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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
白鹿拎着一个红白条纹的编织袋气喘吁吁的往公交站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九点零五分会有一辆96路开过来,错过这班的话就得再等二十分钟。
八月末,气温还很高,白鹿跑到公交站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她把编织袋放在脚边,看着手指勒出的几道红印,呼呼吹了两口气才觉得好受点。
等车的间隙,白鹿对着广告位的透明挡板整理头发,刚才跑得有点忘形,齐刘海愣是给吹成了中分。
她的头发在女人堆儿里算是很短的了,发尾盖住耳唇,剪得平整,一层薄薄的刘海刚好到眉角的位置,和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发型很像。
十五分钟后,96路车还是一点要来的迹象都没有,白鹿长出一口气,揉揉蹲得有些发麻的腿站起来,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把编织袋放进后备箱,白鹿坐进后排座位,关上车门对司机师傅说:“七星街邮局”
“好嘞”
声音浑厚的中年大叔一脚油门踩下去晃得白鹿差点横躺在后面。
北方的出租司机都很健谈,白鹿刚坐稳就听见师傅问她:“小姑娘,去邮东西啊?”
白鹿;“嗯”
“你这小孩儿还挺独立的,也不用家长陪哈”
白鹿抿抿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师傅你开出租多少年了?”
师傅扬着头,立马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那可有年头了,我20岁就干这个,有十多年了吧”
白鹿听了先是笑了一下,随即说:“您20岁都能开出租了,我一个26岁的大人出门办事儿还要家长陪是不是太矫情了”
那司机听白鹿这么说,很是惊讶地看了后视镜一眼,“你有26岁?糊弄谁呢?!”
“。。。。。。”
白鹿有张与年龄很不相称的脸,配着那一头短发,看起来就像十几岁的学生,还记得到新海一中报到的第一天,她穿着一条烟灰色牛仔长裤,宽松的白衬衫,白布鞋,背着双肩包,前脚刚踏进校门口就被门卫拦了下来。
“哪个班的?”,门卫是个有点胖的中年女人,一手拿着瓜子,一手指着白鹿说。
“我是来报到的”,白鹿有些莫名其妙。
那女人把瓜子揣回口袋里,很不屑的甩给白鹿一句:“都快考期末试了才来报到?校服不穿,校牌不戴,你是要上天啊?!”
她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有瓜子皮往出蹦,差点喷到白鹿脸上。
白鹿往后稍了一步,耐着性子解释:“我是新来报到的老师,我叫白鹿,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到校长室,或者我打”
那女人脸上表情变化之快让白鹿反应不及,“是老师啊,快进快进,你长得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学生呢,刚才不好意思”
。。。。。。
白鹿去学校上课的第一天也闹出了同样的事。
在新海一中的第一节语文课,上课铃声响之前的两分钟白鹿走进高一六班的教室,一进去,她就把语文教材放在讲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看下面嬉笑的学生。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看外星来客一样盯着白鹿,有那么两秒钟,白鹿和下面六十多人对视,眼神慵懒,带着点无谓的姿态,她甚至放松地翘起了一条腿,脚尖无意识地点了两下。
“转校生?”,不知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白鹿还是不说话,眼睛没有焦点,也不知盯着谁,教室里顿时响起潮水般的议论声,可能感兴趣的会八卦几句,其余的就继续打闹,总之,那两分钟里,白鹿一个字都没说。
她在想,这间教室,会不会是冷毅曾经呆过的地方。。。。。。
上课铃声响起,白鹿缓缓站起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白鹿”
字体潇洒,有力,不像是女孩子写的。
白鹿的粉笔字是她一点点练出来的,她喜欢听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就像贝壳划过礁石一样。
她一手拄着讲台,另一只手聊赖地向后一甩,说:“这是我名字,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说完就拿黑板擦擦掉了。
讲台下六十五人的心底都没了声音。。。。。。
本来白鹿的报到时间是要等到九月份新学期开学的,可是高一六班原先的语文老师突发脑溢血住院,所以校长就临时决定让白鹿顶上,那时距离放暑假只剩下一个月。
穿过几条街后,出租车在邮局对面停下,师傅说:“你就在这下吧,这个道口不让左转弯”
白鹿点点头,付钱下了车。
她从后备箱取出编织袋,刚走过人行横道就看见好几辆写着“中国邮政”的绿色物流货车并排停在邮局门口,她一辆辆看过去,猜想着自己的包裹会被哪辆车带走。
这个邮局很大,是集银行,图书,快递为一体的邮政储蓄银行,白鹿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没什么人,大厅里,有位保洁阿姨拿着很夸张的大号拖把在拖地,快递柜台在刚一进门左手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
白鹿:“你好,我想邮东西”
女的工作人员转头对那个男的说:“吴磊,你给称下重量”
叫吴磊的冲白鹿招招手,“到这边来吧”
白鹿走过去把袋子放到柜台上,然后倚着柜台开始喘气,这袋子不轻,她拎了一小会儿手就麻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电子秤出了点故障,您稍等,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白鹿点了下头,说:“那你弄好了叫我,我去那边坐一下”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倒霉的事,只是碰巧赶上了而已。
邮递柜台一转弯就是银行,那倒是有椅子,可白鹿往过走的时候莫名地来了烟瘾,她临时改变方向推门出去了。
邮局侧门,白鹿从双肩包的右面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几年前的款式,磨得很旧了,火机在她手中打了几个旋转后停住,随着清脆的一声金属盖子被翻开,白鹿细长的手指熟练的滑了一下,火苗窜出来,将她嘴里含着的烟点着了。
她慢慢抽着,一股凉风刮过,烟雾被吹得拐了几个弯儿,白鹿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烟卷,浑然未觉身旁站了个人。
“白鹿”
声音有些陌生,白鹿恍惚了两秒才知道是林君城,几年前,他叫的是:“鹿鹿”
他怎么还没回明川?
