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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雾气渐开,于是又露出来生机勃勃的世界。邻家的母鸡刚下了蛋,正欢愉地叫着,“咯咯咯咯噶”的声音传过来时,院落外面有忙碌的脚步声。担水的人回来了,一些浣衣的妇人话着家长里短,笑着走过。不远处的某处小私塾里,朗朗的读书声,发蒙的孩子正在念着《千字文》,语调拖得长长的,虽然听着有些古怪,但到底还是能叫人察觉到几分认真。
许宣的院落里,因为最近一直住人的关系,不似先前那般寥落了。一些枯黄地杂草原先在院落里长得满满的,前几日时候也被他扛了锄头锄去,眼下显得比较宽敞。去了杂草的土地有些闲置的地方,他原本是想着待到明年春来的时候,开垦一片菜园,种上些蔬果。当然,就眼下而言,暂时是没有闲情以及时间来打理的。
两颗枣树他一直没有去照料,但是今年秋天的时候倒是有了意外的惊喜。满树的枣子除去露出院墙外被附近的野孩子打掉一些,剩下的就在院落里的指头挂满。一颗颗硕大饱满,看着人心里就觉得舒服,他这些天经常摘一些下来,味道还很不错。
但是眼下,两颗无辜的枣树正面临着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昨日去酒坊将酿成的酒取来一些,原本准备送人,做一下前期的推广。今日方元夫过来,便先让他试试。只是这家伙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是酒量和他手头的功夫不成正比。偏生还喜欢喝酒,原本这个时代的酒,就不能多喝,眼下的半坛子酒下去,立刻就扑了。
酒坊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眼下已经有了成效,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在弄,暂时不准备交给别人打理。因为技术限制,所酿的酒比起他原本记忆里的自然差了不止一筹。至于度数,自然也不可能真有那么高。但即便如此,经过蒸馏之后所产出的酒液,比之眼下的很多酒中名品,横竖也还是高了许多的。
方元夫在地上躺了不多时,拍拍屁股站起来,许宣心中松了口气,正走上去准备同他说话,随后被方元夫一把推出几丈远。
“呔!”那边在院落里摆开架势,许宣揉了揉被他推得有些泛闷的心口,才意识到对方不仅酒量不好,连酒品也有些糟糕。
方元夫在院落里打了一套拳,至于拳法的名字,因为对于武学方面的东西了解有限,许宣叫不出名字。不过从套路看,虎虎生威的感觉,应该是比较厉害的罢。
严格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方元夫有板有眼地进行武功方面的展示。在以前,他也很多次试图引诱对方展露一下武功艺业,但是都被方元夫笑着婉拒。
日光暖洋洋地照耀下来,没有风,许宣屋檐下的石阶上坐了坐,表情有些木木的。时间过去不短了,方元夫打拳的举动一直不曾停下来。
原本知道他厉害,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厉害法,眼下得了机会看清楚一些端倪,许宣才觉得,原先所想的厉害,同所见到的情形相比,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方元夫迷离着双目,醉得不清,只是这般情况之下,拳脚交加间,陡然的出手和收拳,节奏纹丝不乱。关节偶尔发出爆裂般的声响,炒豆一般,听得许宣一阵阵地愣神。偶尔他双足运力,也会带动泥土稍稍翻飞。
随后遭殃的是两棵枣树。
宽敞的院落里空间很大,足够做出各种动作来,方元夫的拳法套路也是大开大阖的那种,前前后后的绕了院子走了几遍,即使这样迷糊地状态,一些石桌、石凳之类的也并没有对他造成障碍。每每遇到的时候,许宣会担心他绊倒,但是下一刻那边身体随后就做出反应,本能一般地避过去了。
觉得很神奇、很不可思议,许宣瞪着眼睛看了很久,起初还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但到了后来,就开始眼花缭乱起来。
方元夫来到枣树之下,很直接地照着树干轰了一拳。满树的枣子簌簌地落下来,滚落了一地,随后被他踏得稀烂。有些枣子落在他头顶上的时候,被他很干脆地拍飞了,摩擦着空气发出“嗖、嗖”的声音。
有一颗枣子被他拍得朝许宣飞过来,许宣正看得出神,又是坐着,因此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咚!”的一声,脑袋上如同被敲了一记暴力,随后微微鼓起来。许宣抱着疼痛的脑袋朝屋里躲了躲,过的片刻脑袋自屋里探出脑袋,居然觉得有些庆幸。
幸好只是枣子,不过……还是很痛啊。他这般想着,随后觉得武林高手果真是可怕的动物,尤其是喝醉之后的武林高手。
不过,这样子下去,会不会直接把自己给玩死?他虽然是武林高手,但是也不可能一直这般打下去,毕竟体力再好也是有个限度的。许宣朝方元夫担忧地看了一眼,不过眼下这也是多余的心思。
所幸的是方元夫在枣树上停留不久便移开身子,继续了拳法的套路。但即便如此,两棵枣树依旧被蹂躏的不轻,枝叶、枣子落了一地,连枝干也被拍断了几根。
“喝!”“哈!”“呔!”
“吧唧……”
又有一颗枣子被踩烂了。
一个人的舞台,眼下只有唯一的观众。碎裂的酒坛子还没有清理掉,酒香在院落里飘得到处都是,其间也有成熟枣子的味道,总之古古怪怪的。
许宣在屋里百无聊赖,方元夫的拳法同后世那些表演性质的花哨功夫不太一样,并没有特别的观赏性,而且举手投足间的杀伐气势,看多了多少会让人心中觉得压迫,因此他便回到屋里。一面在纸页上坐着规划,偶尔停下笔留心一番外间的动静。
时间过去,某一刻,院落里安静下来。陡然的安静,让许宣微微有些不适应,他将笔放下正准备去探个究竟的时候,院落里有人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夹杂着些许无奈的哀嚎。
“沈佳宜,在下恨你……呃……”静悄悄的院落里淌满了阳光,许宣在屋檐下插腰站着瞧了瞧,那边方元夫仰面朝天躺在低声,口中声音低低的:“我不要娶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