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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琬华在表哥赴任前夕给他捎去了几件自己亲手做的裘衣和棉袄,也不知他今年能否回京过年,故而多预备着。胤禛嫉妒坏了,琬华笑嗔说哪年少给你做了,瞧你身上不正穿着吗?胤禛说我这不是怕累着你么。说这话的时候他扛起琬华去了里屋继而折腾了她差不多整个晚上,反倒不怕累着她了。
春节几乎是应声而至,还在感叹日子过得太快,就到了爆竹一声除旧岁之时。此际大雪初停,放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耀白的太阳懒洋洋地在云层间行走,一群孩童早按耐不住,在乾清宫后面的场地嬉戏玩闹,不一会儿又打起了雪仗,还各自拉上自己的跟班助战,一时间雪粒纷飞雪球乱舞。
“小孩子最喜欢过大年了。”那拉氏站在琬华身边,望着正在雪地里疯玩的睿安,无奈道,“睿安那丫头跟个假小子一样,真不让人省心。”
琬华微笑道:“三四岁的幼童,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等长大了自然就文静了,现在且由着他们玩儿去,这么小就别拘着他们了。再说过年呢,孩子们闹一闹显得喜气。”
“这倒是。”那拉氏笑道,“方才皇阿玛还观赏了一阵子呢,看起来他老人家今天也挺高兴的。”
今日除夕,晚膳是乾清宫传统的家宴,皇子皇孙阿哥福晋来了许多,琬华把孩子们都带上了,包括老二弘昐的福晋雅冬、老大弘晖的福晋阿珞。至于长孙女萌萌,尚在襁褓,每天大半时间都在呼呼大睡,就让奶妈嬷嬷在家里好好照看着。等晚上回到王府,一家人再一起守岁。
“不过有些人却好像不高兴呢。”那拉氏看了看左右无人,一脸八卦地凑到琬华耳边轻声道,“今儿刚来的时候,看到老八福晋眼圈儿红着,老八也阴沉着脸,俩人不理不睬的。我和胤祺上前打招呼,老八才挤出点笑容。等他们走了,我问胤祺他俩怎么回事,胤祺说老八最近烦心事多,心情不好,我细问起来,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了。你说这种人,把别人胃口吊起来他就不管了,真是的,回去看我怎么罚他!哼!”
琬华看着那拉氏轻蹙峨眉嘟着小嘴的样子,不禁掩唇轻笑:“瞧你俩这秀恩爱的,你家老五说不定正等着你罚他呢,没想到胤祺还是个妻管严。”
那拉氏脸颊微红,有些羞涩:“嫂子说哪里话,人家被他管还差不多。”说着拉了拉琬华衣袖,低声道:“嫂子可知道老八为什么心烦?十一月的时候我听说老八给当时在热河巡幸的老爷子送了两只死鹰,老爷子当时很不高兴。不会到现在还没消气儿吧?”
琬华心说康熙当然很不高兴,前些时候还把老八几个贯来不怎么安分的属下如雅奇布等人给咔嚓了,不知道杀人后心情有没有好些,起码今天大过年的看起来还是蛮平和的表情。不过琬华没记错的话,历史上胤禩还被停了银米俸禄,罪名是溺职。琬华一直猜测死鹰事件是康熙手笔,目的就是为了打击日益坐大的胤禩党羽。胤禩送鹰也好或者送别的东西结果都不会相差太多,如果什么都不送一个“不孝皇父”的帽子扣下来同样不会好过。
琬华真心觉得康熙有点精神分裂,或者说纵观中华历史有不少当皇帝的特别是子嗣多的皇帝都不太正常:一边拿头上那顶皇冠不停地去刺激自己的儿子们,看着他们各自培植党羽;一边又睡不安寝担心他们起了反心,于是便时不时地把蹦跶得最欢的儿子狠狠整治一顿,杀鸡……哦不,杀子给别的子看。
当然这些内心os可不能宣之于口,于是只道:“我也不太清楚呢。这些政坛上的事儿咱们还是别操心了。我看你家胤祺也是个蛮谨慎的人,他不对你讲肯定有他的道理。”
这时候有小太监出来传报开宴的时间到了,请各位移步乾清宫正殿。那拉氏便拉着琬华进殿去。等所有人到齐,过了一会儿,见康熙扶着太后过来,众人便一起向二位行礼请安。
“免礼。都坐吧。”康熙和太后坐主位,左边自康熙依次是皇子皇孙们,右边自太后往下依次是嫔妃公主、福晋格格等女眷。
琬华坐下后环视了一下大殿,除了大阿哥、二阿哥和老十三因为圈禁着没有来,十四福晋也没到场,猜测可能是生病了。
家宴开始前康熙少不了要讲话,说了些告诫之语,也表扬了几个孙子,儿子里提到的只有老十四一个人,说他去年学文习武日经不辍大有长进,令他很是满意。十四谨谢不敏,直言自己还需努力。琬华见他神情不骄不躁,似乎比从前成熟稳重了许多,转目间瞥见老九微微撇嘴,腮后鼓动了几下,这是在咬着牙的缘故。众人向康熙和太后敬了酒,宴饮才算开始,席间的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
老九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同十四遥碰对饮了一杯,左手在桌下却捏紧了拳头;老八当着康熙自然不敢阴沉着脸,却也笑不出来,只规矩坐着专心用膳,偶尔和老九或者老十对酌一下。琬华将这些尽收眼底,目光伪装成不经意地扫过,纯粹是抱着看戏的心理。对琬华而言,能一边享受着山珍海味,一边免费看戏,这顿除夕家宴还蛮有乐趣的。
