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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飞有些醉了,坚持着把账结了便离开了。
看着唐飞踉踉跄跄的离开背影,直到最后三人也不知道他所坚持的梦想是什么。
将董白送回家后,沿着路灯,两人沉默着,路灯将影子拉的很长,烟气袅袅,各自消化着今晚的见闻。
前世齐默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娱乐公司,从事音乐的制作发行,隶属于行业的上流,接触的乐队虽然不多,却也有一些。
人们见到他都是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其中有些成功,大红大紫,拥趸无数,更多的则是折戟沉沙,再也没有在行业中见到过。
关于行业的残酷性,齐默所见甚多,但如此残酷的撕裂剥开的摊在齐默面前却还是第一次。
有才却因现实而折腰的余仁,好色却又慷慨解囊的于楠,还有钱囊空空却又坚持买单,追寻梦想的唐飞,这些鲜活的形象让齐默有些发怔。
齐默相信小红帽必然只是行业的缩影,不一而足。
其他无法坚持而黯然离去的人,又是怎样的心情,不甘还是淡然。
看着霓虹灯尽头的阴影,齐默突然有些羡慕这些逐梦者。
他们像堂吉诃德一样,手持长枪,冲向风车,在一身伤痕之中悄然退场,他们留下的演出与歌曲将在无数听众心中埋下种子。
只待某天种子发芽,他们成为牺牲的肥料,种子长成参天大树,市场上就会多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以我血肉滋养他人之屋,平凡且伟大。
“默子,今天我到你那住呗。”
路上下,德胜的脸有些看不真切,嘴角的香烟气袅袅升起。
“好的。”
回到齐默家中,电视屏幕下游戏机及手柄潦草的放在一旁,下午激战许久,如今两人却没有拿起它的欲望。
德胜坐在沙发上,默然不语,齐默能看出德胜心底里的不痛快,他在等德胜主动开口。
成年人的世界中,你不开口,我便不问,相互尊重,相互体谅。
“今天出一身汗,我先去洗澡了,你自己随意。”齐默拿起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迎头打下,在密闭的浴室中,齐默回忆起这两天的事情来。
从昨天莫名其妙的穿越开始,到上午的试镜,前身的两个朋友,再到今夜的演出与解散的小红帽。
究竟这一切是为何发生?
穿越是世界间一个偶然的倏忽,还是其他事件干预的结果。
透过水流,齐默迷蒙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入了神。
当齐默发完呆,洗完澡,离开浴室,已经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出来时,发现德胜在阳台上,倚着护栏,喝着酒。
德胜从脚下的塑料袋中拿出一厅啤酒递给齐默,齐默也不言语,拿过酒,散了根烟。
德胜抽了口烟,终于悠悠开口:“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就很少见到我的父亲,他总是在外应酬,忙生意,而我跟父亲少有的见面时刻,他也总是醉醺醺的,我们很少有交流。”
德胜喝了口酒,“从小都是妈妈陪着我,温柔,美丽。她是学小提琴的,她会带着我去学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可我都不来电,偏偏是对吉他我很感兴趣,妈妈见我喜欢,也就不在强求,陪着我一起练吉他。“
德胜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罐的边缘,脸上满是温柔。
“妈妈每顿总是会做很多的菜,我们每次都吃不完,她总是留到第二天然后倒掉,我经常劝妈妈少做点,她总是笑笑不说话,菜肴依旧丰盛。”
”我慢慢长大,妈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她开始变得暴躁多疑,她开始抱着我说人生多难,不如归去。当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
塑料酒杯被捏的有些变形,德胜脸上一片铁青。
“在我妈的葬礼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没有喝醉的样子,他脸上满是复杂,望着我的眼神中满是我看不懂的情绪,他当晚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哭的像一个孩子。“
”我没有理他,我只知道我亲爱的妈妈没了,她就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与一个精致的骨灰盒,相片中的她直勾勾的望着我微笑,我却再也感受不到温暖。”
德胜顿了顿,脸上露出嘲讽。
“他回家了,他似乎想以妈妈的方式来照顾我,却总是会在一个电话后露出抱歉的笑容出门,然后酩酊大醉的回来,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交流,也包括他,我没有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
