利用罗镜钥匙再将阵心杀阵调开,以趋师弟能避开绝杀凶阵?”
端木孑仙静半晌,摇头:“陈长老研索阵宫十数年,以成如今之阵,尚称并未完成,可知其变化莫测,复杂奇诡。为师一时之内实无力掌握知详,亦不能如陈长老那般任意穿行其中调动阵心所在……便是入阵破出,也只是尽力一试。”
蓝苏婉心下一惊,看向椅中人,目中有忧:“师父……您目不能视,入阵多有不便,若生差错,小蓝如何向大师姐交待。”
鬓发轻垂如雪,端木孑仙寂静道:“天命如是,独尽人事,不必执意。”
蓝苏婉震震地看着椅中之人。
端木孑仙默然望远,目中沉静漠然,淡泊如水。
蓝苏婉垂目一瞬,便依言推起白衣的人,慢慢行入青石甬道。
……
雨帘阁内,梅疏影三人追出后,一名身穿深色偏襟长褙子的妇人慢慢踏入了公输雨所在正厅内。
云海阁前,院落回廊交错,花木轻掩。公输云快步前行回阁,脚步越行越慢,越行越沉,越行越乱。
蓦然间阴云弊月,几滴冷雨当空飘落,丝丝缕缕,清冷幽寒。
他不知为何,慢慢止步,如失神般回首望向了雨帘阁。
怔忤轻恍。
心中微惘。
寒雨如丝,越下越大,蓦然遮住了眼。
“公输庄主。”
公输云神一怔,闻声回首望去,素衣的女子撑着一方小伞立在云海阁前,淡然望着自己。
“郭帮主。”公输云心中虽惑,面上却未表露,只将方才由梅疏影之言惊起的万千心绪掩下,回目向她见礼。
“小钰深夜来扰,是为两件事。”郭小钰转步行入几步外的回廊中,收伞而立,拂了拂衣。
公输云跟随而入,本能地看了一眼廊外的雨,回首道:“郭帮主请说。”
“一者,今夜话后,小钰便告辞回帮中打理事务,以此作别。”
公输云抱拳为礼:“郭帮主想是事务繁忙,公输云便不多挽留,他日有意,可再至敝庄做客。”
郭小钰淡淡颔首,续道:“二者,大少夫人难产离世前唯有庄主在其身旁,故小钰猜测,本在风姑娘手中的那把越女剑,现下应是由庄主保管着。”
公输云抬首望来:“郭帮主此话何意?”
郭小钰看着他道:“我想请庄主把此剑送予小钰。”
公输云闻言怔了怔,而后眉间便蹙,微冷声道:“这是朗朗遗物,恕公输云不能答应。”
郭小钰极柔淡地笑了笑,后道:“小钰心中有几许疑问想说与庄主听,庄主听完,或许就肯答应了。”
公输云拧眉看她。
素衣的人转面看雨,满面淡然:“我听阿悦诉来公输庄主与风姑娘前尘往事,有一事不明,望庄主能解答。”
她道:“两年前庄主于襄阳郡客栈中险死还生,恰遇云萧公子,因受救命之恩,庄主将公输家家传信物玄铁纹送出为报。可是?”
公输云看着她,片刻后,点了点头:“是。”
郭小钰回目看他:“庄主可曾想过,此玄铁纹上有风姑娘印迹,是你与风姑娘约定的信物,庄主当时若真重视年少时的约定,应是视之胜过性命,即便是救命之恩,也应不会轻易送出。”
公输云神色微怔,愣在原地。
“还是庄主想与小钰说,当时你便知晓风姑娘要嫁予庄主兄长公输雨?”
公输云低头来道:“……我不知晓……那时之前我收到传书,书中只道,我大哥不日便要娶亲。”
郭小钰微垂目:“庄主可还记得,你究竟为何看重珍惜这公输家传家信物玄铁纹;又为何当时会想将其送出。”
公输云目中微怔,恍然愣神。
为何……
素衣的人伸手接了数滴雨水入掌,单手放到了公输云面前:“小钰是否可以猜测,庄主看重珍视玄铁纹,其实是因作为公输家的子嗣,你与某人皆有此物,故而你珍之爱之;而当日客栈中你并不知风姑娘任何消息,促使你突然想将之送出的,是那人将要娶亲的消息?”
公输云一震,木然道:“你在说什么……”
郭小钰回以一笑:“说庄主未中蛊前,心中真正所想。”她续道:“小钰听闻自庄主继承公输家后,雨帘阁的吃穿用度,便永远是祭剑山庄最好的。在风姑娘还未嫁来之前便是,可有此事?”
公输云面上现出极深的疑惑,怔愣着慢慢点头:“……是。”
郭小钰温然笑问:“你为何要对他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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