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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易碎】
c城的夏天依然骄阳似火,曾经最熟悉的老城区已经面目全非,沐小溪望了望这一片林立的高楼,只觉得陌生,时间只剩下半个月,她已然忙得不可开交,每天要确定各种细节,还要采购各类用品累得她喘不过气来。
买东西路过她曾就读的高中,熟悉的建筑,陌生的脸孔,恍若隔世的错觉,她已记不起自己当初的模样,却依然记得那张英俊而好看的脸,眉目飞扬,表情生动,她从未忘记过,到如今却早已没了爱恨,再多的过去,也终究化为一生叹息。
也是应了那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回来没几天,同学老友特意为她举办了一个小聚会,她穿着宽松t恤短裤就去了。
饭桌上,班长先站起来呼吁着,“来来来,大家一起举杯欢迎沐少侠归来。”
在座的所有人都站起来将酒杯对着她,夹杂着各种欢迎回归的声音,沐小溪举起面前的酒杯,豪迈的说,“谢谢大家的厚爱,我先干为敬,大家随意。”
说完就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大家纷纷赞叹沐少侠豪迈不减当年,沐小溪笑着摆手否认
,与大家一起把酒忆当年,好不热闹,兴致来了,她也喝了不少,不过她酒量不错,酒劲浓时也
不过微醺状态。
吃饱喝足后,大家又纷纷转战ktv,当年她的小跟班张慕轩依旧小心的跟在她身边,担心她喝太多酒,寸步不离的跟着,终于等沐小溪吼完一曲,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溪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沐小溪扬扬眉,“当然,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冲动派。”
张慕轩垂下眼,叹了口气,“宇哥他对你是真心的,这几年年他从未忘记你。”
沐小溪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我知道。”
“知道你还……”张慕轩有些不解。
沐小溪端起面前的酒杯,再次一饮而尽,“我们都长大了,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不必觉得可惜,我现在好着呢。”
张慕轩还想说什么,沐小溪已经站起来去抢话筒了,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拿出手机悄悄发了条短信,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跟着众人热闹了。
接连唱了几首,沐小溪终于有些累了,出门上洗手间,刚出来,正好遇见李惜柔在洗手台补妆,她坦然的笑着打招呼。
李惜柔穿着修身的连衣裙,精致的妆容,依旧漂亮如昔,回敬给沐小溪一个笑容,忽然开口问,“沐小溪,你是当真吗?”
沐小溪知道她的意思,她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怎么所有人都在问这个问题,可这的确比珍珠还真。”
李惜柔直直的看着她,“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总是能活得这样坦然洒脱,你是大家都喜欢的女侠,而我却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人。”
沐小溪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是,你不用这样说自己。”
李惜柔微微一笑,然后轻叹一声,“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沐小溪笑着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回到包间,沐小溪脱了人字拖找了个舒适的角落盘腿坐在沙发上吃零食,偶尔和唱一下正在唱歌的同学,正在兴头上,包间的门忽然被人狠狠踹开。
接着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座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全场立刻安静下来,那人眉头紧锁,好看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他穿着得体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戾气的双眸一下子就锁定正潇洒吃着零食的沐小溪,众人皆捏了把冷汗。
还不来不及反应,沐小溪已被拉扯出了包间,魏宇森拉着她来到距离ktv不远的江边,微风习习,蝉鸣不止,就像是记忆里某个久远的夏天,前面的人力气依然大得惊人,她光着脚一路被扯着往前。
到江边他终于停下,转过身来,表情怒不可遏,眼睛里却带着哀痛,他不敢相信地质问,“沐小溪,你居然要嫁给别人?”
沐小溪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穿着昂贵的正装,像个精英男士,忽然觉得有点陌生,她轻轻点头,“他不是别人,是我将要同度余生的人。”
魏宇森忽然转身狠狠踢了一脚江边的护栏,骂了一句标准的国骂,沐小溪看着护栏都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发泄完他再次转过身对着她,眼睛已经微微泛红,他指着她,“沐小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他妈知道我为你改变了多少吗?”
