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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可汗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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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傀儡不是人,若想求存,得学会忍辱。

    十三岁那年,也先的妹妹弄丢了坐骑,一口咬定是他偷的,他反驳,反被对方打了一巴掌:“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跟我犟嘴?”

    脱脱不花抚着脸离开,满腔屈辱化作动力,一鼓作气打跨了草原上实力最强的太师阿鲁台,并顺势抢了阿鲁台所有奴隶、牛羊、辎重以及……地盘!

    也先瞠目。

    他微笑着问他,拿这些东西做聘礼,迎娶令妹,可否?

    也先没听见,他笑着离开。

    屋里血腥味将他熏得喘不过气来,时间一点点划过,难过也得过。他定了定神,打开房门,对站在廊檐下的侍女说道:“知道了,你让王妃早点休息。”说着,接过手中那碗汤,示意侍女退下。

    者兰帖木儿不知何时已走到脱脱不花身边,双目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待那侍女离开,他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兼一生知己低喝:“要么,你现在就把她给睡了,然后一刀子把她给杀了。要么,你就臭不要脸的死不放手,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被也先给害死。两条路,随你选。只是,请不要再来烦我,我很忙,谢谢!”

    说着,他一把推出脱脱不花,左足一踢,“砰”一声,沉重地关上了门。

    半个时辰后,脱脱不花站在怀来某官员后院的廊檐下,望着沉闷的庭院,望着沉闷庭院北端那片沉闷的屋舍,不愿移步。

    彤云密布,直压头顶,八月十八的深夜,多半要下场大雨。

    “可汗?”多兰迎了过去。

    脱脱不花低声问:“王妃睡了吗?”

    多兰:“还没。”

    脱脱不花“哦”了一声,就要往前走。

    多兰突然叫住他,有些犹豫。

    脱脱不花:“说吧。”

    多兰:“王妃心情不大好,好像是生气了。”

    脱脱不花:“知道了,你去吧。”

    门帘开处,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扑面而来,脱脱不花原本沉闷的心,更沉了。

    不愿见她,更不愿碰她。可也先还没死,她也还是太师淮王的妹妹,即使再不情愿,也不能表现出来。

    越走越阴沉,越阴沉越要往前走。蓦地,脱脱不花眼睛一花,见到梳妆台前,一女子的身影,依稀就是张影舒。

    屋外,狂风呼啸,吹不着他,却吹得他几近趔趄。

    “吃了吗?”梳妆台前,木仁回头看脱脱不花。

    不是张影舒!她与张影舒差距甚远。

    这位年长脱脱不花一岁的女子或许不丑,但决计称不上什么美女。那双细窄的眼睛时不时露出凶光,打量你的时候,目光好像在说:“你要是敢不听我的……”

    她不坏,尽管脾气有些火爆,性子也算得上率直热情,尽管喜欢出风头。

    “什么?”脱脱不花随口问道。

    木仁面色有些阴沉:“什么什么?夜宵啊。我特地让下人给你做的。”

    脱脱不花:“吃了,挺好吃的。”

    侍从上前服侍他宽衣,他有气无力的站着,任凭摆布。

    木仁走到他面前,双臂环住他脖子,看着他,妩媚一笑:“好看吗?”

    脱脱不花强忍着不让自己皱眉:“好看不好看的,都老夫老妻了。”

    木仁笑道:“装什么糊涂,我是说那个妓女!你这几天,有事没事往妓院跑,你当我眼瞎不知道?”

    音调平淡,声音不高,好像很平常,但她那双略带凶光的眼睛,却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别扭。

    还有,她说谁是妓女?

    张影舒不过是被他关在妓院,怎就成了妓女?

    “别胡说!什么妓女,没有的事。”脱脱不花忍不住皱眉,伸手推开了她。

    木仁环住他手臂,笑道:“怕什么,我又不妒忌。你要是真瞧上了,就带回来养着,也省着一天到晚的去妓院,丢人现眼。”

    嗯,丢人现眼。

    脱脱不花不自觉皱眉,平心而论,他也想接受甚至喜欢她,如此,就不至于时不常感觉压抑甚至窝火。

    “我问你话呢,那妓女好看吗?”

    脱脱不花不理她,径自走到床上躺下,皱眉想自己的事。

    传国玉玺究竟被谁抢了?阿都赤究竟被谁杀了,他的头在哪?凶手跟张影舒有何牵连?申拉克那畜牲是怎么知道自己行动轨迹的,谁告的密,幕后主使是谁?

    张影舒……他该拿她怎么办?放了?占有?杀了?刑讯逼供?

    诸事纷纭,想得他头疼。蓦地,他听到耳边张影舒的声音:“可汗!”

    脱脱不花下意识闭上眼睛,摒住呼吸。

    “可汗!”声音轻柔动听。

    “你怎么不理我?”一只手环向他脖子。

    脱脱不花霍得睁开眼,旋即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恶心,餐桌上爬上一只老鼠般恶心。

    尽管知道他不情愿,木仁那双手,还是不管不顾地环向了他脖子。

    “唉,咱们,好久没做了哦。”

    脱脱不花浑身乏力,只想睡觉。刚成亲时什么都新鲜,尽管不喜欢她,还是能哄得自己接受。随着她日渐强势日渐年长,那些强撑出来的兴趣,也愈发哄不了自己了。

    “改日吧,今天累了。”这倒不是假话,他是真累了。

    木仁不依,右手依然环住他脖子,左手却不住往下游走。

    “跟我做,你就熊,跟她做,你就雄,是这意思吧?”

    跟她做?他们做过吗?唯一一次强迫,差点没被她杀了。

    那狠劲,她可真下得去手!

    “改日,改日。”他拿开她手。

    木仁霍得坐起,瞪着脱脱不花:“我算是看明白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

    什么叫“妓”?她是“妓”吗?什么叫“偷”?他有“偷”吗?还有,即使他使尽浑身解数去偷甚至去抢,他抢得着吗?人家说什么来着,“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他们汉人那些花花肠子,跟他一个蒙古人有什么相干,凭什么无端端让他背黑锅?想到这里,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木仁见他不说话,只当他心虚,益发得理不让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以前不那么轻薄,最近你是益发不像话了!别忘了——”

    “对!忘不了!”脱脱不花最烦她拿也先说事,好像他欠他们绰罗斯家多少钱似的,“我永远也忘不了,我能有今天这地位,全拜你哥哥所赐。我脱脱不花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是吃软饭的窝囊废,我是半点本事也没有的傀儡——你满意了?”

    “你……你……”木仁愣了好久,“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脱脱不花推开她,坐起身来,乱七八糟地穿衣服。

    “你去哪?”

    “遵您的旨,我现在就去睡她!管她同意不同意!”他一脚踢掉那只好像永远也穿不上的靴子,赤着脚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