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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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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妹没想到,几天后,她独自拎着一篮猪草走在小路上会再次遇到这个男孩,他的鼻涕眼泪虎了一脸。

    “你怎么了?”柳三妹实在无法忽视他眼中的悲伤和绝望,主动开始寻问。

    他抹了抹眼泪,抽泣着回答,“我爹病倒了,全身滚烫。队里的医生也不给看。”这个时代所有的东西都是定制的。都要按照劳动成果转换成粮票,布票,还有油票,很多种票据。

    听所队长到镇上弄东西,光拿钱没用,没有这些票,还不如打白条管用呢。

    这个男孩的父亲身体不好积蓄肯肯早早就用光了。

    而他每天上工挣的工分勉强够养活他和儿子的,恐怕还吃不饱,要不然小男孩也不会这么瘦弱的样子。这样的情况下,肯定也没有多余的工分来换钱。

    想到自己空间里的药,柳三妹咬咬牙,“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小男孩立刻惊喜起来,虽说,他没报什么希望,可这时候能有一人帮上忙也是好的。

    何况,这个人的大伯是村里的干部,如果能让她帮忙求求情,让爸爸吃顿饱饭,或是少上一天工,爸爸的病情应该不会再加重。

    她望着这个四面露风的棚子,有三面墙上面都开了裂,从上落下来的土足有一盆那么多,有面墙上写着八个红色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牛棚里没有床,此刻小男孩的爸爸就睡在干草堆里,连床单也没有,他的身上盖着一层陈旧的棉被,这样的棉被现在没什么,可冬天根本没什么作用。

    柳三妹皱着眉,从窗户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

    于是赶紧蹲下来,打量了下他,长得很斯文,但却很消瘦的样子,颧骨都突出来了,摸了摸他的头,很烫很烫这,温度都能煮鸡蛋了。他的嘴唇不仅发白,还干裂着。应该是发烧了。

    从怀里(其实是从空间里)掏出两片退烧药,递给小男孩,“用热水喂你爸爸喝下去。”

    小男孩感激涕零的样子让柳三妹很不好意思。又叮嘱小男孩,多喂他爸爸喝热水。

    这个地方不能多待,所以,她给完两天剂量的药,就立刻出来了。

    看着这个村庄,柳三妹陷入沉思。自己这个身体已经十二岁了,可瘦弱矮小的样子,说十岁都有人信。

    就她这几天观察来看,这个爹是个好面子,大男子主义极重的人。她大姐老实能干,二姐嘴甜会做表面功夫,只有她,不上不下,既不勤快也不会卖乖,在家里一直是个隐形人,每天除了割猪草,她爹娘都不会想起来问她。

    发现这种情况之后,她这几天都在外面溜达,每天除了按时割猪草送回去,其它时间都在外面,吃饭时,也只是依旧喝那能照见人影的粥,连菜也不抻一个。背地里,她自己从空间里拿食物吃。

    这些天大人都在忙着收麦子挣工分,也没有时间关注孩子,柳大姐和柳二姐也要到队里帮着晒粮食,所以柳三妹是万幸了。

    正巧,她想趁着大人们不在意的时间,准备去趟镇上,在乡下这样的地方,很难能碰到翡翠之类的东西。

    这次,帮这个孩子,不得不说也是有目的,她必须要找个小跟班。

    这个时代买卖东西是犯法的,因为这些东西都属于四旧。是严打的。

    她要和别人交易,就必须有人来望风。

    所以,这个孩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的粮食被抢了,被子也几乎等同于没有,所以,为了生存,他有很大的可能会走上这条道。

    等到下午,她再次割完猪草,果然小男孩已经在路口等着她了,

    柳三妹装作没看到,小男孩喊住了她。

    “我爸爸的烧已经退下去了。多谢你了!”