沐小溪轻轻握住他指着自己的手然后慢慢放下,微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魏宇森,我们都已经走得太远了,你又何必再执着。”
魏宇森震怒的表情里多了几分慌张与失措,她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摇摇头,不敢相信,“你是当真吗沐小溪?只不过才三年,我努力改变自己,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想让你不再流泪,我知道你早晚会回到我身边,却没想到等来这样的结局。”
沐小溪微微仰头,将泪水逼回,“太迟了。”她转身对着江面,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轻声说,“魏宇森,我从来没有想让你变成别的样子,只是我们都长大了,心境和环境都在不断改变,我们当时分开,就不是暂时的,从那天起,我们就都回不去了。”
“我他妈不信!”魏宇森再次将矛头对准了护栏,这一次彻底将它踢断了,然后忽然埋下头用手撑着额头,沐小溪不小心瞥见有一滴泪水顺着他的手掌落到了地上,她只能假装没看到。
那是骄傲的魏宇森,没人能看到他的眼泪。
许久,他才放开手,脸上已不见丝毫痕迹,他的眼神此刻深得很怕,一如远山深潭,他用力扯开自己胸前的领带,不屈又不羁的样子,“沐小溪,你总是可以轻易将我的自尊踩在脚底,但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他靠近她,深黑的眼眸里满是坚定,“我告诉你,我绝不要这样的结局。”
说完就转过身快步的离开了,沐小溪看着他匆匆而去的高大背影,终于留下泪来。
江边的夜风微凉,伴着一股微腥的水味,一切似乎都是曾经的样子,静下来才忽然觉得脚底钻心的痛,低下头才发现,大拇指不知在什么地方磕破了,流了一小滩血。
她也不知道会走到今天,但她很清楚,却也必然走到今天。
【那时岁月正好】
很多年前初秋,烈日还未腿,沐小溪刚成为一名高中生,她并没有像别的同学那样对新学校充满期待,她全部的精力都在游戏上,除了游戏,她对其他丝毫没有兴趣。
新生开学典礼上,她咬着面包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去操场集合,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初中同学校友,热情的跟她打着招呼,她一一懒散回应着,昨晚偷偷打游戏熬到两点,此刻正犯着困,等她蜗牛般走到集合地点,基本上全校都已经到齐了。
不过也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老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然后就是学校各种领导的谆谆教诲,官方发言听得她眼皮彻底抬不起来了,她站在最后干脆席地而坐埋着头睡觉,刚有了点睡意,忽然感觉到有人撞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就感觉自己倒在了地上,一睁眼,一张好看的脸近在咫尺,刚反应过来的沐小溪猛的一脚踹开对方。
对方“哎哟”叫了一声,迅速站起了身来,然后气急败坏的指着她,“你敢踢我?”
沐小溪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眯着眼打量对方,那个时候的魏宇森高高瘦瘦,穿着松垮的校服,不可一世又狂妄的样子,让沐小溪较劲起来。
起身后发现他一行有好几个人,大概是想趁机从最后排溜走,却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她,她冷哼一声,“你撞人还有理了?踢你怎么了,没打你都算好了。”
沐小溪爸妈还没离婚的小时候,她被寄养在乡下,野惯了,也横惯了。
不过她也遇上了同样横惯了的魏宇森,对方嗤笑了一下,挑挑眉,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告诉你,能打我的人还没出世呢。”
然后歪起嘴角,冷冷道,“我从不打女生,不过我告诉你,你以后麻烦了。”
沐小溪不甘示弱的抱着臂,不以为然的撇嘴,“口气倒不小,我随时奉陪。”
正较着劲,张慕轩从魏宇森背后穿出来勾肩搭背的软语,“宇哥别动气,这是我初中同学沐小溪,人可好了,大家不要闹误会。”
魏宇森明显眼神震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说:“你是沐小溪?”
沐小溪没有立刻理会他,而是转头对着张慕轩,“你小子什么时候跟这种眼睛长头顶上的人混上了?”
