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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顾明珩的一句“愿我大雍海晏河清,社稷永安。国祚绵长,天下太平”,殿内的众皇亲与群臣都安静下来,他们看着一身红衣的顾明珩,有些惊讶于这个少年的勇气与内敛的气质。
并非任何一个人都敢于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下如此大的赌注。
皇帝陆泽章轻敲着的御座的手指也蓦地停了下来,眼神一凝,承宁,你会如何?
顾明珩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眉眼,身姿如凝固的雕塑,没有丝毫的颤动。陆承宁却没有看他,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顾明珩的手,双目无波。仿若人在殿中,却早不知神游何处了。
许久后见他依然没有动作,顾明珩在心里苦笑,阿宁,我果然还是高估自己了吗?罢了,这一次的赌局,就算是——我输了吧。
想着,慢慢将早已酸痛的手臂收回,长长的大袖落到了地上,连之上的云纹都失却了流光。他缓缓站起身,褶皱着的礼服直直垂落,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端着酒樽,顾明珩看了看杯中澄亮的酒液,双手稳稳地持着杯身,递于唇边,轻颤的眉睫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原来这酒香,也可以闻出苦涩的味道。
阿宁,这一杯,我为你而饮。
就在酒液顺着杯壁触碰到他的唇时,顾明珩的手臂突然被拉住了,动作一顿,他微微侧眼,就看见陆承宁一手紧握着自己的手臂,双眼专注地盯着自己端酒樽的手。
不是看着酒杯,而是手。
“阿宁,要喝吗?”顾明珩表情瞬间变化,嘴角弯起,将酒樽递到陆承宁的面前,轻声问道。
陆承宁的视线随着他的手移动着,最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双手中捧着的酒樽。迟疑了很久,最后陆承宁抬起手,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杯沿,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顾明珩很耐心地看着陆承宁一点一点地抚着杯上的花纹,手没有一点动作,一直都是双眸含笑的模样。
陆承宁似是确定这是熟悉的事物,这才接了下来,学着顾明珩刚刚的模样,双手捧着酒樽放到了唇边,抿了抿唇尝了尝味道,神色极为认真。
顾明珩看着他认真而单纯的模样,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阿宁,我可不可认为,这是你已经接受了我的存在了呢?
想着,顾明珩敛了神色,满脸肃穆地接过属于自己的那杯酒,仰头喝下。酒液沾染在淡红的唇上,若夜晚的露水滴落花瓣。
之后,他将陆承宁一直握在手中的酒樽接下,放到了典仪监的漆木托盘中,便看见典仪监微微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躬身缓步退出了大殿。
顾明珩握住陆承宁的手,步子合着礼乐的奏鸣往帝后的御座行去。两人十指相扣,红色的衣摆逶迤在身后,若流动的霞蔚。
两人站定在御座阶下,便听站立于大钟之前的典仪司大监轻敲钟面,悠扬的钟声伴随着高声吟颂:“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
随后,帝后起身,从一侧的漆盘中取出一玉璧一玉琮。顾明珩牵着陆承宁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下了玉琮,高声唱和,“吾皇万岁!”
