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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声狂笑似尖刀划破天际,夜色里在枝头驻足的飞鸟都被惊得扇动羽翼,将枝叶擦得“沙沙”作响,更加平添一份诡异奇谲。
而此刻天穹上的素月还被悠悠而来的云层遮挡,大地变得晦暗又寂静,唯有那宛若刀割般的狂笑持续不绝。
陈皮也不知自己为何在笑,因何而笑,他只觉胸膛里像是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
他只觉得这点鲜血还不够......不足以将灼烧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火焰浇熄......
最终在喉咙深处传来一丝腥甜后,陈皮弓着身子的苍白面庞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的收敛,嘴角归于平直,面容好似再次变得平静,但那双眼眸里却满是与之相反的暴戾。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缓缓俯下身,朝着水蝗已经变得青白色的尸首脖颈处刺去,随着手中的刀刃割开血肉破碎骨头的动作,传出轻微悉索声。
很快水蝗那死不瞑目的脑袋就被插在了这把匕首上。
陈皮对上他那双凸出浑浊又满是血丝的眼睛,轻扯嘴角笑了笑:“好人做到底......我这就去送你全家老少一同去黄泉路上陪你......你可要慢些走啊。”
轻声说完,陈皮扯下他尸身上的衣服将他的头颅包裹起来,拎在手里,晃晃悠悠地朝着宅院外走去。
在陈皮走后不久,一直藏匿于暗处的人显露身形,望着陈皮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暗芒,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地面上这具无头尸身后,也朝着宅院外走去,毕竟......他可不想错过他的乖徒儿杀人时那诱人的样子......
暗红色衣角随着裹挟着血腥味的冷风翻飞……其上洒落下的白色粉末落到这些尸身上,犹如火石遇到柴絮,顿时发出“滋滋”的消融声,不一会就化为一滩滩血水......
......
丑初,上四刻
一户高门宅院房门处的四名伙计正在偷着打牌,可没由来的吹来一股凉风,将屋门吹开,伴随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砸落在地面上,滚动间发出闷响声。
吓得他们几人直接从长凳上起身,屋内被灯罩罩着的蜡烛散发着晕黄黄的烛光,一时间寂静无比。
“谁......谁啊?”一名伙计壮着胆子问道。
可外面没有任何回音。
这时,另一个瘦削脸说道:“不会是毛六那小子故意吓唬我们呢吧?”
另外两名一想也对,这可是他们四爷的本宅,今日四爷不回来,还能有谁来门房这啊!
像是认同了瘦削脸说的话般,这两人开始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不就是没让他跟着咱们一起玩牌吗?至于吓唬咱们兄弟几个吗?”
“就是啊!外面没人看着能行吗?!让他在外面看一会儿居然还整这么一出!”
然而第一个出声的那名伙计,却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刚才被扔进来的一团东西,嗓音里流露出一丝惊恐:“你......你们看......那是什么?!”
听到他慌张惊惧的声音,另外三人也停下了对那个名叫毛六的口诛笔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昏暗烛光下那被脏兮兮的满是泥污的布料包裹的东西露出一角......黑黢黢的好像......好像是头发???
几人定睛一瞧地面上还渗出了血迹,这时他们才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瘦削脸大声怒喝道。
另外两人也跟着像是壮胆一般叫骂道:“这里可是水蝗四爷的地盘,哪个不知死活的小贼敢在这撒野!?”
“毛六还不快进来!”
......
然而外面依旧是一片寂静,第一个发现里面是头颅的伙计,咽下一口唾沫,缓缓走到那里,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将上面裹着的布料掀开......
“啊!!啊啊啊!!!”他这一掀开不要紧,一下子就对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吓得这伙计三魂丢了七魄,脸色煞白,腿一软猛地跌倒在地,惊声尖叫。
另外三人被他这一声尖叫吓得心头一颤,瘦削脸怒骂道:“小六你嚎什么嚎?!”
“那......是......是四爷!!!是四爷的头!!!”
瘦削脸与另外两人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儿,浑身汗毛倒竖。
“不......不可能......”