张慕轩笑着回应,“这不军训咱们在一个连吗,溪姐,宇哥人挺好的,都是误会啊。”
沐小溪表情有所缓解,然后转头看着魏宇森,得意的说,“怎么样?听过姐姐大名吧。”
魏宇森斜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算了,看在咱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沐小溪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带着疑惑的再次打量了一下他,迟疑几秒,然后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魏宇森?”
魏宇森没再理会她,貌似还有些尴尬,大手一挥,有些急切的跟后面几个人说道,“走吧走吧,先撤。”
沐小溪望着他匆匆而逃的背影,忽然轻轻笑了,这小子肯定还记得当年自己的糗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慌张就跑了。
不过她还真没认出来眼前这人就是魏宇森,小时候爸妈还没离婚,他们一家住在市政府的家属小区里,魏宇森那时也住那,只不过她那时在乡下上学,寒暑假才会上来,她在乡下就是孩子王,回到市里那必然也是一副野孩子的作风。
记得那时她和家属院一个叫苏子墨的女孩子最喜欢玩在一起,因为她的性格跟自己很像,无所畏
惧又横冲直撞。同龄人中很少有人敢招惹她们,包括那些还没长开的小男生豆芽菜,魏宇森当年也是其中之一,白白胖胖,总是穿得干干净净,话不多,她比他大几个月,所以那时他叫她“溪姐姐”,他和其他小孩一样总喜欢听她夸张的讲自己在乡下的奇闻异事,她也享受这种被人崇拜的目光。
不过之后她忘记他们因为什么事打了一架,那个时候她身经百战下手也没轻重,而魏宇森是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家里娇生惯养的乖宝宝,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两三下就打得他眼泪直流,然后他就一路流着眼泪奔回了家里。
不过沐小溪没有想到,那也是他们小时候最后一次见面。
那个暑假还没过完,沐小溪的父母就离婚了,无论她怎么耍赖,大哭都不顶用,到后来爸爸领他们一家三口在市中心一家装潢很好的饭店里吃了散伙饭。
然后她看着妈妈一个人打着伞往另一个方向走,看了许久,她终于挣脱开了爸爸手冲过去抱住妈妈,再也不放手。
她不再住原来的小区了,只偶尔被爸爸接过去住两天,不过再也没见过魏宇森,后来没多久她爸爸也搬走了。
【你是我心中的女侠】
不过是儿时的一段旧事,不遇到,怕是自己都想不起了,不过也难怪他逃得快,毕竟他现在再不可一世拽得跟二万五似的,她记得的,也只是那个三年级还在尿床,还被自己揍哭的小男孩。
青春期的男孩子,家世好,样貌好,打架斗狠,一帮人追随,骄傲狂妄,肆意妄为,反正闯再大的祸也有人撑腰,当时陆叔叔已经升到正处级,在学校里就连老师都忌惮着他,他也更加为所欲为。
不过或多或少,沐小溪能感觉到他始终是有些躲着自己的,她也是常常从好友嘴里听到他,男生说他讲义气,大方,脾气臭,有魄力,女生则清一色说他帅,沐小溪嗤之以鼻,继续玩着她的游戏,既然不想跟她叙旧她也不强求,都是小时候的破事,居然记仇到现在。
可就算是沉迷游戏,沐小溪在学校里也是风生水起,她那个时候游戏打得好,也常大方的请好友上网吃零食,性格直率,各种倾慕的,崇拜的目光随处可见,沐少侠的外号就是那个时候得来的。
不过她一贯直来直往,有时候也会不小心得罪人,高中女生的圈子已经不像初中那么单纯,一个年级,各种圈子,也各有阵营靠山,沐小溪一贯来不参与这些女生之间的勾心斗角,一直开心的
做着她的网吧少年,一有空就往网吧钻,跟父母打游击战。
有一次得罪了外班一个女生,那女生也不是好招惹的主,据说还跟社会上混的男人有染,本来一开始大家隔壁班,还有共同认识的朋友,偶尔还可以聊上两句,但不知为何那女生却在背地里骂她,说她坏话。
后来传到沐小溪耳朵里,当场就让她发飙了,她脾气坏受不得这种委屈,她当你朋友,你却跟她玩阴的,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当天下晚自习就带了两个人把那女生堵在国道上,二话没说“啪啪”就是几耳光,打得对方不敢吭声。
报复完了就警告道:“我打你不是不是因为你说我坏话,我告诉你,以后骂我都当面来,背后嚼舌根我见一次打一次。”
那女生愤恨的盯着她,忍着眼泪并没哭,冷冷道:“沐小溪,我就是看不惯你没心没肺身边还一帮人追随的嘚瑟样,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却好像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在乎的人,却是你的无所谓,明明没有真心,却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虚伪透了。”
沐小溪抱着臂,眼神暗了暗,很快恢复如常,她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在乎得多了,最后还不是伤人伤己,对朋友,有义也难得,谁敢说虚伪。”