    “哦”继续走。

    “以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我叫陈元生。就住在牛棚那里。”

    哈,终于说了,这是重点。板着脸,装作不乐意的样子上上下下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他,不屑地撇撇嘴,“你能帮我什么?你连吃都吃不饱。”

    “我……”陈元生握紧拳头,垂头丧气极了。

    柳三妹弯了弯唇角,不错,以退为进这招对这个孩子是真有效。于是咳了一声,“我倒是真有一个忙请你帮忙,就是怕你不乐意。”

    陈元生一脸惊喜地抬起头,“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

    “我想到县里去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里。我一个人又怕走丢,想找个人陪。”想了想又以退为进,“你要不乐意也没事,我找我姐和我一起去,她就是唠叨点。”

    陈元生以怀疑的眼神望来,“你去县里就是看看?”

    柳三妹抿了抿唇,“还淘换点东西。”

    陈元生眼一亮,“什么东西?”

    柳三妹望了望四周,不远处有人正在捡麦穗,忙拉着他到草丛里蹲下,小小声地趴在他耳朵边,“我捡到一只鸡,想到城里换点东西。”

    陈元生眼珠子顿时更亮了,“真的?”

    有门,继续诱之,“如果换了,到时候分你一半。”

    陈元生却没有想像中那么开心,哭丧着脸,“爸爸不会让我去的。”

    “为啥?”

    “他怕我被人欺负。”

    “你家里还有粮食吗?”

    “爸爸刚去生产队借了粮。”

    柳三妹叹了叹气,“你呀,太死心眼,你爸让你不去你就不去呀。你爸病刚好,今天就去上工。累出好歹来,看你咋办。你跟我去一次,又不让你去交易,只是帮我望望风,再说了,我们是小孩子,谁会在意一个小孩子呢。”

    “真的?”继续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只是眼里的犹豫消散了不少。

    柳三妹眼一亮,有门,于是继续游说,等到嘴也干了,舌也噪了,小男孩终于吐口答应了。

    见他答应了,柳三妹立刻约定时间地点,而后给他一个鸡蛋,背着猪草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孩子瞒着各自的大人出发了。柳大姐今天不用上工,家里有她看着,正好。

    柳家村离县里并不远,走上一个小时就能到。柳三妹拿出水壶和干粮,把鸡蛋也分给陈元生两个,陈元生吃一个,剩下一个收在兜里藏好。

    柳三妹背着麻布袋子,袋子虽然有些旧,而且还打了好几个补丁,但特别结实,盛一只鸡还是足够的。

    县城非常非常简陋,房屋矮小,不过比贺楼大队强了几倍,大部分是泥瓦房,还有一些青砖黛瓦的砖瓦房,偶尔还有两层小楼,砖瓦木石结构,地上是碎石子漫的路,坑坑洼洼,颠颠簸簸,好不容易才找到副食品收购站。

    县城里的副食品店可比公社的供销社高端大气上档次,有好几个柜台,分门别类,鸡蛋一个柜台、鸭蛋一个柜台、猪肉、羊肉、鸡肉等也都各有一个柜台,每个柜台有人专门负责收购,还有笼子里的活鸡鸭鹅等。

    这时候的天还没有完全亮,就看到县里的副食品店,排满了人。

    看柳三妹一脸懵懂的样子,陈元生解释道,“今天应该是有猪肉供应的,像我们这县比较小,通常一个月有五六次,少的话只有两三次,每次都只有一整只猪,居民都抢破了头。看吧,这些人估计都是夜里两三点就来排队的,你看有些人还自带铺盖呢。后面的那些,估计是买不到肉了。以前,我妈妈也是一大早就起来排的。”提起妈妈,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哀伤。

    柳三妹怕他太难过,忙打断他的思绪,拉着他到队伍后面排着。陈元生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排队,只是看着她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也只好跟着排了。

    排了半个多小时,前面有人说没有肉了。后面有几人垂头丧气在从退伍中退了出去,开始往回走。

    于是,柳三妹赶紧从退伍中退出,敲敲跟上。

    等其中有一人进入巷子里,柳三妹用眼神示意陈元生望风,自己小跑上前拉着那人的袖子问,“大叔,您要鸡吗?”

