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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遇,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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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三,距离土木堡之变发生,还有不到三天时间,西蒙古太师也先围攻大明边界,怀来沦陷……

    第一缕晨光照来时,张影舒发现,自己竟然睡了一觉。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两个渐行渐近的男人声音。

    “你他妈的搞什么,这可是大哥的女人,你想我死吗?”(蒙古语)

    “您先看看她长什么样再说!”(蒙古语)

    “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了……”

    房门开处,张影舒看到两张男人的脸。一个满脸大胡子,一见到自己,便饥饿野兽般猛吞馋涎。另一个两撇鼠须,双目闪烁着贪婪狠辣的光。

    她一下子就懵了,继而感觉浑身上下没半点力气,头晕沉沉的,只想再次睡去。深深吸气,强迫自己站起,站到中途,却又摔倒在地。她是有武功的,但此刻,竟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这俩人是谁?他们给她下了蒙汗药吗?他们说的那什么大哥是谁?为什么她会是他的女人?

    理不出头绪,使不出武功,她有些慌。

    她是太阳即将下山时被抓的。彼时,怀来西门近在眼前,再行几步路就能出城,她没能出去。牵累她的,是近畔一名突然尖叫的少女,张影舒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尖叫,但她就是尖叫了。

    她这一尖叫,张影舒完了……

    一名蒙古军官漫不经心向那少女一扫,再扫,再扫……

    “嫂子,你是不是很热,弟弟帮你脱衣服吧?”那大胡子贼忒嘻嘻问道。

    张影舒一时无措,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应。恍惚中,她仿佛听到自己说了句什么,然后她听到对面那大胡子猥琐到让人作呕的声音:“不错不错,有点野味,我喜欢。”他涎着脸凑近,“嫂子别怕,过会肯定让你乐呵。”

    张影舒不住倒退,脑中乱糟糟却在想,“我怎么成了他嫂子了,他大哥是谁?”

    “你们……是怎么抓到我的?”她说的是蒙古语,很地道的蒙古语。这是当年父亲逼她学的,就为了她发音不标准,还扇了她两巴掌。

    “哈哈哈,你问我我问谁?嗯……我问谁?”那大胡子转头看那鼠须男,“你是怎么抓到我嫂子的?”

    那鼠须男笑道:“那颜应该问她,为什么出现在怀来堡?还女扮男装、横冲直撞地出现在怀来堡。”

    张影舒缓了缓气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女扮男装,横冲直撞于怀来堡,有问题吗?

    要想去土木堡,必得经过怀来堡,而她到怀来时,这里已经沦陷了。目之所及,尽皆疮痍、敌兵。

    她一个年轻美丽姑娘,若想毫发无损地穿过危地,仅存在于想象。为了让这一想象成为现实,她杀死一名落单的蒙古骑兵,扒了他衣服换上,乔装成侵略者模样,在自己的国土上横冲直撞。

    有问题吗?没有!甚至可以说,这是成功离开怀来的唯一办法。

    那么,问题在哪?为什么他们不抓别人单抓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们是要凌辱甚至杀死她吗?父亲怎么办?还有那谁,他要是知道自己快死了,会有一点点难过吗?还是像最后一次见面时那样,冷着脸说他很忙?

    ……等等,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她应该考虑的是,怎样做,才能收拾掉这俩人形畜牲——如果连这俩东西都收拾不了,她拿什么去收拾后面那个人形畜牲呢?

    她强迫自己终止无谓的思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强迫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油腻腻的爪子慢慢伸来,人形畜牲在淫笑:“别怕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这爪子,真恶心!

    她抓过身旁一把茶壶,拼尽全身所有力气,狠狠砸在他头上。

    她没多少力气,所以不疼。但,一壶茶水淋到头上毕竟狼狈。

    “臭婊子,你找死!”他大怒,站起身来对着张影舒腹部狠狠踹了一脚。张影舒腹部剧痛,恍惚中,她仿佛想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一句话竟脱口而出:“阿噶多尔济,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抓我!”

    大胡子呆了一呆,忍不住回头看那鼠须男:“她认得我?”

    张影舒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肋部因为这一呼吸而剧痛,她几乎要晕厥:“当然,我当然认得你。”

    “你怎么会认得我?”那大胡子好像有所顾忌。

    张影舒有气无力说道:“我当然认识你。”

    她来不及考虑,她之所以准确无误地喊出那人名字,是因为那鼠须男的一声“那颜”。在蒙古,能被称为“那颜”的,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的,除了蒙古可汗的弟弟,阿噶多尔济亲王外,没几个。

    阿噶多尔济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你……你……你没见过我……”

    “你……你知道我是……”

    如果换做平时,像阿噶多尔济这样的蠢货,张影舒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收拾十个八个,但现在,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瘫倒,意识却渐行渐远。她大骇——如果这时候晕去,天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他。

    骤然,门外传来一声喊:

    “张什么舒!”

    这声音好大,而且说的是,汉语。

    张影舒猛回头,旋即瘫倒。睁眼看去,但见帐门开处,十数人大踏步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华服青年,二十七八岁年纪,长眉秀美,双目秀气,生得甚是好看。倘若身上穿的不是蒙古衣衫,而是汉人的宽袍大袖,就活脱脱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了。明亮的晨光静静的洒在他身上,真如明珠在侧,朗然照人。

    从这一点来看,他是阴柔有余阳刚不足,但眼光一扫间那种掩藏不住的,随时一战的霸气,又不禁让人胆寒。

    “大……大哥……”阿噶多尔济颤声道。

    那青年不理他,径直走到张影舒身前,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张什么舒,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也不知道!”

    张影舒眼前一黑,慢慢软倒,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昏迷。

    后来她才知道,在她晕厥之前,脑中迷迷糊糊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脱脱不花这厮怎么来了?他不是在辽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