话音刚落,群臣皇亲起身面向御座方向,亦是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至此,婚仪礼成。
乘上去往东宫的车轿时,顾明珩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方才那一幕幕,如幻象又如记忆,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他看着轿外熟悉的亭台楼阁与九曲回廊,一时心绪万千。
自己,终是又回来了这里,这座光明而晦暗的皇城。
想着,他低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陆承宁,见他像是累了一般,身体坐得笔直,眼睛却已经闭上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顾明珩看着他的模样,抬手想要触碰他的面容,顿在半空却终是住了手,收回手握紧了自己的五指。
阿宁,睡吧,我会守在你的身边。
许久后,车轿才到了东宫宫门前,此时已是月明星稀,隐约能够听见鸟的鸣叫声,声音稀落。东宫的属官纷纷站在宫门口迎接太子与太子妃的归来。
“阿宁,到东宫了。”顾明珩轻轻说道,就见陆承宁睁开眼来,眸色清冷的模样没有一点初睡醒的茫然,他看了看匾额上书的“东宫”二字,先一步下了车。
顾明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期望他能够等自己一起还不知道要等几年去了,一边想着也跟着下去了。
站在陆承宁的身后,顾明珩俯身扶起跪在最前面的太子太傅郑儒远,疾声道,“老先生快请起。”他自太子六岁起便入东宫任太子太傅一职,原本年过花甲的他奏请辞官返乡,皇帝同意了,却恳请他能够留下来做太子太傅。郑老应下后便收拾了书卷入了东宫,如此便是三年。
顾明珩自上一世便钦佩这位在士林中声望崇高的老先生,他一生为官清廉,门生无数,心态豁达,崇尚古礼。
当年皇帝废陆承宁太子之位,封安王为皇太弟时,唯有他在中朝宣政殿劝谏,一跪便是一日。后来昏倒在地,没过三日便西去了。
“太子殿下今日大婚,老夫心中实在为殿下高兴。”他就着顾明珩的搀扶站起来,手掌枯瘦,但眼神却很是矍铄。他蔓延欣慰地看着顾明珩,“愿太子太子妃得乎天佑。”说着再要拜下。
“先生无须多礼!”顾明珩急忙止住他的动作,诚恳道,“太子与晚辈日后还需先生多加教导,如此,先生便是晚辈的师尊,晚辈怎当得起一拜?再者,先生年事已高,日后见晚辈都不用再行礼了。”
说着退后了一步,恭敬地俯身道,“学生顾明珩,拜见老师。”他的声音沉静,带着源自心中的尊敬。
“太子妃快起!”郑儒远抚了抚长长的灰白胡须,眼中满是笑意,“早闻顾九公子博学高华,精通琴画,这一拜老夫受了,此后必定会尽心教导,方不负这诚心一拜。”
顾明珩起身,嘴角弯起,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通过这位老先生的考验了,有郑老的帮扶,许多事情都要轻松许多。如今已入东宫,很多事不得不早早考虑。
“学生见过老师!”顾明珩满脸笑容,抬手松松地作了一揖,一老一少相视一笑。
进入寝殿的时候,顾明珩只觉全身酸痛,累得手臂都快要抬不起来了。现在毕竟才十一岁,身体还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劳累,精神又很是紧张,一时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只觉疲惫不堪。
看向陆承宁,就发现他已经趴在圆桌上睡着了。想来是到了熟悉的地方,又很是劳累,应该是撑不住了吧?顾明珩去到门口轻声唤了阿徵和阿羽,他们早已候在了寝殿外,听见声音便和东宫大监姜柏领着一众宫侍进了寝殿。
“太子平时是何时就寝?”抬手任阿徵阿羽为他解去礼服外袍,顾明珩看着候在一旁的姜柏轻声问。
“禀太子妃,殿下就寝时间非常固定,每日均是戌时(晚九点左右)就寝。”他尚且拿不准这个新主子的脾性,按照殿下此时的情况来看,这位太子妃必定是日后东宫的实际掌权者。他作为主管内务的东宫大监,如何也不能在第一次拜见时便落下任何的差错的,因此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应道。
“如今已过子夜。”顾明珩喃喃道,随后又对他道,“整理殿下卧床旁的木榻,今夜我就睡在那里。”说着换上了淡青色的宽松外袍,显得眉眼有些清冷。
姜柏迅速地低下头应“是”,到一边指挥着宫侍自去整理。
“你们出去吧,留阿徵和阿羽在就好。”收拾完毕后,顾明珩淡淡说道,就见寝殿内的宫侍慢慢退出门去。他坐到了陆承宁的旁边,看着他睡得香甜的模样,眼神也柔和起来。
“公子劳累了一天,要不先休息?”阿徵看着顾明珩疲惫的模样,在一边轻声说道。
“不急。”顾明珩伸手自桌上端了一杯浓茶,姿态闲逸,神色放松。他视线一直落在陆承宁身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看到这般的场景,阿徵和阿羽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再开口。
公子自有打算,他们无需插嘴。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门外传来宫侍通报的声音,“吴嬷嬷求见太子殿下。”
“吴嬷嬷乃是太子的乳母,是太子最为亲近的人,在东宫地位非常高,连姜大监都要退让三分。”阿徵低声说道,双眼看着地面,面上闪过深思。
公子这是在等她吗?虽然那此人立威最好不过,但是也有隐忧。
阿徵渐渐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公子了。
“宣。”顾明珩淡淡地吩咐道,随后便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老身见过太子妃。”吴嬷嬷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太子,眼里有些失望,随即朝着顾明珩拜下,语气恭敬。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宫婢,一身淡褐色衣衫,年仅十一二岁的模样,也跟着吴嬷嬷拜下。
“何事?”顾明珩没有看她,端起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他的语气平静到有些冷漠,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中。
“老身来守着殿下。”吴嬷嬷头低着,看不清神色,语气却是理所当然一般。
顾明珩听了轻笑出声,满是嘲讽,“守着?”说着站了起来,淡青色的长袍如山岚雾气一般,拂过吴嬷嬷的眼前,“今日太子大婚,你来太子寝宫,守着殿下?”