然而话音未落,数道寒芒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爆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四人额心。
随着血肉被锋芒刺入的声音响起,三道肉体倒地的闷响随之而来。
四人中只有那个瘦削脸及时匍匐躲避,狼狈存活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一道更为凶险的金兵刺破空气的鸣叫声音响起,他的整个脑袋在一瞬间被飞驰而来的铁爪聚拢拔掉,血柱冲天而起,飞溅而出,染红了整个墙面。
由此,四人短短一瞬,连来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就命丧黄泉。
陈皮微微一用力,森寒铁爪里的脑袋就如同西瓜一样被拢得粉碎,成了一滩烂泥烂肉,其中一个完好的眼珠子在地面上滚落几圈好似死不瞑目般正对着他。
然而陈皮表情猖獗又狠戾,眼里冒出阴鸷的毒光,只是上前一步就将那颗眼珠子踩爆在鞋底。
他嘴角勾出诡异的弧度,人命对于他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数字,杀一人与杀一百人对他来说本就毫无区别。
但今日,他是来报仇的......用这整座宅院里的人命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甩着带着碎肉的九爪勾,在这素月下泛着深深寒光,转身朝着宅院里面走去。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猩红杀戮就此展开。
......
质问、怒骂、恐惧、怨毒的诅咒扭曲在一起、汇聚成一条粗壮冰冷的猩红铁链牢牢地拽住面容苍白无比却始终带有诡异微笑的陈皮,一直捆着他、拽着他、拖着他朝着那癫狂的炼狱深处坠落......
最终那些纷杂的声音都化为撕心裂肺的惨叫......
头颅滚滚落地......
鲜血暴溅、骨骼断裂......
无头尸体遍布整个宅院。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整一百三十口一个不留。
陈皮仅凭一人便屠了水蝗全家!
此刻院内的鲜血尚未凝固,还散发着腾腾热气。
陈皮屹立在这猩红血泊中,脸上是病态的苍白笑容,然他的双眸却有些无神。
他苍白的脸颊上还沾染着热血,整个人似鬼魅又似恶魔......唯独不似人。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红中看着宅院内横七竖八的断头尸体,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浓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异常明灿,仿若眼前不是死状可怖的尸堆而是夏日的美景般......
最终他像是忍不住了似的,笑出声来......笑的浑身发颤,几近癫狂。
双目无神的陈皮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有些茫然地转身回望。
二人就这么咫尺相望,红中笑得越发快意,就像报仇的人是他一样。
而陈皮对上他那双酝酿着癫狂的眼眸,好似被他眼里所映照的景象刺激的眼眸通红,竟不知不觉间淌出泪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将他脸庞上沾染的血污晕开,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着,落到肩膀,留下一道道血痕......仿若他已然啼哭出血泪。
原来在这不知不觉间,他的喉咙里不知何时已经成了窒息的水潭,让他胸闷的几乎作呕。
红中见到他眼尾落泪,那癫狂的神情居然微微收敛,脸上的笑容一派温润,他漫步又坚决地朝他走近。
而陈皮见他靠近,竟然不自觉地开始颤栗,这一刻二人位置瞬速颠倒,仿佛这整座宅院上百口人不是他杀的......而是那朝他走来之人杀的一般。
随着红中迈着步伐越来越近,陈皮像是脱力般,手里锋寒的九爪铁钩突兀地落到地面,发出独有的金属碰击地面的声响。
震得陈皮狼狈不堪地退后两步,差点被身后的无头尸首绊倒在地。
而红中则是像没瞧见这一幕,脸上依旧是一副温润和煦的笑容,朝着眼前颤栗不止的人伸出一只苍白微凉的手掌。
此时此刻,那些缠绕在陈皮身上的无形铁链仿佛都被这只苍白瘦削的手所牵动着,他别无他法,只能挪动着像是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朝着他走近。
红中像是不喜他的犹豫,直接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拉住困于胸前的方寸之间,仿若纡尊降贵般,垂头吻向他冰凉湿润的眼角,嘴角温润的笑意里酝酿着的是病态的癫狂......
陈皮你不应该迟疑......
带着我生生不息的执念,同我一起沦陷在这荒诞的癫狂深渊……
这场猩红杀戮在这一刻终结,淡青色的天边露出鱼肚白,晓光从云层中透射,淡金色的光辉将昏暗的大地缓缓照亮,微风裹挟着血腥味在天地间四散开来。
然而那抹淡金色的暖光却只出现在陈皮眼眸中短短一刹那......
他就永远沦陷在这昏暗猩红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