昨天他们刚在陆梓格和乔依然的婚礼上见过面,不知是故意躲着还是怎么样,总之从头到尾他们也没有讲过话。
接到新婚请柬的那天陆梓格告诉白鹿伴郎是林君城,白鹿听到后只是淡淡地回她一句:“知道了”
林君城和乔依然是发小,他来当伴郎是意料中的事。
伴娘却不是白鹿,陆梓格为了避免他们尴尬所以找了别人,只是陆梓格想多了,白鹿见不见他,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刻骨铭心,在心里淡了,也就不及路人。
白鹿都快想不起和林君城在一起时的样子,时间太短,记忆零碎。
他们之间那段情开始于大四下学期,一个月后结束,白鹿没有爱过林君城,她当初之所以同意交往只是挨不住他长达一年的死缠烂打,确定关系之前林君城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跟白鹿说只要她同意,爱不爱的,他也不在乎了。
白鹿没什么感情经历,唯一和林君城的那次也没花心思进去,她曾尝试去喜欢他,可是没有办法,爱不上就是爱不上,交往一个月后他们就分手了。
她只是不想误人误己。
邮局侧门旁有几家小吃摊,围了不少人吃东西,来往行人也很多,可白鹿的沉默让气氛有一种压抑的静寂。
林君城看着白鹿,问她:“怎么到新海来了?”
没回应。
林君城隐约感觉到白鹿和以前不一样了,也对,好几年不见,有些生疏是正常的,他又往白鹿身旁凑了一步。
“前些日子听乔依然说你回来了,店里一直忙也没什么机会过来看你,这几年。。。。。。你都去哪了?”
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挂在白鹿嘴角,林君城注意到了,觉得很不舒服,他猜不透的东西都会让他莫名的烦躁。
林君城看着她,此时他眼中白鹿的样子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淡淡的眉眼,轻抿的薄唇,脸蛋和以前一样白净,他注意到她剪短的头发,干净,轻柔。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好像,她的性子比以前清冷了些,她眉宇间的神情明显就是在抗拒。
抗拒他。
林君城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一支烟抽完,白鹿回到邮递柜台,电子秤已经修好了,她的袋子就放在旁边。
白鹿:“称完了吗?多少钱?”
还是那个叫吴磊的工作人员,他对白鹿说:“平邮还是EMS?”
白鹿想想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件,说:“平邮就行”
吴磊递给白鹿一张快递单,说:“重量我已经填好了,你填下地址,我要看邮到哪才能换算价格”
白鹿点点头,俯身开始填地址,很长的一串,她填完递给吴磊。
“这么远啊,那邮费会稍微贵一些”
白鹿说:“没事儿,你算完告诉我总数就行”
那边吴磊拿着计算器算得飞快,“一共是48元”
白鹿从包里拿出两百递给他,等着找钱。
吴磊又说:“你这里面的东西要拿出来检查一下”
白鹿长出一口气,她在家已经把这个动作重复很多遍了,还要。。。。。。
“那检吧”
铅笔,橡皮,文具盒,作业本,一些不穿的衣服,还有治疗咳喘的药。
白鹿大学毕业后去广西支教了两年半,这些东西是她要寄给学生的,只有那几盒药是给村长齐叔的,支教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对白鹿很照顾。
吴磊一样样往出拿,直到最后一捆铅笔摆在柜台上白鹿才发现不对,给齐叔的药好像少了一盒。
“等一下”,白鹿把自己那堆儿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难道落家里了?”
像是泄气一般地收了手,白鹿说:“这个能先放这吗?我落了一样东西得回家取一下”
吴磊很爽快就答应了,他说:“好,那你快点吧”
白鹿一溜烟地打车回家,进屋后果然在沙发一角找到了那盒药,没顾得上休息她又打车往邮局赶。
把药交给吴磊他又上称称了一遍,说:“49,这盒药没什么重量”
白鹿伸手接过找的钱拿它当扇子不停地扇风。
“给你纸巾擦擦吧”
白鹿抬头,看见吴磊递过来一包面巾纸。
“哦”,白鹿从里面抽出一张来,也没客气。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柜台的那位女营业员酸酸地说了句:“吴磊你可以哈,连未成年少女都不放过”
吴磊冲白鹿尴尬地笑笑,然后开始封箱贴快递单。
“这个底单你收好,上面有单号,可以打电话或上网查询”
“谢谢”
白鹿把底单放进包里,转身走的时候对那位女营业员说:“阿姨,我26岁了,不是未成年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