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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骏在屋内来回的踱着步,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是在跟繆冉儿说话,又好像是自言自语,繆冉儿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那么几丝熟悉,她托着头想了半天,终于记起当日在江洲,刘骏也曾经这样把他的谋反大计,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一般的反复念叨,显然,自己现在又再次成了那个莫名的角色,一个无需顾忌的聆听者,一个刘骏心目中所谓的“红颜知己”。
想明白了这个,繆冉儿强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不出声询问,只等着刘骏自己说出来,果然,在打了几个圈以后,刘骏在繆冉儿面前站定了,虽然眉头紧皱,但唇边却带着几分自嘲,缓缓说道:
“戴相果然好手段,居然来了个请君入瓮,让朕自己走进了他的圈套,如今是进退两难,脱身不得。”
见繆冉儿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反应,刘骏也不生气,只管自己往下说着:
“前阵子戴相为了谢罪,向朕献了一条妙计,说是如今朝中不稳,只因为朕登基之事名不正言不顺,乃弑君所得,戴相力荐朕择一日开坛祭祖,最近都城地域旱情严重,只要朕能令钦天监择一日有雨之日开坛祭祖,求得雨来,再借此大造声势,势必能堵住天下众生之口。我虽然知道他心怀叵测,但此计本身却是一条良策,在戴相提出来之前,也早有人如此献计,如今顺势而为。又能诱得这老狐狸出手,朕又何乐不为,谁成想,这老贼居然如此奸诈。”
繆冉儿虽然下定决心装面瘫。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好奇的神色,而刘骏好像并没注意到,只管滔滔不绝的自顾自的往下讲着:
“朕命钦天监监正季令如观天择期,再三斟酌,才选定了开坛日期,季令如和两个监事都信誓旦旦那日必降甘露,于是前几日已经昭告天下,朕要亲自登坛祭祖,祈福求雨。可没想到就在昨日。那季令如突然得了恶疾殁了。而且他一家老小不知何时也都失去踪影,我知道不妙,又令人重观天象。结果他们却说,那日是会下雨不假,但同时还会天降异象......”
停顿了片刻,刘骏才恶狠狠的说:“那日,将会有天狗吞日!!!”
繆冉儿愣了一会儿,才悟过来“天狗吞日”的意思,说的应该是“日全食”吗?
“朕登坛祭祖之日竟然上演天狗吞日,呵呵,简直是不用任何煽动,朕就要乖乖滚下台了。如今。就算取消祭祖也没用,只要那日出现天狗吞日,反倒成了朕心虚,三日之后便是祭祖之日了,这老贼,我便是死也带着他一起......”
刘骏说完便开始继续打转,认识他到现在,繆冉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如此难看,繆冉儿把这事前后想了一遍,不得不佩服戴法兴好手段,这一招确实把刘骏逼到了一个绝境,如果她猜得不错,刘骏目前只能先一步采用杀伐手段彻底灭了戴法兴一党,但是,这绝不是刘骏想看到的场面,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刘骏以前之所以一直不敢对戴法兴动手,也正是怕这个,他身上本就背着弑君的债,若是再直接用**了一半的朝臣,恐怕这皇位也很难坐稳了。
繆冉儿想清楚了这些不由得觉得有些荒谬可笑,这所谓的“天狗吞日”不过是日全食,不过是一种天文现象,到了这古代,就成了所谓极为不详的预兆。繆冉儿曾听缪书勤说过,前朝就因为天狗吞日,而废掉过一个太子,最后连命都没有保住,还闹到了全民请命的地步。
要是自己手里有日食镜,能让他们看看日食的经过,倒是很有可能解了刘骏的困局,反正不管编个什么理由,总是能证明并不是有什么“天狗”出来吞掉了太阳。
想到这里,繆冉儿突然浑身一颤,日食镜??
她,其实是真有一样能做日食镜的东西的,她当年穿越至这里唯一带过来的一样的东西,一样让她一直视为废物东西,一样她内心里又极为珍惜不肯毁弃的东西...
