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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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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周围有包了铁皮的围栏不断的提醒着顾暂‘这里是牢房、这里是牢房’,顾暂一定分分钟出戏以为这是某个客栈的天字号豪华客房呢。

    里面的起居用具,比平时用的还要好有木有?!

    ……除了三处漏风的墙以外,堪称完美。

    “委屈宋先生在这里暂住几日了,待查明真相大人定亲自相迎。”捕头在看着牢头将牢门锁上后,双手抱拳冲牢房里的宋青衣和顾暂说。

    被称呼为‘宋先生’的宋青衣对捕头微微颔首,“替我向大人问好。”

    庆阳县令李奎,算是宋青衣难得敬佩的人,虽依旧有着属于文人的莫名执拗,但内心正直且充满了正义感。

    不得不说,庆阳县比起李逵没来之前,要好了太多。

    毕竟宋青衣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是最能够体会到的人。

    只是当朝最年轻有为的文采卓然的少年探花竟然被发配到这种穷山恶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称为‘九千岁’人的手笔。

    不过他只是个平头百姓,朝堂上的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宋青衣微微睁开眼,从盘膝打坐的冥想中收敛气息。

    牢房内只有一张靠着青石墙的床榻,虽然上面铺了好几层舒适暴晒过,透着太阳炙烤后留下的干净气息,也因为身处这阴暗的牢房里而变得阴冷起来。

    宋青衣微微垂眼看着把自己裹成蚕茧一样,面朝里正呼呼大睡的顾暂,青丝遮挡住他清秀斯文的侧脸,却让挺鼻和唇色在素白的被褥和鸦羽般的发间,显得更加诱人。

    像寒夜里唯一散发着暖意,让人想要亲近的那团盈盈的光。

    然而……

    有些人总是喜欢在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宋青衣敛眼低垂显得格外长而直密的睫毛连一丝一毫的颤动都没有。一身淡青衣袍,温润如玉的脸,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阴森鬼气的青石墙衬托下竟然呈现出一种泽润。

    从牢房外隔着包了铁皮显得更加阴冷的木栏望去,竟有着敛眼拈花的美感。

    “……真是没想到。”宋青衣依旧盘膝而坐,目光细细的看着呼呼大睡中,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察觉的顾暂,清润开口,语气温和不带一丝怨气,甚至还有一些笑意在里面。然而就是这幅模样和语调却是最刺激对自己有愧疚感的人的。

    似感慨又似呢喃后,宋青衣缓缓抬头,直视前方,牢房外的黑暗。

    “我们的见面会是在这里。”

    温和的嗓音在空荡的牢房里回荡,如果顾暂现在还醒着一定以为宋青衣现在是望着虚空自言自语。

    然而就是这时,宋青衣直视的牢房外的黑暗处,却隐隐有物。

    像是终于在这场较量中认输了一般,身穿黑色无光披风的宋易微微上前半步,双手将遮掩住大半张脸的帽衫缓缓掀开,露出带着半边银制面具。隔着木栏,有一张和宋青衣及其相似的面孔。

    无论是此时此刻的气质,神态,还是面容。

    宋一依旧隐在暗处,依旧没有从刚刚见到宋青衣的面容后产生的震惊中缓过神。

    虽然赵叔之前有在堡主和他面前强调了很多次,面前的人和堡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但也以为这只是平时就喜欢说话夸张的赵叔,再一次夸大了事实的说法。

    甚至在堡主接到赵叔的信马上就动身的时候,显得很不赞同。毕竟这么多年了,关于疑似‘大公子’的消息就从来没断过,但每一次都正式了只是再一次的失望而已。

    当年的事宋一作为一个旁观者并没有多言的权利,但稚子无辜。

    此刻看见和宋易长得一模一样的宋青衣后,难道还不能够证实堡主夫人其实向所有人撒了一个天大的谎?只因为她不为人知的心思。

    在听了刚刚宋青衣神色淡淡且平静的语调后,宋一并不知道站在自己身前的堡主是怎样的想法。

    但他,却充满了内疚感。

    当年,他宋一在堡主要把才出生几天的大公子送走时,曾一言不发的内疚感。

    这个孩子……

    我们都亏欠了他,并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弥补了。

    宋一在心里叹息着,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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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

    小二在午夜的时候再填了一些油到廊外的油灯里,然后打着呵欠眯瞪着眼,回到厨房旁边的房间睡下。

    荷花蜷缩在床上的角落,一点睡意都没有的几近呆滞的盯着从外间透进来的幽幽光线。

    白天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一夜未归,爹娘哥哥,有没有到处找她?一定着急了。可是……

    少女小巧圆润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呆滞的望着紧闭的大门。睡前她已经用凳子抵住了大门,只要有人敢摸黑进屋,就一定带倒凳子,她马上就会知道。

    窗户她也反复检查了不下十次,确定是已经关好。但还是睡不着。

    这种不知道会有什么出现的莫名的恐惧让她生气又害怕。

    气自己的胆小,但又继续害怕着。就算受不住困意微微闭眼,但下一刻就会因为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细小动静而惊醒。

    想睡,带又害怕得不敢睡。

    荷花想要大叫,想要哭闹,想要砸东西!

    但这里不是她的地方,带她回来的人也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好说话且善良,她不知道自己要是真那样做了之后,会不会等来的就是宋知尚一面笑着一面随意的一剑。

    原来这个世界上怒目相对的人真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一边笑嘻嘻却可以毫不留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挥刀而下的人。

    你会在那一刻发现,自己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是活物,而是一件随意砸碎也没有任何感触的东西。

    现在。她就是被宋知尚带回来的一件东西。

    荷花蜷缩着,突然生出‘啊……被□□也许也并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的想法。

    人心,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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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衣静静的看着木栏外的那个男人,虽然这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却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流着他一半的血脉。

    人心,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

    他想着。

    当年年幼无助的时候,他无时无刻都在幻想着自己的‘父亲’会在某个时刻逆着光跨进自己的视线,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将自己从这个灰暗的,没有一丝希望的地方救走。

    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虔诚的恳求着啊……就像信徒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参拜永远端坐在莲花台上,敛眼微笑,怜悯世人的神佛一般。

    然而那个想象中的‘爹’真的就像漫天的神佛那样,从未现身。

    可是当自己不再期望,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真是可笑。

    宋青衣眼底的嘲讽和冰冷就像是冬日暖阳照耀下,在河水下方隐约浮现的冰,并没有隐藏或者正确点说,是不想隐藏。

    他看着虽然摘下了帽衫但还是半隐在暗处,神色淡淡沉默不语的宋易,微微一笑,显得温润雅致的轻声开口。

    “不知宋堡主前来,有何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