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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两日,齐世安那边便谈妥了,特意起早跑到晏祁他们落脚的客栈,将还没捂热乎的地契拿给他们看。
晏祁接过地契扫了眼,一切事项谈拢后,便道:“若是齐兄有空,可否现下便带我们去宅子一观?”
他们定下的这处独立小院,虽也算清净,到底不比自己的宅子方便,早上谢安娘本是想让厨房增点清淡的江南小菜,可厨房竟是腾不出人手,只好作罢,倒是让她稍有郁闷。
“也行。”齐世安点头,从腰间挂着的囊袋中取出了一把钥匙,提议道:“昨日师兄将钥匙一并交给我了。你们不若现下收拾东西,直接搬过去罢!”
晏祁略思索,倒也觉得不错,便拱了拱手:“那就劳烦齐兄稍坐片刻了。”
话落,便去屋内将此事说与谢安娘听,因着知晓这只是暂时的歇脚点,一些行李都还原封不动,搬上马车也省事,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整装待发了。
从客栈中出来,齐世安见云珰一手拎着好几个包袱,便凑近些,很是体贴地道:“云珰姑娘,我帮你拿着罢!”
说着便要伸出手接过云珰手里的东西,只是云珰却是退了两步,她腾不出手拒绝,便使劲摇着头,一个劲儿地说:“齐公子,这点东西我还拿得动!”
这几个包袱在她手中的份量,感觉轻得很,便是再添几个也不成问题!她云珰可不是甚么弱不禁风的女子,可不能让人小瞧了。
谢安娘见他俩僵持在马车前,想了想,还是出声提点着:“云珰,你拿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就让齐公子分担点罢!”
这俩人看样子倒不似是互无情意,看来还是得让人多接触呐!
她与云珰名义上是奴仆,可两人相依为命那么久了,早已是姐妹情深,谢安娘私下曾与云珰提过,将身契还给她,可云珰不知为何,却是屡屡推拒。
眼看着云珰年华正盛,却还是绕着她转,连个心上人都不曾有过,谢安娘不免心下着急,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云珰有意思的,她可得多帮衬着些。
云珰到底是听进去谢安娘的话,便将手中的一个包袱递了过去,几不可闻地低声道:“谢谢!”
将那个包袱接过,齐世安又将剩余的包袱一把揽过,也不给云珰反应的机会,便直接朝着马车而去,想到自己无意间瞥见的那抹绯红,浮现在那张清秀的嫩白脸蛋上,简直比漫天余霞还要动人,他便觉心跳有点失控。
更是加快了脚步,一跃攀上马车,将手上东西卸下,这才是平静了些许。
很快的,几辆马车便晃晃悠悠的出发,绕着城内走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抵达了。
宅子处在一幽深小巷的尽头,车轮滚动在青石板铺就的窄长巷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最终停在了一处贴着门联的宅门前。
晏祁钻出马车,一跃而下,抬眸环顾四首,巷子一侧是丈许高墙,全由青砖围砌而成,将深宅大院圈入其中,在不远处的斜对面,还开了道仅容一两人通过的小门,应是为了方便下人出入。
而另一侧,则是典型的北方民居小院,半丈多一些的灰墙,镶嵌着整齐有序的小户门庭,踮起脚尖隐约能望到屋子边上伸展而出的飞檐。
齐世安掏出钥匙,走上前,将挂了锁的大门打开,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大石屏,上面雕刻着富有吉祥寓意的花草云纹。
绕过厚重的石屏,院落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假山、花圃,甚至还有一处葡萄架子,谢安娘走到葡萄架下阴凉处,抬眸向上望去。
只见阳光穿过层叠缠绕的藤叶,洒下令人炫目的些微光影,郁郁葱葱的柔软叶片间,悬挂着一串串碧翠葡萄,便似晶莹剔透的翡翠般,瞧着甚是喜人。
“小姐,你瞧,这架上结了好多串呢!”云珰眼睛放光的盯着葡萄架。
说着,她便站到一串沉甸甸的葡萄下,伸手够了够,没够着,便微踮脚尖,再次伸手,还是触不到,云珰不死心,咬牙再高踮着脚尖。
谢安娘见她锲而不舍的,可是指尖总是离着那串葡萄还有一小段距离,便劝道:“行了,够不着回头搬张椅子踩着便是,你就别跟它过不去了。”
云珰放下一直悬空的胳膊,揉着略显酸涩的手臂,不死心的再仰头瞧了眼,水润晶亮的葡萄就悬在她头顶,她真的觉得能够着的,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不得不说,有些东西只是看起来伸手可及。
刚才去屋内转了一下的晏祁,出来便见院落中葡萄架下,谢安娘正站在木支架的边侧指挥着甚么,便连一路上鲜少出声的孟大夫也在凑热闹,不禁闻声望过去。
只见云珰站在椅子上,左手提着好几串碧绿晶莹的葡萄,右手正伸向一串看起来甚为饱满的。
“诶,那个还吃不得!”