说完就没有再理会她,跟着朋友一起走了,天气太冷,沐小溪没有骑车,穿着羽绒服裹着厚厚的围巾,跟朋友在走出校门不久就分道了,城市的夜晚依旧灯火如初,离学校越远放学的学生就越少,路灯稀疏,她揣着手悠闲地走在灯光下。
其实那女生说得对,别看她人缘好,在学校里风生水起,但她几乎没走过心,好像她的世界里一直只有自己,独立特行,看似外向,实则孤独。
她亲眼见过父母从最初的恩爱到后来分道扬镳,她不想去在乎太多。
在拐进快到自家小区的巷子时,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声男生的叫声,她回过头就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僵在一边的灌木胖,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定睛一看,原来是灌木从里有两只老鼠正若无其事地在哪里啃食着什么东西,沐小溪想也没想就快步冲过去,用脚用力蹬了两下灌木,正在吃东西的两只老鼠立刻跑得没有踪影。
沐小溪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就看到依旧一脸受惊的魏宇森,她走过去熟络的拍了拍他肩膀,“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魏公子也有怕的时候。”
魏宇森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在清冷的路灯下,他的整个面部轮廓都陷在阴影里,只剩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熠熠光辉,他只轻轻的开口,“沐小溪,你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
沐小溪笑了,灿烂直率的笑容,“是啊魏宇森,我始终还欠你一句抱歉呢,你看,我们都长大了,小时候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魏宇森也笑了,沐小溪忽然发现他笑起来好看得要命,与儿时的那个留着西瓜头的小孩已完全不同,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两个人隔着无数空白的时光,熟悉又陌生的站在一起。
他忽然伸出手,将她刚弄散开的围巾重新拢好,眼睛里带着柔光,他认真的看着她,“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记仇吗?”
沐小溪忽然心生异动,从未有过的慌乱,她佯装镇定,“那在学校里怎么都躲着我,别说你没有,我们好歹是旧识,虽然有点小过节,也不至于陌路吧。”
魏宇森收回双手拽拽的揣在裤兜里,眼神依然深不见底,“沐小溪,你就像我童年的一个梦,遥远而又不可触碰,我从小环境优越,父母庇护,加上有一群一直同心的小伙伴,我胆大妄为,在外也是别人对我百般顺从,直到遇见你。你英勇无畏,有好多新奇的际遇,那时你就是我心中的女侠,可我总觉得你很孤单,所以总是跟着你,后来我告诉你我看见你爸爸和别的阿姨在一起,你不信,我非要让你信,就是那次你打了我,我其实没生你的气,我就是委屈,没想到后来你就真的走了,再见你,我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沐小溪愕然,“原来我当年打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我都忘了。”然后睁着眼无辜的看着他,“那你现在还能原谅我不?”
魏宇森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沐小溪,你这样的人,无论你做什么,没人能真的生你气。”
沐小溪觉得,魏宇森也不完全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校园恶霸,也是温柔好少年。
【做我永远的跟班】
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就正常了,课间偶尔也会和一帮人聚着聊聊天,魏宇森还会跟着她去网吧玩游戏,一帮男生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大家都对她钦佩不已,不过其他就再无交集,她只喜欢玩游戏,也对男生的事一无所知。
某天放学她被一群校外的混混的拦在回家的那条路上,听那人警告着她,原来是上次被她打过那个女生找来报复的,对方有四个人,但她就是不怕死,正打算跟对方死磕,魏宇森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出来挡在她身前。
她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坚定与凌厉的气场,他冷冷开口:“谁敢动她,我就要谁好看。”
对方带头的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就凭你?”
