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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梵语僧伽蓝摩,指僧众共住的园林,即寺院。
恒河南岸,摩揭陀国境内一处茂密的庵没罗树林深处,一座伽蓝隐没于此。
伽蓝周围,大大小小的精舍,数十座白色舍利塔,错落有致地分布于丛丛密林中。
放眼望去,三三两两的僧人,**身体,在结满庵罗果的树木下闭目静坐,或诵经,或冥想。
凶渡与玉糯远远地看着这群苦修的僧众。
“主人,数月来,我们对天竺境内的舍利塔逐一探寻,已探过七万八千余座佛塔,迄今为止仍旧一无所获。
这座伽蓝内高僧众多,且位置极其隐秘,外人知之甚少。
奴婢以为,这周遭所立的数十座佛塔中,极有可能藏匿有我们要寻找的佛顶骨舍利。
只是,有传言,说此处一侧有深池,内藏巨龙,名曰那烂陀,生性凶猛,有千年之寿,恐难以应付。”
“事到如今,唯有尽力一试。即便是龙潭虎穴,亦要一搏。”
说罢,凶渡幻化成一名僧侣来到一株庵没罗树下,双手合十,躬身请教。
“比丘,我乃云游头陀,闻贵伽蓝佛塔众多,供养有佛祖舍利,特来拜谒。烦请比丘指引带路。”
白衣比丘看了看凶渡,说:“据此东面三里路,有一条狭窄的道路,道路两旁皆是羯尼迦树。
过此小路,便见一处深潭,潭边有座白塔,里面供养着佛祖曾布道三个月时所剪下来的头发,指甲,你可前去拜谒罢。”
“我听闻佛祖顶骨舍利亦供养于此,比丘可知晓?”
比丘笑笑,“我未闻,亦不知。”
说完,意味深长看着凶渡。
凶渡拜谢离去。
来到白衣比丘所指点的小路边,只见道路两旁果然布满羯尼迦树,花含扑鼻异香,色如黄金灿烂,整个树林一片金色。
路尽处,见深潭,碧水清寒,深不可测。
潭边果然一座白色七重浮屠,时值傍晚,浮屠内有微光闪耀。
“此塔內法器法力之强,我竟从未遇见过。”凶渡暗忖,心中大为惊异。
正欲靠前细观,却见潭中飞出一条白长巨影,定睛一看,乃白色巨龙。
巨龙落地后,幻化人形,正是庵没罗树下所遇僧人。
僧人冷笑道:“我乃潭中白龙那烂陀,奉阿难尊者之命守护佛骨舍利浮屠。
我早已察觉你既非头陀,亦非人。
你打听佛祖舍利,必为偷盗而来!数日前,一只中原白狐亦是如此,已被我重伤而去,今日你偏要重蹈覆辙,我便成全与你!”
说罢,摇身一变,换成原形,腾空而起,张着巨口,向凶渡扑飞而来,意欲将他吞进嘴里。
凶渡不慌不忙,后退数步,亮出霍去病所赠的青虹贯日剑,举剑刺向白龙颚下咽喉处。
无奈龙鳞坚硬如铁,剑尖刺处,发出刺耳的破音,伴随火花四溅。
凶渡以灵力汇入宝剑,握剑之手用力往前一推,剑锋瞬间没入鳞片。
白龙剧痛,狂舞着龙尾,用力扫向凶渡,凶渡撒手撤退,飞身一跃,在空中现出灵猫原形,轻盈而稳稳地落于塔尖。
白龙咆哮如雷,上下窜飞,终于跌落地面,再现白衣僧人的样子。
只见他用力从颚下拔出宝剑,捂住脖子,提剑腾空,刺向凶渡,剑身伴随呼啸风声,凌厉凶猛。
玉糯见状不妙,担心主人安全,叱喝一声,纵身飞起,拼尽全力双掌击向白龙,欲阻止白龙的进攻。
白龙猝不及防,回身刺向玉糯.......
眼见玉糯危在旦夕,凶渡来不及出手解救,值此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一条白影闪过,只见白龙重重跌倒在地,手中宝剑已不知去向。
凶渡定睛看去,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无法站稳塔尖。
眼前不远处站在的,提着青虹贯日剑的白衣女子.......
正是自己与玉糯苦苦寻觅的九尾灵狐。
玉糯登时欣喜异常,跪地叩拜,
“师傅.....”
话音未落,已是百感交集,泪如雨下。
白龙身负重伤,眼见寡不敌众,便翻身而起,纵身一跳,沉入潭底而去.......
凶渡跳下塔尖,缓缓走向灵狐。
自大漠一别,已是千年,眼见自己朝思暮想之人,就在眼前。
凶渡此时心中纵有千言,亦是无语凝噎。
女子清冷绝美,眼睛如泉水清澈,如湖水深邃。
她轻轻走近凶渡,将手中宝剑交还与他,凶渡痴痴看着她,竟忘记伸手去接住......
浮屠塔内,除了几缕头发,若干指甲,别无他物。
灵狐面露失望,看着眼前所见,久久不语。
恒河夜晚的岸边,燃起的篝火旁,凶渡与灵狐相对而坐。
“世人皆言她魅惑君主,必是妖媚邪恶之相,只有我知,她真实的面容,美丽异常,却并非妖艳邪魅.......”