他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说完,随后扫了一眼她身后跪着的女孩儿,慢悠悠地说道,“还带着一个宫婢?”
吴嬷嬷的脸一白,她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胆气一直是有的,但是此刻也有些发虚,不过还是强撑着道,“老身担心殿下晚上要闹。”她声音说地很轻柔,带着慈爱。
“既然吴嬷嬷这么担心殿下,那就去门外跪着吧,守着殿下一夜。”顾明珩看着跪在地上的吴嬷嬷,语调很随意,说完便看见吴嬷嬷一下子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自己。
她的嘴唇颤了颤,隔了一会儿才缓了语气说道,“若是半夜殿下闹起来,可一定要叫老身,殿下他自小……”
“吴嬷嬷。”顾明珩不耐听她说下去,直接打断她,“殿下他并不是孩童了,他是一国储君,岂能长于仆妇之手?况且,太子今日,已经大婚。”
顾明珩双眸像是淬了冰一般看着她,甚至嘴角还微微勾起,“如今,你可以出去了。”
“老身,告退。”吴嬷嬷道了一句,随即起身快步出了寝殿。跟在她身后的宫婢似乎腿还有些麻,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连行礼都忘了。
顾明珩看着丝毫没有被打扰地陆承宁,突然很想叹气。阿宁,你睡得这么熟,真想把你叫醒啊。但是看着他安睡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忍心。
“公子,可要安歇了?”阿徵和阿羽见顾明珩的脸上出现了浓浓的倦意,在一边问道。
“你们说,我为何要让她去外面跪着?”顾明珩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突然问道。
阿徵和阿羽对视一眼,阿羽应道,“不管仆从多得宠,都越不过主子去,哪有像她这般在太子和公子的大婚夜就想要来给公子您一个下马威的?”阿羽说起来有些不忿。
因为吴嬷嬷是太子的乳母,太子对她多为依赖,因此在东宫中她的实际地位很高,在皇后的面前也颇为受信任。只是她错在,没有了解清楚顾明珩这个人。
眼界终是浅了些。濮阳顾氏的公子,如今的太子妃,可是她能够要挟的?
“还有呢?”
“她不应该带宫婢进入寝殿。”阿徵接下话,语气沉静,“公子是男子,虽是太子妃,但是如此终归要有避讳。”他说的简明扼要。
“嗯。”顾明珩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阿徵和阿羽,眼神欣慰,“在这宫中,你们要少说多看多听,皇宫不比宫外,自有它的险恶之处,以及长久以来的弊病。还有就是,时刻记住,我独处之时,不准任何的女子单独接近。”
两人慎重地应下,他们都明白公子的难处。这皇宫之中,远不如表面所看上去那样光鲜富丽。
一念之差,便是万丈深渊。
“你们先出去吧,守在门口就好。”
阿徵阿羽出去后,顾明珩独自洗漱完,看了看依然没有醒来的陆承宁,弯腰小心地将他抱了起来,朝着卧榻走去。陆承宁很瘦,抱在怀里很轻,顾明珩在心里暗暗想到,看来以后要好好管着他吃东西才行。
刚把他放到了榻上,顾明珩便对上了陆承宁睁得大大的眼睛,一愣,随后就笑了出来,“阿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