说着四个人一起围上来不由分说就开始打,那是沐小溪第一次见到正真的打架,跟她们女孩子扇几个耳光不同,男生打架那种凌厉的狠劲让一向无所畏惧的她第一次觉得害怕。
魏宇森人单力薄,很快处于下风,被动的挨了好几拳,她冲过去拉其中一个人,被那人猛的甩开,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半天没起来,魏宇森见状冲过来就狠狠给了那人一拳,然后又被后面追上来的其他人围着打,沐小溪的眼泪终于没忍住,她看着魏宇森咬着牙眼神可怕得像是要杀人,她哭着爬起来正要冲过去,另一群人已经冲过来帮魏宇森。
她看到张慕轩也在其中,场面顿时乱成一片,泪眼模糊之中,有人冲过来紧紧护住她,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哭。”
沐小溪缩在他怀里,第一次觉得原来打架这么可怕,魏宇森朝后面喊了一声,“交给你们了啊,记得帮我双倍讨回来。”
说完就带着沐小溪往她家的方向走,沐小溪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在流血,眼角也青了,她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心尖锐的疼。
魏宇森一直紧紧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说:“别怕沐小溪,赶紧忘记这些,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
沐小溪说,“我不怕他们,只怕你被打。”
魏宇森低头看着她笑得很灿烂,有些自鸣得意,“担心我了吧。”
沐小溪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他们那么用力踢你,我真的怕……”
魏宇森小心的为她擦去眼泪,“别担心,都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快到家的时候,魏宇森小心帮她整理她乱掉的发,轻轻拍掉她身上沾上的灰尘,沐小溪眼睛红红的,看着受了伤却小心保护她的魏宇森,更加确定了那种莫名心慌的感情。
他的眼神在路灯下显得越发温柔动人,眼睛里像是藏了整个天空,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吻了一下他的唇。
那个带着微微血腥气息的初吻,就像是一场氤氲的梦,美好又难忘,她记得她放开他时,他脸微微发红,沐小溪倒是坦然的笑着,开心地说:“我好像喜欢你,魏宇森。”
魏宇森眼角飞扬,眸光深邃,头发散乱搭在额前,邪气又肆意,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宠溺的抱怨:“你怎么就不知道害羞呢。”
沐小溪不以为然,那种带着甜蜜的欣喜陌生而又让人留恋,她往家走两步,然后回过头看着还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魏宇森,认真的说,“魏宇森,你要永远做我的小跟班。”
魏宇森终于看着她笑了,皎洁如月,灿若星河。
他说,“遵命,我的女侠。”
许多年后沐小溪依然记得那个美好得不像话的夜晚,午夜梦回,少年深邃的眸光,温暖又邪气的笑容依然清晰如前。
【成长的痛】
他们的爱情,对别人来说惊天动地,对他们自己而言,简单美好,沐小溪依然热爱她的游戏,魏宇森依然热衷他的快剑江湖,他只对她温柔,她只对他撒娇,他每天再忙也会送她回家,她从不参与他的各种活动,偶尔课间相遇的牵手,偶尔背着人偷偷的一个吻,也令他们甜蜜不已。
他说其实自打重逢后,他偶然在校门口遇到她,和大一群人说说笑笑,他不知怎么回事就跟了上去,与人群分开了,她就一个人那样悠闲的走着,看上去孤独得要命,从那以后他就经常悄悄跟着她回家,心里有着奇异的感觉,直到遇到老鼠的那个晚上,她依然如儿时那般英勇无畏的为他解围,他确定了那种心情。
结果没想到,最后主动权还是在她。