“慢慢的,我长大了,他的事业似乎也做大了,稳定了,他的时间开始变多了,于是他开始尝试,嗯,开始尝试以父亲的身份来管教我,带我出入他的酒桌饭局,高官富商,他希望我把练习吉他的时间减少,多来他公司帮忙。“
”他总是对说我他的一切都是我的,希望我能早点学习,早点接手。可是他说的,追求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只有在练习吉他的时候,我才能感觉温暖,妈妈似乎还在我身边,从未走远。”
“我恨他,怨他,疯狂的诅咒他,甚至想一把火烧个干净,全家一起归墟。我也经常想,他要是能分出一点点关怀给到妈妈,要是能将身上的胭脂味清除的干净一些,是不是一切也就不一样了。”
欧阳德胜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我拒绝接受他给我的一切安排,我开始抽烟,喝酒,出入酒吧,直到有一天,我在酒吧中见到一个乐队的演出,至今我已经记不起他们的名字与他们的歌,我只记得当那把电吉他音效出来的那一刻,我浑身上下涌起了鸡皮疙瘩,那声音的质感,让人沉迷,我听了一晚上,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去琴行买了一把电吉他。”
欧阳德胜手中比着吉他,眼中满是癫狂。
“我妈走后,这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活着,之后我再也没有练过古典吉他,我开始疯狂的练习电吉他,一练就是一整夜,甚至连睡觉的时候我也要抱着它。”
“就这样,直到高校开始报名艺考,我说我要继续读音乐,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他甚至雇人跟着我,说除了读音乐什么都行。”
“呵,我知道,他觉得无论我走了其他的什么路,他都觉得他能把我拽回来,唯独音乐,我一头栽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我和他吵了一架,我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我要带着跟妈妈学来的技艺去深造”
德胜抬起手指虚指着,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沉默了好久,才跟我说不能读音乐,但是我可以去尝试努力一次,说完就走了,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有那么多的白头发了。”
说到这,德胜有些沉默,又拿出一罐酒,灌了两口才低声说道。
“其实我也不怪他,真不怪。钱难赚,屎难吃,他给领导和供应商拍马屁赔笑脸我也没少见,钱,权,色本就不分家,都已经到了漩涡里,逢场作戏,身不由己,他也才50出头,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一身的毛病。家庭和事业,本来大多数时候就是选择题,哪有那么多的完美。”
两口喝完剩下的啤酒,将手中的酒罐奋力朝远处扔去,好一会才听见落地声,月光照到德胜脸上,一脸平静。
“当了半辈子败家子,这次我听了他的话,进了帝影,没学音乐,等到合适的机会就拼一把,输了就回去接班,走着他之前走的路,过着他之前过的生活。”
听到这,齐默感到有些肾疼,要是我不努力,就只能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了,这很大卫李。
“来到帝都,接触地下音乐圈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难,才华能力在这里遍地都是,光比我厉害的吉他我就见过三把,现在还在玩的只有一把,其他的哪来的就回哪去了。”
欧阳德胜给齐默散了根烟,吸了口,眯着眼。
“一开始还觉得挺可惜,后面就见怪不怪了,圈子只有大,有人来有人走,不想玩了的都转行了,还想继续坚持的圈子里拉个人过来继续玩,现在还在玩乐队的谁没有几个前队友。”
“我可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我特别珍惜,不想凑合,找我的挺多,可我觉得不合适都拒绝了,一晃眼,四年都过去了,大学都毕业了,知道现在圈子里的人怎么说我吗,说我眼高手低,也没人找我组队了。”
欧阳德胜抽着闷烟,意兴阑珊。
“今天晚上演出的小红帽,在圈里那可是十人九慕的存在,三人组队四年了没散,作品技术都没的说,连他们都没有抗住,我把,就寻思着,我一直所想所坚持的是否真的有意义,如果最后都是失败,那我还不如尽早放弃,还能留个念想。”
“默子,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德胜看着齐默,眼睛尽是迷茫。
齐默想了想,很认真的说:“咱俩拉两人一起玩乐队把。”
欧阳德胜烟都吓掉了,睁大眼睛,惊恐莫名。
“默子,你喝多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