酒宴酉时末方散,冬天昼短,夜色已经降临。琬华让侍卫从马车上搬出提前准备好的美酒佳酿、果品肴馔,还有孩子们专门为十三叔写得并裱好的“福”字,包括刚学写字的弘历也尽力写了好几张。
琬华又拿出一个小绣袋递给胤禛:“别忘了替我向老十三和弟妹问好。这袋子里面是用不同的小荷包装好的金裸子,给侄子侄女们过年的彩头,每个孩子都要给到。”说着为他紧了紧狐裘衣领,将自己亲手做的鹿皮手套为他戴上,“骑马冷,把裘衣后的兜帽也戴着。入夜了,回家别太晚了。”
胤禛听话地自己戴了兜帽,笑着道:“我记住了。快上车吧,孩子们都急着回家放炮仗呢。”
琬华同弘时和弘历乘一辆车,俩媳妇乘另一辆,弘晖和弘昐自然是骑马。弘时原本也想骑马,琬华给他戴好耳套让他去试试,没一会儿就红着小脸吸着鼻涕滚进车里来了。琬华将他搂进怀里笑道:“现在知道厉害了,骑马风大,你俩哥哥皮糙肉厚的不怕,你还小可贪不得凉。”
正坐在琬华膝上的弘历刮了刮脸,咯咯直笑:“三哥羞羞……”弘时伸手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蛋,也“嘿嘿”笑起来。
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琬华撩起一线窗帘,借着满街灯火看清骑马的几人,打头的是老十四,后面跟着的侍卫怀里还抱着酒坛礼盒之类的东西。老十四显然也认出了雍亲王府的车驾,到了近前勒住马:“四哥,四嫂。”弘晖和弘昐也上前向十四行礼。
琬华让马车停下,明知故问道:“十四弟往哪里去?”
“四嫂。”十四在马上行了一礼,“我去看看十三哥。”
琬华颔首:“正巧,你四哥也去了,你的马快点说不定还能赶上他。”
十四微微一怔,心说自己早该料到四哥会去,虽然不想跟四哥碰面,但是方才话已说出口就不好直接打道回府了,不如干脆在四嫂面前表现得坦荡一点,让四嫂对自己的印象值回升一些。于是点头道:“好。那小弟这就去了,四嫂路上当心。”等着琬华的马车经过,这才打马远去。
快要转过街角,十四回过头,已不见琬华一行的影子,轻轻呼了口气,心里默念了两声“四嫂”,一丝怅然涌上心头,不由放慢了马速。
“老十四,这么晚了,从宫里出来不回府,却是往哪里去?”
十四闻声抬眸,才发现前面不远处立着几骑,当先一人正对着自己冷笑。他双眉一挑,微笑道:“九哥这话小弟也想问问你。这大冷天的,九哥站在这街头做什么,也不怕伤了风?”
老九阴沉着脸,吩咐自己的侍卫退后:“让你的人也退远点,我有话跟你说。”说着驱马行到十四身旁。
“九哥有什么话大大方方讲不好吗?”
“你少跟我啰嗦!”
十四无奈地扬了扬手,示意随从们往后退。
老九冷声道:“这大过年的你倒还惦记着老十三,真是兄弟情深啊!宴会散后我一转眼就找不见你,本来要去你府里,没想到半路见你走错了方向,所以……”
“你跟踪我?”十四皱眉。
“我只是好奇,十四弟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没想到倒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呵呵,不仅是兄弟情深,我看你对四嫂倒也是温柔得紧,恐怕不是简单的叔嫂之情吧,我听说四哥的这个继福晋在出嫁前,你就对她一往情深,想必她嫁给四哥你是心有不甘吧。”
十四面沉如水:“九哥,我尊称你一声九哥是因为你是我兄长,不过你如果为长不尊,污蔑我和四嫂、挑拨我和别的兄长的关系,咱们这兄弟不做也罢!”
“呵呵,九哥不过一句玩笑,十四弟何必动怒呢。”
十四已经不剩多少耐心,只淡淡道:“九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老九脸上挂着冷笑,目光阴鸷地盯着他:“我只想问你,那两只死鹰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十四摇头,面色不改。
“我原也不觉得是你做的。可是自从八哥因为这件事被皇阿玛责罚,几个属下也被砍头,而你!你这个一直也没有什么成就的老十四却被皇阿玛重视!还被皇阿玛当着众人夸奖!皇阿玛可是从来没有当着那么多人夸奖过自己的儿子!今天我又知道了你其实一心还站在四哥那边……你枉费了八哥那么看重你,不仅如此,你这一招还真是够阴损!”
“我说了这事不是我干的,信不信由你。”十四语气平静,眼底却是深深的怒意,“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九哥,你们和四哥,我哪一边都不会掺和。我跟十三哥从小关系不错,这大过年的,我当然要去给他拜年。你觉得我没有能耐,配不上皇阿玛的赞许,我承认,我现在并不算多么出色,被九哥你瞧不起很正常。可终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会仰视我!”
说完不再理老九,两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去,风声中丢下了一句话:“如果我是九哥,这段时间就不会这么张扬,而是规规矩矩地呆在家里。”
老九望着十四的背影,心神震动,双拳攥得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