她的黑框眼镜,至今还妥善的藏在密格里呢。
繆冉儿的心脏不由一阵突突狂跳,她脑子里隐约有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在徘徊,这个念头让繆冉儿胆战心惊,却又不舍得放弃,繆冉儿两眼发直,脑袋里疯狂的思考着。
她的思路被刘骏打断了,等她醒过神来,发现刘骏不知何时停在了自己身前,此时正抓着自己的肩膀,微微晃了自己两下,繆冉儿看了看刘骏近在咫尺的脸,又看了看他握在自己肩上的手,终是下了决心。
她伸手推开了刘骏,起身长跪在刘骏身前,脸色严峻,一字一顿的说道:“启禀圣上,冉儿有一良策可破此局,愿献计于圣上。”
刘骏听了此话,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狂喜之色,他颇为了解信任繆冉儿,并不怀疑繆冉儿会贸然妄言,他俯身伸手就要去扶繆冉儿起来。
繆冉儿用力挣脱开他的手,继续说道:“圣上的抬爱,冉儿感激涕零,但绝不能舍弃自己的骨肉,若圣上答应保我与长旭及两个孩儿团聚平安,冉儿愿为圣上驱使,万死不辞,定能破了那戴相的诡计。”
刘骏身子一僵,慢慢站起身来,低头瞪视着跪在眼前的繆冉儿,繆冉儿的话说的已经十分清楚了,她愿意背叛公爹,只求与戴长旭和孩子苟活,但是若自己不答应放掉她,她就宁可死也不会告诉自己破局之计。
室内一片死寂,繆冉儿说完便趴伏地下,不再看刘骏。
“你起来吧,朕答应你,不会再逼迫你。”
刘骏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甚为平静,繆冉儿忍不住偷瞄着他的神色,刘骏脸上喜怒难辨,只是一俯身,把繆冉儿搀扶到了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繆冉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便说自己父亲为了研究天象曾经疯魔过,他疯癫的时候曾经说过,“天狗吞日”只是世人误解,这种天象,其实为“日月同辉”,只因光辉太盛,世人无法直视,才会觉得天昏地暗。自己本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机缘巧合,在做生意时遇到一个番人,因欠了货款,拿出一副怪镜子抵债,还说此物为异宝,可观赏“日月同辉”之景,此番人所描述的“日月同辉”就是“天狗吞日”,竟然与缪书勤所说无差,而且详细说了如何使用,自己虽然并未全信,却收下了这副镜子,如今这镜子还藏在戴府。
刘骏自然不会马上接受这个说法,繆冉儿又假借那番人的说法,拿笔将所谓“日月同辉”的过程画了出来,月亮是如何借太阳之光辉才得以在白日里显形,二者如何重叠,如何又逐步分离,刘骏听她说的有模有样,不免开始半信半疑,他随后问了繆冉儿那镜子的所在,便走了。
繆冉儿知道他定不会轻易做出判断,定要和自己亲信幕僚再三商议才会有所动作。
就在祭祖前一日,刘骏又来了,带来了繆冉儿的那副老黑框眼镜,也许是这玩意儿看着实在稀奇,竟然被配上了一个沉甸甸的乌木宝盒。
按着刘骏的说法,因为他们发现这宝镜让人看东西头晕目眩,且能将东西放的很大,原本幕僚们并不敢相信所谓“日月同辉”的,看到宝镜后,却都动摇了,现在刘骏打算按繆冉儿的说法试试,当然也留了后招,万一不行就开杀戒,让戴府上下统统给自己陪葬,大家同归于尽。
繆冉儿命人点了炭火,将镜片慢慢熏黑,又命人备了几大盆墨汁,说是也可让人通过这墨汁的里的倒影窥视天机,虽然没有宝镜看的清楚,也可依稀看出几分。
繆冉儿又详细教了刘骏怎么通过熏黑的镜片观察“日月同辉”,又听了刘骏他们想好的有关这天机的解读,还请了高僧出面,倒不得不佩服古人果然能胡诌,声情并茂的就把恶兆“天狗吞月”给化成大吉大利的“日月同辉”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刘骏便义无反顾的执行了起来,具体的过程,繆冉儿并不了解,而且自从祭祖那天开始,她发现自己被软禁了,虽然待遇未变,但是她已经不能踏出所在的偏殿一步半步了,路太后也再也没有来探望过自己。
不过,繆冉儿猜测刘骏应该成功了,如果是被戴法兴占了先机,自己应该是第一个要被戴法兴除掉的人,就像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对戴法兴下手一般,两人走到这一步,早已没了一家人的情分,早就已经是死敌。
果然,被关了二十几天的繆冉儿,终于等来了刘骏,不用他说什么,只看他满脸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繆冉儿也知道自己的办法成功了。
等到刘骏将自己如何利用“日月同辉”异象巩固了自己的皇位,如何趁着对手惊慌失措,一鼓作气彻底铲灭了戴法兴一党仔仔细细描述了一番之后,看他心情正大好,繆冉儿便提出自己何时离宫的问题,刘骏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繆冉儿心中一紧,难道这人又要反悔?
“冉儿,你口口声声你夫妻二人感情如何深厚,难道你从没想过,如今是你一手毁了戴府,你相公难道还会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