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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北郭和李南斗一时还没有意会过来,姓曹的大睁两眼。
疑惑的问:
“二大爷,哪一门子的二大爷?”费铮咽了口唾沫,目光异常戒备的投注在雍捐身上。
显得有些吃力的道:
“紫檀弓配太竹箭、双环嵌大砍刀,你们倒想想,遍天下武林,谁是拥有这‘二大’的主儿?”李南斗神情僵硬的道:
“只有一个……‘二大爷’雍狷……”微微领首浅笑。
雍狷谦虚的道:
“那就是在下我了。”猛一跺脚。
曹北郭气愤的道:
“就算是你吧,姓雍的,朝廷有法,江湖有道,你也不该横到我们兄弟头上来,拦事有拦事的规矩,岂容得你愕扛着招牌压人?!”雍捐和颜悦色的道:
“各位切勿误会,我决没有妄以虚名要抉各位的意思,实际上,呢,我也算不上是什么人物,只求贤昆仲们高抬贵手,别再难为人家一个妇道,我就感激不尽了,留步余地,彼此都好……”曹北郭紧绷着脸孔道:
“姓雍的,不是我们不给面子,凡事总该有个道理原则,君仍怜这婆娘既与你交情泛泛,你又何苦如此死心塌地、拿张热脸盘去贴她的冷屁股?这岂不是自己作贱自己,犯得上么?”雍狷正待答话。
李南斗已抢着跟腔:
“所谓识务者为俊杰,雍捐,你看看这一对婆娘,光景业已是日薄西山,穷途末路了,你帮着她们,能有什么好处?不若我们交个朋友,结层缘份,往后但有油水可沾,包管忘不了留你一股!”龇牙一笑。
雍捐道:“承蒙各位这般抬举,又保住我的名、又许下我的利,名利兼俱,敢情是好,只不过……”李南斗急问:
“只不过如何?”耸耸肩。
雍狷的模样略见遗憾:
“只不过么,一个人活着,总该有几分血性,存几分天良,血性令人觉得活着带生机、有价值,天良则叫人活得心安,要缺了这两桩,生而在世,也不过如同行尸走肉,虽名利相随,兴味就索然了……”曹北郭双眼瞪起。
厉声道:
“雍狷,你这是指桑骂槐,反讽我们兄弟?”雍捐淡淡的道:
“我仅在叙述个人对于立身处世的一点理念与心得,并无其他影射之意,曹老兄窖智高明,应亦能够顿悟我的这番喻指。”曹北郭恶狠狠的道:
“少在这里给我们唱高调,姓雍的,好话已经说在前面,如今我只问你一句,君仍怜的事,你到底是撤手不撒手?”摇摇头道:
“不撒手,曹老兄,倒是希望你们兄弟能以撤手,这就圆了一件功德啦。”忽然,曹北郭阴侧侧的笑了起来:
“娘的,闯荡了大半辈子江湖,自认什等样稀奇古怪的角色都看多了,却就不曾遇过大白日里犹在做梦的人,雍捐,我伯你圆不了这场功德,反要把你辛辛苦苦创下的一块招牌砸在此地!”雍捐十分平静的道:
“‘长山三奇’皆属台面上的人物,个个有名有姓,提起来铿锵有声,曹老兄,像三位这样的高手,我雍狷如果估量着没有几分把握,岂敢贸然插入,轻捋三位的虎须:”曹北郭冷笑道:
“事实和揣测,往往有着相当的差距,姓雍的,任你弓强刀利,却也未必吃定了!”收回按在君仍怜肩头上的双手。
雍狷缓缓的道:
“事实须要经过‘成立’的流程才算是事实,曹老兄,设若你们坚持要看事实,我亦只好由其‘成立’,到时候,三位可别怨我顾虑欠周。”费铮尖锐的接口道:
“雍猖,你算是个不错的武角,但还不到你想象中那么好,待你估量过自己之后,你就全知道逞强出头的代价有多么惨痛了!”雍狷直截了当的回答:
“三位,外头宽,我们正好出去松散。”说着话,他提起弓囊刀鞘,大步向门外,“长山三奇”一股血气上涌,也毫不犹豫的随后跟出,三张面孔迎着乍现的秋阳光辉,全浮漾着相同的腾腾杀气。
屋里,姬秋风扶持着君仍怜来到门边,两个女人所流露出的焦灼、关切的神韵却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姬秋风是明明白白的写在眉宇之间,君仍怜却依然─如既往冷摸索落,不过眼波流转,竞似丝络般粘在雍捐的─举一动上。
“长山三奇”显然都是久经战阵的行家,三个人一出来,立即占据了三个角度迥异,却利于攻击出手又可以相互支持的位置,三人各依一点,正好把雍狷围在中间。
雍捐侵吞吞的拉起弓囊肩袋,将弓囊斜背于肩,他这个动作,似乎是在告诉他的对手们,这一仗,他不打算使用他的长弓大箭。
曹北郭正面与雍狷对峙,冷眼注视雍捐背弓的动作。
不禁声声哧笑:
.“姓雍的,你收起你那把鸟弓,并不是表达你对我们兄弟有什么客气礼让,只因近身接战,你的弓箭发生不了作用而已,这套小把戏,你就别耍了!”.
