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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八年。
冬日白雪皑皑,冰原剔透。日头斜斜地照在离皇城不远的清扬山脚,虽然不是十分温暖,但比起乌云冷雨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清扬山上老梅斜出,时而有北边吹来的长风,抖落梅枝上的积雪籁籁落下,露出一捧红白梅花破寒怒放,鲜艳夺目。
只听得远处马蹄声急响,一人一骑转眼便到眼前,马踏飞雪,劲风雪雾呼啸而来。马背端坐着一个英气勃发的束发少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气宇轩昂。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上下。身上穿着乌金色团绣暗纹锦袍,一袭镶着洁白毛领的大麾在身后翻飞,看打扮像是个王侯家的富贵子弟。少年用力拉住缰绳,那马一声长鸣,顿时人立起来,吐着白气,几下跳跃,终于停在雪地上。勒马转身,少年眼神明亮,眯着眼睛带着几丝好笑的神色,看着远处又一骑马上被颠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随从。
“主子,我的爷。。。您干嘛。。。骑得。。。那么快,这大雪天。。。的,当心。。。马闪了蹄。。。”和少年年纪相仿的随从名叫张川,一路上紧跟在少年后面打马飞奔,累得话都说不连贯了。
“你太慢了,若是耽搁了时辰,岂不白费了这么多功夫。”少年哈哈一笑,朗声说着,一边身手利索地翻身下马,径直朝前走去。张川也赶紧跳下来,跟了上去。两人均是身手不凡,敏捷跳脱,攀上几丛怪松,来到高处就看到一座平净如镜的湖。
正值隆冬,湖面早已结冰。少年四下看了看,选定一块冰层较薄的区域,弯腰捡起一块大石朝冰面上砸去,砸了没几下,本来冻得不怎么结实的冰面就有些裂痕。他反手抽出腰间佩戴的短刀在冰缝中那么一撬,冰上顿时开了个脸盆大小的洞,少年回手向张川一伸,随从连忙递上准备好的细网,少年将网布于冰下。
都准备停当,他站起身来又朝前来到一棵老梅树下低头寻找。找到之前留下的记号,少年以刀为锹,在树下刨了起来。张川见状忙跟过来帮忙,很快便挖出一只暗绿色的青铜冰鉴。冰鉴四四方方,鉴身上雕刻着蟠螭纹及勾连云纹等图案,四个面和四棱上共有八个拱曲的龙形耳钮,打开冰鉴,里面双层,中间方形的容器内放置着两只密封完好的小酒壶。
张川狐疑地看看少年:“日子到了吗?”随即一拍脑门,大叫着:“哎,可不是,秋祭那日,还是我陪主子来这里埋的这两壶雪泡梅花酒,到今天可不是正好四十九日了?”
歪着脑袋盯着酒壶看了又看,张川问道:“只是小的不明白,宫里也不是没有雪,为啥巴巴儿地跑到这个僻静山野的地方,为了溜出宫,可花了不少力气呢。”
少年低头审视着冰鉴里的酒壶,说:“你懂什么?宫内人多味杂,早已坏了气场,哪有这儿汇聚天地灵气,至纯至清,要不是顶着皇子的名衔儿不得随意出京,只怕只有埋在名山大川才入得了我的眼。母亲要做酒泡冰元子,这放在青铜冰鉴夹层里的梅花酒,冰凉甘醇,却是不伤脾胃。”
张川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少年,叹息:“要说风雅之人,皇城中的众皇子只怕再没一个人能赶得上十五皇子您了!”
十五皇子杨政一巴掌拍在张川的脑门上:“还不快收好,那边网下该有动静了!”
二人收好了梅花酒,又回到湖边。拉起网绳一看,果然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在网中挣扎。张川乐颠颠地大叫着:“哈哈,今天可巧有鲜鱼下酒!”杨政微笑不答。
将鱼与网也收入袋中,张川把手放在眼前,抬头看了看日头,语气略有些迟疑:“主子,咱们回宫吧?今天宫内大摆宴席,招待打南边凯旋而归的靖侯爷,咱们溜出来这么长时间,要是被人发现,三皇子和七皇子他们又要做文章了。”
杨政听完脸上有些不高兴,但是知道张川说的在理,只得点头应允。两人牵了马准备回宫。
走出没多远,杨政又勒住马头,眉头轻蹙,眼神锐利,低头观察道旁雪地上的动物足印,看了一会儿,抬头又看了看高处,眼睛顿时像月牙儿一样弯了起来,对张川一摆头说道:“我们上山去!”张川刚想阻止,看杨皇子已掉头向上奔去,只好忙打马跟上。
骑了没多久,杨政勒缰踩镫,跳下马来,顺着痕迹找到一处平坦的雪地,又细心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这里山石突兀,石头上都是结成的冰凌子,大雪茫茫,平滑得像一张白色绒毯,确实是人迹罕至。杨政心里了然:就是这里了。接着从马背上的袋子中取出刚捕猎的鱼放在地上。张川张大嘴巴,正想大叫心疼,被杨政一把捂住嘴巴,隐身于石后。
没一会儿,听得瑟瑟声响,就看见一只白绒绒的雪貂从洞穴中探头探脑地跑了出来,循着味儿找到鱼,咬了几口,两只小爪儿一起用力,想把鱼往洞里拖。张川从身旁摸起一块石头对准雪貂扔去,杨政一声怒吼,来不及阻拦。张川是自小跟杨皇子伴读陪武,身手不弱,石头正打在雪貂的头上,一石毙命。
看见杨政面色阴沉,张川讪讪地说:“三皇子的母亲丽妃娘娘寿辰就到了,咱们昨天还在谈论备什么寿礼,您看这个貂的毛色,做个貂围是极好的,免得。。。又遭人话柄。”
杨政静默无语,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突然想到刚才雪貂想拖鱼进洞的那一幕,连忙走近雪貂现身的洞穴查看,果然看到枯草堆积的洞穴里,一只刚断乳的幼年雪貂缩在其中,毛色像雪球一般洁白,没有半点杂色,两只眼睛如墨一般漆黑,十分可爱。
杨政伸手将小雪貂抱了出来,那小家伙不惧人类,乖巧地蹭来蹭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杨政怀里不动,杨政叹息道:“唉,要不你就跟我回宫去,找个人好生喂养着吧。”这时张川又在旁催促:“主子,再不回去真要出事了!“
两人收拾妥当,一同打马朝皇城驶去。皇城门口,被打点过的禁卫正翘首以盼,见两人回来总算心放回肚子里,赶紧迎进城去,略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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