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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的冬雪与白梅向来是京中一大盛景,总会有那么些文人雅客不惧纷扬的大雪去到那梅林中,赋诗吟唱几句,或是泼墨作画,亦是好景致。
一宽眉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几个文士一边饮着酒一边高歌着往着山下去了,有些感叹,“也只有在雍京这般繁华之地,才能看见如此景象啊!”因为繁华安宁,没有战乱,所以才会多了那样的闲情用来赋诗饮酒。
若是身处燕云,每日担惊受怕,朝不保夕,必定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的。
“怎么,子铎兄为何突然心生感叹?”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抚了抚自己的美髯,扬了扬眉语带玩笑的意味,“世间山水本就不同,自然是不一样的地方有不一样的活法儿。你我既然到了这京城之中,怎么也该陶冶陶冶,不然哪天去了江南的温柔水乡,见了那山水迷蒙的模样,子铎兄怕是还要水土不服呢。”
“受教,受教!”陈子铎拱了拱手,满脸的笑意。他看了看亭外纷扬的雪花,虽是比清晨的时候小了不少,但是依然在地上覆了厚厚一层,有些担忧地说道,“无怿兄,那位公子今日真的会来?”他的语气中有些不确定,又含着期待。
“不知。”宁无怿摇了摇头,自小火炉上取下酒壶,倒了一杯温酒在杯中,这样的酒喝起来甚是暖身,“但是我总有预感,那位公子会来。”说完一口将杯中的酒液饮下,只觉全身都涌起了暖流。
二人入京已有半年,这边的事务基本都已经处理好了,按照行程应该去往江南,或者便是回去燕云。
但是几月前,一个自称“阿羽”的男子找到了两人,诚恳地希望宁无怿能够多留些时候,等候他家公子回来。并坦言他家公子已经寻觅他多时,只是因为有要事实在是走不开,晚一些才赶得回来。
两人有些犹豫,都觉得没必要因为素不相识之人耽搁行程,想着便告诉那阿羽,下次入京时必先行告知,约好会面。阿羽见二人决意要走,只好告知了真实身份。
两人才知道,原来被称作公子的人,竟是濮阳顾氏的九公子,如今的东宫太子妃——顾明珩。
看着阿羽手中的东宫腰牌,两人不得不信,却又很是疑惑。但是最终斟酌之下,还是留在了京城。
前日两人亦是去看了太子陆承宁回宫时的盛况,更加对这个近年来愈加神秘的太子妃感到好奇。如今天下皆知,太子陆承宁幼时遭正宫皇后的暗算,性命堪忧,神志昏蒙。后来顾明珩嫁入东宫为太子妃,多加周旋,这才令得太子逐渐好了起来。
这样的故事在坊间流传了不知多少个版本,百姓津津乐道,太子妃的名望也逐渐高了起来。
而在士林之中,顾明珩的声望一直都是极高的,不仅是因为他琴画双绝,更是当年琼林文会上的一局棋,令得无数文士拿着破解的残局前去谢丞相府求见太子妃,却先被太子伴读谢昀泓所打败,不得见之。
如今的太子,有如锋芒毕露的利剑,正逐渐成为一个英明而文武双全的储君。但是太子妃却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再难见其踪影。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陈子铎笑了笑,他年已近不惑,面上的皮肤因为常常受到边塞风沙的侵蚀,如今已是皱纹满面,有些泛黑。但是笑起来却异常的爽朗,令人心生好感。
宁无怿看着陈子铎,若不是他将气若游丝的自己从尸骨堆中救起,那现在世上早没有了宁无怿此人的存在。
这时,宁无怿的视线突然凝注,他看着远处山路上行来的两人,眼露惊艳之色。
为首的男子身披水莲织锦狐白裘,头上只束了一顶素净的白玉冠,衬得眉眼清宁,气质舒朗,毫无尘垢。他踩着木屐踏雪而来,那般的清雅幽绝,连漫山的白梅都沦为了陪衬。
大雪纷飞,此情此景,已可入画。
陈子铎顺着宁无怿的视线看去,亦是痴了眼,几乎无意识地感叹道,“如此公子,叫陈某今日方知,何为风华绝代。”
为他撑伞的侍从站在亭边将油纸伞收拢,伞面上的白雪扑簌而下,看着两人应该是一路自山下攀爬而上。这雪大路滑,想来车轿亦是上不来的。
“晚辈来晚了,实感歉然。”听顾明珩开口便称呼自己为“晚辈”,宁无怿与陈子铎也不敢托大,连忙起身作揖道,“公子言重了,我二人也才到不久,于火炉边赏雪景梅花,亦是雅事。”宁无怿而立之年,一把美髯打理地很是精细,令得他的气质显得很是沉稳。
此时他礼仪周全,毫无谄媚之意。
相互见了礼,顾明珩以茶代酒致了歉意,“前些日子去了惠州,前日才回了京城,让两位凭白等了这么久,是明珩的不是。”
“倒也不曾耽搁什么要事,只是我二人这些日子来心中总是猜测,公子寻无怿如此之久,所为何事?”宁无怿与陈子铎对视了一眼,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两个人都是商人,相信利益,顾九公子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是有事相托。但是涉及到宫廷斗争的,若是卷了进去,虽然利益极大,但必定是得不偿失,有可能还会失了性命。
“二位不用忧心。”顾明珩像是猜到了两人的想法,笑着摇了摇头又接着道,“明珩长期居住在京城,因为身份不能离开,很多事情都多有不便,所以这才想要找二位合作。”
面对商人,顾明珩亦是明白他们的行事准则,这便没有拐弯抹角,“不知二位对于西凉国与我大雍之间,如何看待?”