雍捐眨眨眼。
道:
“我没有在耍把戏,我的意思仅乃奉告各位,稍停较手的当口,我将只使砍刀,不用弓与箭,这决非我的弓箭在近距离中难以发生作用,而是我认为拿一把刀来侍候三位,应该绰绰有余了。”李南斗一派凛烈的叱喝:
“匹夫狂言,恶犬吠日,雍狷,你自以为是个什么东西?今天便撇开君仍怜的这段公案,我们兄弟亦誓必与你周旋到底,好叫你明白扬名立万不是单靠那两片嘴皮子!”雍狷正色道:
“我不是靠嘴皮子,李老兄,我凭借的是我的长弓大刀!”“铿”的一声脆响,李南斗已拔出了他的兵器……一对核桃粗细,三尺长短的纯钢钢叉,叉尖闪亮着熠熠寒光,家伙分握在姓李的双手上,威力还叫不小。
曹北郭也不闲着,袍袖轻扬,左手间多出一柄短钩,右手上是一把锥斧,两样玩意交合分举,光景似在准备“择肥而噬”了。
雍狷吁一口气。
道:
“乖乖,阵仗还挺险恶,看样子,三位果然是要豁到底啦。”曹北郭大吼一声:
“姓雍的,亮刀。”雍猖左手执着刀鞘,刀柄斜斜向内,他不紧不慢的道:
“曹老哥,我习惯不先亮刀,但是,当刀锋要出鞘的时候,它很快就会出鞘,而且我还得提醒列位,我出刀非常之快,快到人们的意念尚未及转动之前,一切即已结束……”侧角的费铮不似笑的笑了一声:
“这么神奇的刀法,我们可要见识见识,姓雍的,希望真有你说的那么快才好,否则,你就会发觉你的一切便已太迟了!”雍狷的右手轻轻握在缠以皮索的刀柄,形色沉潜深浑:
“请贤昆仲们多指教了!”“了”字的音韵尚在凝聚,唇形未变,他手中的牛革刀鞘已骤然─跳,又疾又猛的横砸五步之外的曹北郭,而双环大砍刀冷芒翻涌,活脱一大蓬飞旋的雪花,搂头盖顶便卷向了一侧的李南斗!嘴里是要请“长山三奇”指教,实际上雍狷出招却决不含糊,动作之狠辣快准,纯乃制先夺命的架势,完全没有一点“候教”的意思。
曹北郭和李南斗猝不及防之下,立时闹了个手忙脚乱,双双分蹿斜滚,情况好不狼狈!
费铮半声不吭,候跃而起,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已多出一条黑黝黝的大铁链来。
人还未到,铁链已“哗啷啷”缠颈罩落,像煞怪蛇盘绕,矫捷之极。
雍捐身形微晃,已经不着痕迹的滑出三步,大砍刀贴肘暴扬,“冬”的一声挽现一朵斗大的刀花,晶莹璀璨,光华眩目。
随着刀花的闪耀,更有一股强劲的锐气激荡逆转,突兀间已将费铮扯带了一个踉跄。
背后.李南斗长身扑来,钢叉上下交挥,奋力刺戳雍捐腰胁。
厚实坚韧的牛皮刀鞘就在此刻淬然往后倒翻,重重打向刺来的钢叉上,力道之沉之猛,宛似盘石横撞,愣是将李南斗反顶出去。
曹北郭的身影从高处投下,钩芒若星,点点流灿穿曳,锥斧密集翩舞,泛起条条光带层叠交织,恍同寒云飞絮,冷冽袭人!
雍狷魁伟的身躯蓦而与他的刀锋相贴相合,人同刀-时暴旋如飞螺,于是,一道浑圆粗巨的光柱仿佛长龙也似拔地腾升,进溅着紫电晶华,像要冲天而去,在瞬息里已做了十七度宛如穹虹般的绕回!
