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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扁担工的那些年,李宝珠总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她打着呼噜,睡的黑甜。
连个梦也没有。
休息,是穷人最好的良药。
腰酸背痛,疲惫不堪,睡一觉就好了。
说起来也奇怪,她拼命的那十年,居然没有病倒。
后来不挑扁担了,倒是撑不住了。
李宝珠不想想起自己上一世,死前的日子。
她还是会恨。
怎么能不恨呢?
她以为自己掏心掏肺,真心对儿子好。
儿子也会心疼自己的。
可惜啊。
如今,建哥的物流生意越做越好,让她管管仓库、计计数。
每月居然要给她发工资,四千块钱。
她觉得实在是太多了,推辞不想要。
建哥说:“我赚的钱都是你的,这是你自己的工钱。
你拿着,别人看货,我不放心。”
宝珠推辞不过,看着自己存折上的钱一点点多了起来。
空了的心,似乎也慢慢满了起来。
她觉得,建哥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
要是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家里的钱,都归她管。
她的工钱,全都可以自己收着。
冬天给她买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和烤红薯。
夏天给她带冰镇的酸梅汤。
自己生孩子那天,建哥哭了。
他说,宝珠啊,以后咱都不生了,太疼了。
李宝珠总觉得遗憾,想给建哥生个儿子。
建哥却把女儿宝贝的不得了。
他说,女儿才好呢,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而且女儿长得像你,漂亮!
前一世,儿子马小宝高考后,说要和她断绝关系。
不认她这个妈了。
她就觉得自己的心空了。
心是空的,人就没有精神,做什么也提不起劲儿来。
而今天,女儿会走路了。
看着建哥领着蹒跚而行的女儿,采了路边的一朵小花。
小小的女儿,那么坚定地向她走来,把花放在她的手中。
女儿喊她:妈妈。
宝珠觉得自己的心,被这朵金黄色的小花治愈了。
建哥说的没错,女儿真的很好。
李宝珠一下子泪流满面,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
以前的苦难,真的恍如隔世。
记得自己上一世,刚开始挑扁担的时候。
马晓景来到热闹的批发市场,找到了自己。
而自己却忙着接活儿,听到有人招呼“扁担,扁担!”,就想跑上前去。
万晓景死死拉着她,喊着,宝珠、宝珠。
自己嘴里嚷着:“你别拉我啊,抢不上了。”
万晓景发了火。
她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万晓景哭着说:“宝珠,你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帮你啊!”
她说:“我觉得蛮好啊,不到半天,我就赚了五十几块了!我蛮知足诶!”
万晓景还是哭,她说:“宝珠,你怎么能让我看着,你这么受苦啊!”
她安慰小景:“好了好了哦,没事的啊!”
“哎!来了,来了!”
却在下一个招呼扁担的时候,匆匆忙忙地跑去接货了。
万晓景心疼地抱怨:“你慌什么啊,别摔倒了。”
小景觉得她太苦了,不值得。
她却觉得值得,她想要儿子过得更好。
她没后悔过,再苦再累,她坚持了十年。
直到马小宝高考后,她才发现,她错了。
错的离谱。
上一世,马小宝高考完,成为了当地的市状元。
所有的扁担工,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有人对她说:“宝珠,都市报上登的是你家里的小宝吧?”
“状元的妈妈,要请客呀!”
她含糊答应:“请。请客,一定请客!”
儿子的照片,甚至刊登在了报纸上。
周围的人都念叨她要享福了,享儿子 小宝的福气了。
但是李宝珠啥都不知道。
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儿子没说,婆婆也没说。
而不认识几个大字的她,是不看报纸的。
她回了家,问婆婆。
婆婆只是轻飘飘地说:“你守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现在好了,孩子成年了,该上大学了。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她还在憨憨地笑着,以为婆婆在夸奖自己。
但是,读书人说话,总是那样曲里拐弯的,这是铺垫。
下一秒,婆婆又说:“这房子,是学文留下的。你抽空去办个手续,把房子过户到小宝的名下。”
她一下子惊呆了,婆婆是要把自己赶出家门吗?!
扫地出门。
说的这么文雅的嘛。
晚上婆婆摆了一桌鸿门宴。
给她倒了酒。
婆婆说:“这么多年,你也吃了不少的苦,我嘴上是没说,可这心里是有数的。”
宝珠一脸欣慰,说道:“再辛苦都过去了。”
她根本没发现一老一少,神情不对劲儿。
她甚至倒了一杯酒,想敬死去的马学文,告诉他,自己尽力了,儿子有出息了。
但是,儿子马小宝直接暴怒了。
他说:“你有什么资格敬我爸爸!
我跟你喝完这一杯酒,
从此以后你就不是我妈妈!
都是你害得我十年没爸爸!
现在我终于长大了,考上了大学,我不要你给我学费,我以后再也不要你管!”
李宝珠一下子惊呆了!
但是儿子的话还没完。
他接着说:“房子是爸爸留下来的,你搬出去,让奶奶住!”
婆婆立刻假惺惺地拦着他。
婆婆:“小宝,别说了~”
李宝珠只剩下苦笑。
她说:“我为你辛苦这么多年,到头来是我害了你,我不会走的!”
儿子腾地一下站起来,吼道:“我跟你说不要逼我!”
李宝珠也不愿意在婆婆面前和儿子吵架,跟着他来到了天台上。
她想起前世的她,在天台上狠狠抽了小宝一记耳光。
这是她第一次打儿子。
她愤恨地说:“马小宝,我生你养你,大半辈子都是为你活的,你有没有良心?!
我是你妈!我抚养你,你也有义务赡养我。
就算是打官司,你也赢不了。”
儿子却只用怨恨地目光看着她。
掏出了周芳芳的照片。
那是儿子在马学文书里找到的。
马学文知道她不看书,就算放在跟前,她也不会去翻。
她立刻发了狂:“你把那婊子的照片给我拿走!
我们好好的一个家,都是被她搞垮的!”
儿子却冷笑地看着她,说道:“到底是哪个搞垮的啊?!”
他说出了心中多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