顾明珩手中端着一杯茶,如玉一般的手指放在陶土杯上,很是悦目。他的语气宁淡,像是不过在询问今日的米价如何。
陈子铎心下有些怀疑,看了眼宁无怿,却见他双眼沉静地看着炉上燃着的红炭,心下也定了定。虽然他年纪要比宁无怿长,但是论心智,他甘拜下风。
“战。”宁无怿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一旁的顾明珩笑了起来,真真如冰消雪融一般。
“听闻先生此字,便知道明珩没有找错人。”他看着宁无怿的双眼含着称赞,接着肃了面容道,“是的,西凉一国有如豺狼环饲,若想要我大雍边境长治久安,燕云六州百姓不再受战火之苦,唯一的途径便是一战。”
他说着这番话,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宁无怿看着顾明珩,突然觉得方才一身清俊高华的贵公子幻觉一般,此时的他有如站在江山舆图前的将军,指点江山。
“我与陈兄都只是一介商人罢了,若要论及家国战争,我二人之力实在是不能帮上什么忙。”宁无怿很有自知之明,也看得很清楚。
他能够从朔州宁家的一个普通嫡子成为继承人,又能够从一个家族被灭瞬间失去所有的普通人成为如今的宁无怿,这些都不是运气或是命运所能够解释的。
他拥有聪慧的头脑,以及卓绝的心性。他不知道顾九公子是从何处知晓了他的存在,但是面对如今的情况,他会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不。”顾明珩一双眼认真地看着他,让人莫名地对他说出话感到信服,“若有一日,我大雍与西凉国开战,那么,一个资产雄厚,能够提供足够的粮草、药材以及运输工具路线的商人,更甚者,若他的手下中有着熟悉西凉要路的人,那必将会起到极大的作用。
而我,希望先生能够做这个起到极大作用的人。”
亭中突然沉默了下来。
宁无怿掩下心中涌起的澎湃情绪,看着石桌上火炉中的炭火不断燃烧着,通红而充满了热度。不否认,他确实被顾明珩话中所描绘的东西所撼动了。但是他更加地清楚,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能够承担起这样的作用。
资产雄厚、足够的粮草与药材,甚至武器的运输路线,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也不是轻易间就能够做到。
想到这里,他犹豫了。
沉默了许久,顾明珩认真地再次开口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宁先生达到目的,我也相信先生必定能够做到。”
又接着道,“人生在世,为的不过是问心无愧。明珩虽无开万世之太平这般的雄伟意愿,却也想要为生民立命。说来或许有些虚幻,但是一生不过数十年罢了,何不一搏?”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无怿,眉宇间满是激昂与浩然之气。
宁无怿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他站起身退后一步,“无怿愿追随公子。”一句简单的承诺,却是无比郑重。
顾明珩站起身,亲自将他扶起来,“以后劳烦宁先生了。”
顾明珩走后,陈子铎很是焦急地灌了一杯热茶,差一点被烫到。他看着一脸镇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宁无怿,很是不解,“无怿兄,你不会是真的想要做那个什么人吧?哎哟,这些家国大事可不是好掺和的,一不小心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你可不要迷了心啊!”
他虽然四处跑商,但是这四十年来他都过得很是顺利,也没有想过要去做一番大事业。在他的念想里,做一个有些家财的商人,便已是足够了。
宁无怿看着眉头都皱紧了的陈子铎,端起手中的茶杯,语带沉思,“子铎兄,或许真如顾公子所说,商人在家国的战争中亦能够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说着笑了笑,“我宁无怿在这世间已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自然一身轻。还不如真的放手一搏,做到问心无愧。”
他看着亭外纷扬的雪花,缓声道,“或许有一日,燕云六州也能够如雍京一般繁华,燕云的百姓也能够在冬日的时候踏雪赏梅,饮酒赋诗,而不用再担心敌国的马蹄踏入他们的家中,长刀收割了他们亲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