锋刃的旋动快速割裂空气,以至空气中发出那等尖泣似的啸响,啸响尚不止是破空之声,另外还有曹北郭的哀号:
这位“长山三奇”之首,大概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在眨眼间挨了多少刀,只见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刀痕交错,翻卷的皮肉透着斑杂的脂白暗赤,颤蠕蠕的和破裂的衣衫互为映衬,整个形象便走了样,几乎不似曹北郭了。
李南斗顾不得再向雍捐攻击,摧肝沥胆的一声啤叫之后,奋身往曹北郭那边掠去……情景像是要赶着见最后─面。
涵罩雍捐的光柱却朝相反的方位激射而出,去势之快,恰如流金灿火,贴地泻走,目标指向,正是舞动着大铁链的费铮!
费铮固然是心惊胆颤,却仍不甘示弱,他引吭暴吼,大铁链旋顶飞挥,挟着强大的力量连番击打兜面射来的粗浑光柱。
光能凝合成柱,便已显示了它无比的严密性与融接性,借着刀刃的快速游移,刀刀相连,式式相串,不但扩展了刀锋本身的芒彩,尤其产生了视觉上的张力效果,那毫无暇疵的莹光体即由每个单一的运刀动作组成,疾厉迅捷,腾卷仿若电掣。
照面的─刀,实际上却是来自八方无数刀的映聚,费铮大铁链不管挥动得如何强劲有力,密接度仍然太低,这好比利剪裁布,岂有不迎刃而解的道理?“哗啦啦”一片金铁震响扬起,只见费铮的那条大铁链进散分飞,断折为漫天残环碎屑,他的人也宛如风中柳絮,急速翻转仰俯,终于在一个挫顿之下,跌得四脚朝天。
姓费的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他身上的伤痕多是遭到钝力撞击后的瘀肿,流血挂彩的所在仅在一处……他的左手,偏就少了手上的五根指头。
听到费挣的痛呼,李南斗骇然扭头回望,他看到的不是费铮那张歪曲的面容,也不是他兄弟血污的手掌,他只看到一抹光束,一抹白森森寒凛凛的光束。
光束像陨星的曳尾,像冰凉的月华,它才……出现,就已到了这里,恍似它早在干百年前已来到这里了。那是一只箭,一只粗长的箭,四羽鹫翎,箭镞雪亮而呈三角形状,杆身洁白润丽,看去,就宛同一只霸道短矛!
李南斗知道这不是矛,这是箭,雍捐擅使的“大竹箭。”现在,箭头透过他的夹衫的一侧,正牢牢深钉于地。
李南斗也知道,他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当然,这决非侥幸,天下没有凭般侥幸的事,唯一的解释,是雍狷手下留情,放过了他。
箭矢的来势古怪又诡异,更且快无可喻,根本就不给人任何躲避的空间和余地,仿佛见到矢芒,它已经抵达想想要抵达的位置……
李南斗冷汗涔涔,喘息浊重,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此─杆长箭,若是刺进肉里会是怎么一种滋味?谁也不曾察觉雍狷是在何时发的箭,谁也没有看清他张弓的动作,当长箭射出,他业已拄刀而立,弓囊仍在肩上,弓梢未露,就好象这一。箭之出,与他毫无关系似的。惊魂甫定,李南斗又忍不住怒火中烧,他死瞪着那边的雍捐。
咬牙切齿的嘶叫:
“好─个言而无信的匹夫,姓雍的,你不是说过只用砍刀,不使弓箭的么?这一箭,你又是怎么解释?”雍捐不愠不恼,气定神闲的道:
“自古以来,便是兵不厌诈,李老兄,我们彼此之间形同敌对,势难两立,你想想,我会告诉你仍实话么?反过来讲,你们如若相信我的说法,岂非荒唐外加愚蠢?”一时几乎气结,李南斗窒噎半响,才脸红脖子粗的张口表态:
“你不用得了便宜还卖乖,姓雍的,我们兄弟可不是任人摆弄的角色,恁凭今天栽了斤斗,却决不承受屈辱口里“喷”了一声,雍狷摇头皱眉,带几分叹喟的道:
“这不叫风干了的鸭子么?就只那张嘴硬,李老兄,老实说吧,要不要摆弄各位,但随我的高兴,可由不得贤昆仲作主,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想怎么折腾,列位还有什么皮调?”李南斗衡情度势,人家说的可不一点不假?场面话已交待过,接下来就得看风色转舵,好死不如赖活着,犯不上硬钻牛角尖,瞧眼前的情形,那一箭不曾夺命,似乎尚有圆转的余地……
归刀入鞘,雍捐忽然挥手:
“也罢,各位且请自便一─”李南斗呆了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一场血战之后,在全军尽没的结局下,还能说走人就走人?他怔仲了好一会,始舌头有些发直的道:“你,呢,姓雍的……你是说,你让我们兄弟离开?”点点头,雍狷肯定的道:
“没有错,我让你们兄弟离开,安安稳稳的离开。”吸上口气,李南斗仍不免暗怀鬼胎,心里七上八下:
“你,呢,没有任何附带条件?”雍狷笑笑,道:
“只有一个条件,小小的条件。”哼了哼,李南斗寒着面孔道:
“我就知道你这么做,决不会白搭,可是我李某人话要先讲清楚,性命固然关紧,然则名节亦不能不顾,你若是打算借此折辱我们,‘长山三奇’宁愿舍上这三副臭皮囊,也断不受你摆布!”雍狷平淡的道:
“你想岔了,李老兄,我姓雍的岂是个打落水狗的人?所谓条件,要的仅是各位一句承诺一一往后贤昆仲如果忘不了这桩过节,咽不了这口气,冤有头,债有主,休找君仍怜的麻烦,尽可冲着我雍狷来!”李南斗正在思付能不能答应,混身上下血糊淋漓的曹北郭居然勉力撑起身子,眩目切齿之余,更提着气拿了言语:
“行,姓雍的……我们兄弟……忘不了你!”一见自己拜兄不但还能动弹,更且言词无碍,李南斗不禁喜出望外,大为振奋,原先,他只当曹北郭凶多吉少,老命难保了,现在看来,老哥哥的状况比想象中要强得多,至少,离着断气尚差一大截呢,那皮开肉绽的一身伤痕,敢情瞧着吓人,却没有一处招呼在要害上……
想到这里,李南斗用力摔摔头,顿时又觉得满肚子窝囊,这岂不是说,姓雍的再一次高抬贵手、刀口底下超生了么?雍狷笑吟吟的道:
“就冲着曹老兄这一句话,我姓雍的接下了,三位,山高水长,后会有期,阳关道上,一路好走啦!”李南斗拔起那只穿衣而过、沉甸甸的大竹箭,本想随手丢弃地下,犹豫片歇觉得不妥,无奈何,只好老起面皮,走上前将箭递还雍捐,然后,搀着曹北郭故意拉开大步离开,费铮跟在后头,临行前,犹不忘逐一拾回他的五根断指……”斜躺在铺设着厚软锦垫的藤杨上,君仍怜的气色依然萎顿疲惫,但是精神却好了许多;她默默望着独自个据案大嚼的雍狷,显出颇为有趣的神韵,好象雍捐的食欲,对她而言乃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姬秋风又从厨下端出一大盘热腾腾的红烧牛肉,一边往桌上放,一边殷勤招呼:
“慢慢吃,雍大哥,后面还有好几道菜,我另熬了一锅又浓又稠的小米粥,等一会再端上来给你填胃压底……”咽下嘴里的白切鸡片,雍猖忙道:
“够了够了,姬姑娘,快撑到喉咙眼啦,真个是酒醇菜香,人情情味更浓,我今天吃下这一顿,足可以顶他三日不饿!”姬秋风在围裙上揩擦着双手。
笑盈盈的道:
“再添点酒吧?才一壶怎么能顶你的海量?这‘桃花红’酒可是多年窖藏的陈酿,酒性温厚甘醇,包管多渴几杯也不上头……”挟了一大块红烧牛肉进口,雍狷咀嚼着,忍不住“呢”“昭”连声赞许:
“好,好,这牛肉炖得恰到好处,腴嫩不烂,香滑适口,还带着那么点咬劲,味道更是妙极了,姬姑娘,难得你竞有这么一手好厨艺……酒不用续了,晌午酒原就该少喝几盅,剩下大半天辰光正合办事……”姬秋风不解的道:
“还有什么事要办?雍大哥,你昨晚通宵未眠,今天又折腾了─个早上,且喝足酒,倒头大困一觉才是正经,等养足了精神再去办事也不迟呀。”摆摆手,雍狷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姬姑娘,我待会还要赶路,经过这两番波折,照我预定的行程业已眈搁上整日,非要兼程撵上不行!”不方便询问雍狷为什么如此急着赶路,姬秋风只有关注的道:
“人的身子可不是铜浇铁铸,雍大哥,你这么不眠不休法。吃得消么?”雍狷浓眉扬起,意气昂昂的道:
“你放心,姬姑娘,我别的长处没有,就这副身子骨还挺硬朗,休说─晚上不睡,便三天三夜骑在马背上,也包管连个哈欠不用打,你看我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么?正好相反,上山下海,水里火里,才是我这种皮粗肉厚的人适合生存的环境,日子越艰苦,我越过得带劲!”忍不住掩嘴笑了。
姬秋风道:
“这岂不叫‘劳碌命’?”雍捐哈哈笑道:
“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吧。”姬秋风道:
“雍大哥请再宽坐些时,我去把那几道莱端─来─一─”雍狷忙道:
“吃饱了,姬姑娘,我不是客气,委实吃饱了,这样吧,菜不用再上,倒是你熬的小米粥,劳驾赏赐一碗就成。”姬秋风答应着进入厨下,雍狷抚肚打了个饱隔,目光移动,正好和藤榻上的君仍怜眼神相触,他不禁有些尴尬的放下筷子。
咧着嘴道:“真是太叨扰了,君姑娘,这这一顿,约莫耗掉你们三日粮吧?”君仍怜的声音稍带暗哑,却十分柔馨:
“你知道,你吃得越多,我越高兴,雍狷,一顿对你所给予我的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姐妹欠你实在太深……”乖乖,语气、态度,居然在这一夜之间完全不同了,昨天的君仍怜,不但冷若冰霜,尤其不可理喻,现下的君仍怜,则何其温润可亲、体贴达情!雍狷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呢,不算什么,君姑娘,这实在不算什么,小事情嘛,你千万别挂在心里……”叹了口气,君仍怜低声道:
“下午,你真的要走?”突的觉得脉搏加快,雍狷差─点就脱口说出“待两天也不要紧”的话来,他赶忙定了定神,不住点头:“是要走,我还有事等着办……”君仍怜轻抚鬓角,幽幽的道:“那么,我也不强留你了,雍猖,几时可打回头?”雍狷不由自主的道: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用不了太久,大概两个月的功夫就能打回转。”君仍怜目光下垂,弯而长的睫毛微微眨动:
“你……还会来吧?”舔舔嘴唇,雍猖道:
“当然,我会再来看你和姬姑娘,呢,我们到底也曾共过患难,同船相渡,都得有十年的缘份呢,不是么?”君仍怜的笑颜泛着苍白:
“昨晚上,我对你很不礼貌,希望你能谅解,我不是有意的……”雍狷十分体贴的颔首道:
“我明白,一个单身女人混生活很不容易,设若又在江湖上讨饭吃,日子就更难险了,你必须保护自己,或许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方,正是你自我防御的壕堑之一,当时我是生气,事过之后想想,亦不能完全怪你。”君仍怜感激的道:
“多谢你的包涵和曲容……”雍捐道:
“其实,你的本质很善良,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单以你对姬姑娘的事所秉持的态度与立场来说,已可充分表现出你为人处世的慈悲的理念,挚真的胸怀,君姑娘,一个人的天性,是无法拿外貌完全掩饰的,尽管你的冷峻形象扮得相当成功。”君仍怜笑了:“老江湖不愧就是老江湖,雍猖,难怪他们称呼你为‘二大爷’。”雍狷拱拱手道:
“见笑见笑,浪得虚名罢了。”这时,姬秋风已捧了一碗喷香滚烫的小米粥上来,双手端置在雍捐面前,笑容可掬的问:
“雍大哥,你和我姐在聊些什么呀?看你们笑得怪有趣的。一。”撮唇吹拂着粥碗上弥散冒升的热气,雍狷先深深一嗅,才笑道:
“真叫香……我跟令姐只是闲扯,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转回来看望你们……”姬秋风惊喜的道:
“你会再回来吧?雍大哥,你会吗?”瞧着这两个女人,雍狷用力点头:
“一定,等我办完事,马上就来这里探视二位姑娘,在此期间,还盼二位姑娘善加保重,你们一个创伤未愈,一个有孕在身,旁边又缺少能以帮忙的人,日常起居,伯不越发辛苦了。”姬秋风坚强的道:
“雍大哥不用为我姐妹担心,再苦再难的日子我们也经历过,我相信我们照顾得了自己,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会记住雍大哥的一片关怀……”雍狷有再出声,他表面上似是专注于啜饮那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实则思潮起伏,感概良多;一个家,不能缺少一个女主人,然而,又何尝少得了一个男主人?乾坤失调,家便不成其为家了。
屋里沉静下来,君仍怜在藤杨上轻合双眼,睫毛不时袁颤,也像是心事重重,情绪不宁;姬秋风看看君仍伶,又瞧瞧雍狷,忽然联想到他们手按手的那一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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