同是从屋内出来的齐世安见状,忙上前几步出声阻止。
正享受丰收喜悦的云珰,听闻这突如其来的呼声,不由满脸疑惑的转头望过去,怎么就吃不得?
“它们现在还未熟透呢!便是摘下来,也吃不得的。”
谢安娘望了眼云珰手中提着的那几串,瞧起来水灵灵的,怪令人垂涎欲滴的,原来还没熟么?
云珰却是将信将疑,她捻起一粒,磕破皮试了试,刚尝到一点滋味,神色顿变,只见她清秀的五官立马挤在一起,表情皱巴巴的。
这葡萄不仅酸得掉牙,还带着股涩味,那酸爽,简直了!……
望着跳下椅子,急匆匆往厨房而去的云珰,齐世安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都说了不能吃,还非得往嘴里放,逞的甚么强!
待到云珰找到水源漱了口,冲洗掉了口中经久不散的酸涩,出来便见齐世安一副告辞的架势。
“云珰姑娘,这个给你。”将东西塞到她手中,他便笑了笑,往外走了。
留下云珰一脸茫然,她望了望手中巴掌大的小囊袋,捏了捏,感受到如小石子般不规则的形状,刚想抬头问,便见院内已无那人的踪影,甚么意思?!
***
半夜三更,周遭一片寂静,惟有耳畔传来绵长而规律的呼吸声。
晏祁微微侧头,借着从屋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在暗色中描绘着她的侧颜,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便能缓解他脑中的隐隐作疼。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如同潮水般突然涌上的头疼,总算是平息褪下,他长呼了口气,将所有的压抑释放,缓缓伸手,将平躺着的谢安娘圈入怀中。
谢安娘贴近着他的胸膛,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依旧安睡着。
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晏祁的视线也一点点模糊,正在他要进入昏沉的梦想时,隔壁一声轰然巨响,将他彻底惊醒。
他怀中的谢安娘也是一个激灵,瞬间就从朦胧睡意中醒过神来,杏眼中带着些许惊慌,晏祁抚了抚她的背脊,低声道:“别怕,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说着便披了外衣起身,那火折子点亮了屋内,让室内充斥满柔和的光辉,望了眼已然镇定下来的谢安娘,这才执起灯盏往外走去。
院内其他人皆被这声巨响吵醒,孟大夫也推门出来一探究竟,只见隔壁院子中火光冲天,他与晏祁面面相觑着,莫不是走水了?
正在两人惊疑不定时,便听墙那边响起匆匆脚步声,接着便见那冲天而起的火光逐渐微弱下去,最后只剩滚滚浓烟从中冒出。
瞧这灭火的速度,似是训练有素,要不然短短几息间,众人都还未曾反应过来,那火源便已熄灭,也不是一般人应对得来的。
屋内的谢安娘听着外边似有若无的声响,甚至还有些微的火光透进来,放心不下的她,便也披着外衣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她脚步轻轻,来到晏祁身旁,指了指隔壁。
晏祁见她冒了出来,眉头微皱,这会儿更深露重,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却也没说甚么,只是替她紧了紧外衣,接着便见他漫不经心地回着:“许是不甚起火了罢。”
只是大晚上的,这是做了甚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无端起火了!
谢安娘好奇地望过去,这会儿烟雾散了不少,踮着脚倒也能瞧出隔壁的现状,只见隔壁屋子竟是塌了半边檐角,想必黑夜中那轰然一声响,便是这么来的。
驻足在院子中,静静观望半晌,见火势并无卷土重来的趋势,看来是真正扑灭了,且那边动静渐小,也未曾有呼救声传出,晏祁便揽着谢安娘肩头,道:“走罢,没事儿了!”
只两人还未转身,便见两家挨着的那堵墙头,突然冒出一人,只见他脸上沾着烟灰,趴在墙头,对着谢安娘他们拱了拱手,歉意地道:“实在是抱歉,刚刚出了点小故障,扰了大伙儿清梦!没事儿了,继续睡去罢!”
话落便挥了挥手,似是催促着他们回房重入梦乡。
这深夜中正是酣睡的时候,孟大夫打着哈欠回了房。晏祁见确实无事,便也与那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与谢安娘一道进去了。
云珰见院子中众人都散了,望了望那依然趴在墙头的人,转身也走向自个儿的屋子,只是关门前,却听墙那边传来声音:“少爷呐,您下回别在半夜三更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