沐小溪记得她打游戏,因为自己的失误害整个联盟输掉比赛,被盟友骂,从网吧出来一路走一路哭,他其实并不懂那种感情,却依然买了她最喜欢的零食一路哄着她,直到她笑。
她记得她开始变得莫名的忧虑,在空间写无数隐晦而又灰暗的句子,他会一字一句的看,然后留言告诉她,他会让一切都好起来。
高三的寒假,魏宇森在ktv跟人打架,用啤酒瓶敲碎了对方的头,自己也被割伤,被刑拘,他父母找关系把他弄出来,沐小溪心疼又失望,对着他吼再打架就分手,被他不由分说抱住。
沐小溪从来不去他的世界,她已经开始变得安静,到后来甚至连游戏都戒掉了,开始画画,看书,摄影。他依旧打架,仗着家里权势社会上的人也要给他面子,和兄弟们唱歌玩闹,不在意高考。
后来沐小溪去了本市的美术学院,魏宇森家里本来要送他出国,他坚决不肯,死活要留下来,最后留在本市一所艺术学院学编导。
上大学后,沐小溪开始更加不了解他的生活圈子,只每个周会见几次面,有时候他去见她,有时候她去见他,魏宇森在c市开始混得更加如鱼得水,大二的时候和几个哥们在学校附近开了一间ktv,基本就不去上课,架倒是不打了,因为已经没人敢惹他。
他在大学旁边有一处公寓,她过去基本都是和他待在那里,某个周末她去的时候他不在,她想了想,大概是在ktv,她找过去,在包间里见到他,一群男女在里面疯玩,她在角落里发现他,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小心的跟着她出来,她忽然觉得他有点陌生。
这些年他的眉眼越发英挺,曾细瘦的身躯也变得结实有力,一皱眉整个人就散发出让人不敢靠近的戾气。
他眼神涣散,额头直冒汗,她直直的看着他,冷冷道:“你嗑药了?”
魏宇森解释道,“只是些致幻的药丸,朋友非要让试,没好推脱。”
沐小溪眼圈一红,“魏宇森,我从来不管你在外面和谁玩,交什么朋友,因为那是你的自由,我曾经告诉过你,唯有两样东西你不能碰,你还记得吗?”
魏宇森微微皱眉,“毒品和女人。”
沐小溪转过身,忽然落了一滴泪,“你记得就好。”
然后独自往回走,他赶紧跟了上去,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大四基本没课了,沐小溪搬去了他的公寓,开始学会打扫,学会烹调,也开始在杂志社实习,而他根本无法安心待在家里,依然常常在外面跟他的兄弟朋友们混着日子,某天张慕轩来找她,告诉她魏宇森最近和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让她看紧点。
她只是笑笑,并不相信魏宇森真的会跟别的女孩子有什么,有一天半夜,他喝醉被一个漂亮的女生搀扶回家,那女生就是李惜柔,她很漂亮,第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看得出她很关心他,见到沐小溪她并没有惊讶,把他扶回来就道别了,也没有其他狗血桥段。
沐小溪并没有想太多,这一点她很相信魏宇森。
毕业之后,陆小溪留在了杂志社,而魏宇森并没有按部就班的去他叔叔的公司上班,关了原来的ktv,在市中心开了一间酒吧,虽看似无所事事,却也比别人上班赚的钱多得多,朋友依然一大群,大部分都是沐小溪陌生的。
记得有一次半夜回来,沐小溪一个人在阳台上发呆,旁边有几瓶空掉的啤酒罐,魏宇森走过来轻轻的抱住越来消瘦的她,心疼得不能自已,喃喃道:“为什么你越来越不快乐了呢?我的女侠。”
沐小溪握住他的手,问,“宇森,你有梦想吗?”
魏宇森摇摇头,“所有人的梦想不都是为了钱和权吗?可是我早都有了,梦想要来作什么?”
沐小溪的眼睛里是他越来越不懂的深邃,他抱紧了她,吻了吻她的发,“我只要你快乐。”
再一次见到李惜柔,是在医院里,美丽的脸庞苍白如纸,她流着泪拉住沐小溪的手,央求道:“小溪,他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自己下作,他心里只有你。”
沐小溪摇摇头,眼神空洞,“是啊,谁都没错。”
是张慕轩跟她说漏了最,酒后乱性,也只有这个理由罢了。
沐小溪回想这么多年所有的甜蜜心酸,想起那个路灯稀落的夜晚,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为什么要长大呢?