    “你有鸡?”中年男人,大概有三十来岁,长得很平凡,但是眼里的笑意是她从未见过的惊喜,不过,也是,这副食店很少供应鸡鸭鹅这些家禽的,只有春节和国庆才会提供一次。而现在才六月份,离国庆还有好几个月呢。

    柳三妹从布袋里露出鸡的头,解释道,“我们是乡下来的,路远,活鸡不好带,所以,早上把它杀了,褪好了毛带过来的。我大哥说要金银,你有吗?”柳三妹装作自己只是小妹的意思,凭空给自己造出了一个大哥。

    中年男人看到鸡很满意,又听到她只要金银有些一愣,但也只是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回道,“金子没有,我家有银元。”

    没想到,初次就有了收获,柳三妹喜不自胜地直点头,“现在银行收银元是一元一个。鸡一斤四毛钱,这只鸡有四斤多,我算你四斤。玉米面五分钱一斤,你给我一块银元,十二斤玉米面吧。没有玉米面,给我薯干也行,或者面粉也行。我都按市价来的,都没按黑市价格给你算,你赚了!”

    中年男人见她小小年纪就精于交易之道,有些意外,她所说的价格也确实都是市价,很厚道。那男人点点头,同意了。

    他当然不可能随身带着银远和玉米面了。让她在原地等,中年男人飞奔着往巷子里跑去。

    陈元生在另一边不停地往这边看。柳三妹打了个手势让他继续望风。

    等了一会儿,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东西小跑过来了。

    “中年男人把面粉袋放在地上,手里的称勾住了袋口,拎了起来,让柳三妹看称杆。这里是八斤面粉,足足的。”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这个银元你拿着。”

    柳三妹学着电视里那样,弹了一下,在耳边听了听,向他点点头,把自己手里的麻布袋子递给他,男人打开了看了看,闻了闻,又用称称了称,足足有四斤二两,满意的直点头。

    “哪家有小黄鱼或者银元想交易的,你可以帮我联系联系,我送你半斤豆油做为答谢。没有小黄鱼或者银元,翡翠珠宝也行。我们五日后会再来这个地方,还是这个时间。”柳三妹笑眯眯的发展下线,用稀缺的豆油做诱饵。

    中年男人一呆,缓过神来,很惊喜地追问,“当真是半斤豆油?”

    “当真。俺们乡下养鸡鸭比较多,可粮食却很少,家里老人孩子太多,都无法挣工分。只能养些鸡鸭。这些肉又填不饱肚子,所以只能拿来换粮食。我这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不过,你得保证带来的人是安全的。”

    中年男人对她的喋喋不休和警告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问,“那你有没有鸡蛋?”

    柳三妹激动地回答,“有呀有呀,你要吗?”

    “嗯嗯,我媳妇马上要生了,做月子需要营养,鸡太贵了,有鸡蛋给她补充营养也是好的。”

    “对对,鸡蛋也非常有营养,现在鸡蛋是六毛钱一斤,你要多少斤呢?我下回来带给你。”

    “两斤吧。”

    “好,你还要点别的吗?我有认识的人,帮你带。”

    “有红糖吗?我要半斤。”

    “有有,现在红糖是六毛八一斤,半斤三毛四。下次帮你一起带来。”副食店红糖每月限购半斤。这点量做月子根本不够用的。和邻居换价贵不说,还要搭人情,这个小姑娘全是市价,很合算。

    说完,两人就分开了。

    柳三妹颠了颠这八斤白面,有点重,她现在这身子骨,拎回来吃力的很。于是从包里拿出了个布袋,倒了一半给陈元生,“这是你的。咱们一人一半。”

    陈元生激动坏了,没想到只是帮着望风就能得到这么多。

    可想到爸爸,又有些担心,“我爸爸一定会说互相帮助是美德,不让我收。”

    柳三妹抿了抿唇,想到了个好主意,“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他的。”

    陈元生眼睛一亮,笑眯眯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