凶渡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无限柔情。
女子凝视着篝火,似乎心事重重。
“你的伤......可是好些了?那白龙那烂陀自言,数日前曾经重伤于你.....”
“无妨.......
凭他?尚不能伤我。
我不过是去试探一二罢了。”
女子不以为意,淡淡说道。
“这往后,你意欲何为?......
不如......随我一道返回中原,蛰居大漠,以度此生......”
“就那样,终其一生,守着黄沙落日,直至天荒地老?”
女子笑着接过话语,语气里似有讥谑之意。
凶渡一时语塞,不明白地看着她。
“......你若是不喜大漠,我们亦可去往祁连山深居,抑或是昆仑.....”
不待他说完,灵狐已经开始摇头。
“我本灵兽,天意使然,得以修炼成精。
自受命女娲娘娘之令后,我便不负所托,魅惑帝辛,亡殷商,立周室。
我本是立下不赏之功,结果却险些死于姜子牙神鞭之下。
断二尾,毁灵力,现如今,封神不成,成仙无路,你叫我如何能够甘心?
........
自古王权霸业,引世间无数凡人争夺杀戮,哪又轮得到我来挑唆魅惑?既然他们都要将此归功于我,我也就坦荡接纳罢。
人间的富贵,我全然不在意.....
我所钟意者,乃至高无上之王权.......
人兽是否真的有别?
世间万物皆有灵,皆平等。
我又为何不能做人间的王与后?
我又为何只能蛰伏于荒漠戈壁,高山丛林?为何必须昼伏夜出,与人秋毫无犯?这是何道理?!”
“人兽有别,这便是界。”
凶渡有些吃惊地看着灵狐,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话来。
“我偏不信什么界。”灵狐冷笑。
”助灭殷商一事,我知你不甘,心中颇觉不平,是以,我愿助你寻得摩尼珠与舍利,逆转还灵,只是不知你,竟存此心念.......
我本以为,你实现所愿,便能安心......”
“便能安心做一只籍籍无名的狐妖,待阳寿已尽,死便死了......是么?”
灵狐抢过话语,有些尖刻地反问。
凶渡无言以对。
“天不绝我,我必要活出另一幅模样。
人间的打打杀杀,我已看倦。
他们的寿命何其短暂,尚不懂珍惜,只顾着相互残杀,争夺不休。
那便由我来结束他们无休止的缠斗罢。
身为灵兽,你我寿命何止数倍于人?我若掌握王权社稷,他们又何来觊觎窥探之心?
你说我迷恋王权也好,醉心江山也罢,我必要夺得摩尼珠与佛骨舍利,助我逆天改命,达成所愿!”
灵狐语气决绝。
“届时,我定要送你一个天下。
你与我共守江山,永世为王......
这,难道不好么?
.........
你再不必屈居荒漠,蛰伏旷野,终其一生,老死于莽荒。
你信我.......”
灵狐语气突然变得异常温柔,一双如水波流动,充满希冀的眼眸,深情地凝望着凶渡。
凶渡感觉如此陌生,眼前的女子,还是那个他熟悉的灵狐吗?
抑或是......他从来就没有了解她罢?
她这份惊天动地的野心,是凶渡万万未曾料到的。
这又让他如何去回答?......
见凶渡低头无语,灵狐轻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必是不信我的......
等候千年的情分,不远万里的寻觅,你对我的这份情义.......我都会牢记于心。
此生,我也必会记挂于你......
只是,你我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求你相信抑或是襄助,从此以后,你只管等着我的消息罢。”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向岸边,看向漆黑的河面。
寂静的夜幕中,唯闻恒河湍急的流水声。
玉糯站在远处,一直默默听着两人的交谈,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看得出来,此刻,她的内心也是颇有起伏。
她悄悄走近灵狐,从胸口摸出那块“莫失”骨佩,双手捧到灵狐眼前。
灵狐苦笑,轻轻拿起骨佩。
“我们曾经约定,各自赠骨佩与有缘人,玉糯便是我的有缘人,我将骨佩赠与了她,你的那块呢,是否已经赠出?”
凶渡轻轻点头。
“即是如此,我也不用收回了,就由玉糯好好保管罢。
将来,你若是遇上你的有缘人,亦可转赠出去。
此双佩有灵,我曾施法封印,阻其灵力外泄,既能护身阻厄,更能存其所历所闻。
我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两枚骨佩终有再见之重逢日的.......”
灵狐笑得有几分戚然。
“你们回中原去罢......
我已知,佛顶骨舍利并不在阿育王安排的舍利塔中,他不过是怕被人觊觎抢盗,借以迷惑世人罢了。
接下来,我自会去打听佛骨舍利的下落,不日,我也会前往狮子国,寻找摩尼珠的踪迹。
终有一日,我们会再相见。”
“师傅,请准许徒儿追随而去!”玉糯跪求。
“你还是留在主人身边罢,他需要你的照顾。
我早已习惯一人行走天地。
若有需要,我自会有办法通知与你。”灵狐拒绝。
凶渡始终一语不发,独坐篝火旁,火光映照下,他眼神里是无尽的落寞与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