她不可一世却又温润如玉的小少年和那个英勇无畏眉目飞扬的女侠又都去哪里了呢?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呢?
【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她收拾好几件常用的行李就从那间公寓搬了出来,在路边等的士的时候,魏宇森的车飞快的停在了她脚边,他拉住她的手,愤怒又急切,“沐小溪,我发誓我他妈不是故意的。”
沐小溪想拨开他的手,他力气大得惊人根本动不了,她看着他淡淡道:“魏宇森,你让一个女人独自去医院拿掉你的孩子你还想怎样?”
魏宇森眼神闪过一丝震惊,“我不知道,可就算我知道了,也只能这样,沐小溪,我不可能和别人生孩子,我只要你。”
沐小溪眼泪再次落了下来,“魏宇森,我太累了,放手吧。”
“不!”魏宇森坚定不松手,眼里似要喷出火来,“我他妈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因为这个要离开我?”
沐小溪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哀切,然后摇摇头,“即使没有这件事,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走。”
看着她坚定的样子,魏宇森终于慢慢松开手,他低着头,微长的发挡住了他英俊的眉眼,他只说,“沐小溪,我知道让我让你失望,但是你记住,我只会暂时放开你的手,我会变,我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到那时候,我会再让你回来我身边。”
沐小溪真的走了,去了澳洲继续学画画,她去了新的地方给了自己新的开始,遇见了新的人,他没那么英俊,没那么高大,没那么有钱,他只有一颗温暖而坚定的心,她开始比从前开朗,比从前爱笑,比从前更懂得生活。
他是不解风情的理科男,却总是无声无息的陪着她,给她讲不好听的笑话,陪她去郊外取景,陪她烹饪,陪她一起将家里搞乱又重新布置好,陪她养猫……
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用担心,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她好像可以一直一直过下去。
夏天还未过去的时候,沐小溪穿上漂亮的婚纱走进了礼堂,她望着对面一脸紧张却又一直温柔看着她的男人,终于幸福的笑了。
后来张慕轩问沐小溪是怎样让骄傲的魏宇森没有再来搞破坏。
沐小溪告诉她,就在聚会的第二天她去找了他,她把自己脚上的伤口给他看,对他说,“魏宇森,我和他在一起很平静,很快乐,不用担心他在外面跟人打架,不用担心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用每天等每天等,你从小的环境让你生活得无所顾忌,没有方向,没有梦想,你爱一个人的方式也只想占有,你看,昨晚只顾着想挽回,却不管我光着脚走那么长路有没有受伤,而他,绝不会让我发生这样的事。你说你爱我,可是又能怎样呢?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如果你愿意让我快乐,就请你放过我吧。”
张慕轩愕然,“就这样?”
沐小溪笑笑,“嗯,就这样。”
回澳洲那天,不少同学好友也赶来送行,沐小溪一一跟他们告别,没想到李惜柔也来了。
李惜柔笑了笑,“没有了你,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随便,到最后他也许会随便找个人,我愿意等待,做他的随便。”
沐小溪抱了抱她,“站在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立场,拜托你照顾好他。”
李惜柔点点头,“只要他愿意。”
飞机开始起飞了,沐小溪即将告别这座她最爱的城市,无数人在这里来来去去,无数的故事在这里发生,有些人忘不掉,就像是身体上的疤,无论走多远,它永远附在你身上,不会变大,也不会变小,早已不会疼,却也只是疤。
某一天,苏子墨到魏宇森家照顾醉酒的他,瞥见书桌上有一本打开的素描本,那一页上有一位穿着婚纱的女孩,下面有几行字:
她今天,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她曾问我有没有梦想,到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梦想,只是希望我能让她安稳幸福的过一生。
可是这个梦想最终成了梦,如果别人能让他快乐,那还能有什么不能放手呢?
再见,我的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