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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满堂寂静。嫔妃们纷纷瞧了眼萧羽彦,然后齐齐叹了口气,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萧羽彦咽下了涌到喉咙口的血,咬牙切齿瞪着穆顷白。她本以为那个爬墙来偷人还要骂她的家伙已经够可恶了,但比起穆顷白这种根本无须出手,就已经收下了她后宫的男子,那人简直是算得上是圣人了。
午膳完毕,嫔妃们纷纷散去。一路离去一路还小声议论着在闺阁之中思慕公子顷白的往事。萧羽彦郁闷地背着手回到南书房,气愤地拍着桌子问沁弦:“小弦子,寡人与穆顷白,孰美?”
“当然是陛下美!这黎国地界,就没有人美得过陛下的。”
听着沁弦的马屁,萧羽彦心情这才舒坦了些。她舒展了一下四肢,走到南窗下铺开了素笺,琢磨着该怎么跟齐王说这件事。
沁弦在一旁磨着墨,不由得打了个呵欠。萧羽彦瞧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你去午睡吧。”
“陛下都没有午睡,奴才怎么能去呢。”沁弦揉了揉眼睛,“可是奴才不明白,陛下明明很喜欢皇后,为何还要送他回去呢?”
“谁......谁说寡人喜欢他了。寡人——”萧羽彦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寡人就算喜欢他又如何?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留在我的后宫?何况黎国是非之地,他也不可久留。长痛倒不如短痛。”
沁弦似懂非懂地听着:“其实奴才倒是觉得,陛下何妨问问他的心意。若是他肯留下,一来陛下喜欢,二来也得了一个治国的奇才。”
“他......大约不会愿意吧。”萧羽彦呢喃了一句。黎国和齐国相邻,明面上是和亲了,可是多年来也是纷争不断。齐王向来虎视眈眈,穆顷白又怎么可能愿意帮她?
“可陛下有没有想过。先帝当年因为子嗣问题,承受了多少压力。陛下明年就要及冠,很快便可以亲政。但后宫却一无所出。即便是可以亲政,今后又将面对多少流言蜚语?”
萧羽彦停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看着沁弦。他对于许多事情确实是一清二楚,只是平日里总是闷着不说。她略一思忖:“你的意思是?”
“奴才以为,陛下毕竟也是女子。既然其他女子可以生,陛下为何不行?若是陛下能诞下有黎国血脉的子嗣,与其是和不喜欢的人,为何不能是穆顷白?”
这一番简直说到了萧羽彦的心坎里。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这么做,一直以来头疼的事情原来可以有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萧羽彦沉吟良久,摆了摆手:“此事容寡人再想一想,寡人.......现在要午休了。”
沁弦知道萧羽彦午休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便退了出去。萧羽彦背着手踱步到了藤椅边,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忽然,屋檐上方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萧羽彦坐到了藤椅上,好整以暇道:“下来吧。”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十七单膝跪地道:“主人。”
“锦乡侯那边的是什么情况?”萧羽彦喝了一口冰镇的酸梅汤。忽然瞧见十七的额头全是汗水,便又斟了一杯递给他,“不急,先喝口酸梅汤解解渴。”
十七顿了顿,双手接过了酸梅汤,只啜饮了一口便继续道:“锦乡侯近来确实足不出户,但络绎有人前去探望。”十七从袖中取了一卷帛书,“这里详细记载了前去探望的朝臣,和他们所待的时间。”
萧羽彦接过帛书扫了一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群人倒是忠心,皇叔离开王都十年,他们还念着旧主。”
十七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主人,锦乡侯还秘密会见了一个人。”
“谁?”
“宗族中的一名长老。”
萧羽彦冷哼了一声,丝毫没有意外:“十九年前他就用这一招胁迫过我父皇,十九年后还要用同一招来对付我。真是黔驴技穷。小十七,锦乡侯的事情寡人心中已经有数。你再去帮寡人查一查穆顷白身边那个丫鬟梨儿,我觉得这丫头有点不对劲。”
“喏。”十七领了命,正要离去。但手中的酸梅汤还只喝了一口,一时间不知道是放下还是就此喝光。
萧羽彦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靠在藤椅上:“小十七,外面暑气袭人。你就在寡人这里歇一歇吧,桌上还有些提子,想吃也一并吃了。”
十七张口想要推辞,但萧羽彦已经偏过头闭上了眼睛。藤椅轻轻地晃动,睫毛垂下。十七握着手中的酸梅汤,小口地喝着,酸甜可口。他从来都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地守护她,难得今日有这样静谧的时光。十七觉得,这午时的时光就像是这一小杯的酸梅汤。美好却又稀少......
萧羽彦一觉醒来,十七已经悄然离去了。她伸了个懒腰,开始翻阅下午的奏折。
沁弦的提议,她认真思考的两三日。
这方法乍一听可行,可真要这么做,势必要让穆顷白知道自己的秘密。可是她身为一国之君却是个女子,若是传出去,恐怕就不像云洛当年被揭穿那么轻描淡写了。
可除此之外,萧羽彦也想不出其他解决目前困境的好法子。要她随随便便找其他人,她是一千个不愿意。索性去试探试探他?
若是他不从怎么办?萧羽彦绞着手指头忧伤地想道,那可能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于是月黑风高的夜晚,萧羽彦坐在轿撵之上前往未央宫。
她特意挑了这个时辰,万籁俱寂,正是罪恶滋生的好时候。穆顷白必定已经熄灯就寝。然后她摸黑爬上他的床,第二天醒来向睡眼朦胧的他道一声早安,岁月,静好。
既避免了穆顷白兽性大发,又能让他体会到夫妻之间的乐趣。完美!
忽然,漆黑的永巷回荡起了一阵幽怨的歌声。萧羽彦顿觉毛骨悚然,她压低了声音问沁弦道:“这......这是谁人在唱歌?”
沁弦也是一脸茫然。
她紧张地握着把手,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仿佛在唱:“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原本是思念心上人的小调,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让人不由得觉得瘆得慌。萧羽彦掐指算了算,离中元节也不远了。都怪最近天气太热,她都没有意识到中元节的到来。
最近鬼门大开,她该反思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听这凄厉的声音,口口声声追忆情郎。萧羽彦回想自己宫中那些爬了墙的妃嫔们,心中默默祈祷着。有仇报仇,那也是大司马下的毒手。
想到大司马,萧羽彦心中权衡了一下,究竟是鬼可怕还是大司马可怕?最终她觉得,宁愿撞鬼也不想碰到大司马。而且大司马近来又征兵了,手中权力越来越大。他一向越俎代庖还不满足,这样拥兵自重,早晚得反!
轿撵悄无声息地穿过永巷,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歌声越来越近。萧羽彦紧张地唤道:“十
七——”一道黑影降落,倒是吓了轿夫们一大跳。
十七抱拳道:“主人有何吩咐。”
萧羽彦下了轿子,缩在十七的身后。对沁弦和轿夫们道:“别抬轿子了,你们分前后给寡人照亮。”说罢攥着十七的衣角道:“小十七,一会儿寡人如果大叫,你立刻带着寡人直奔未央宫。”
“陛下不是畏高么?”
“寡人......寡人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萧羽彦推着十七走在前方,一路上草木皆兵。十七一袭黑衣站在黑暗之中,身旁探出萧羽彦的脑袋。乍一看,像是半空是冒出一颗脑袋。
这夜半歌声确实渗人,宫人们也有些毛骨悚然。忽然,歌声戛然而止。
前方一道光噌然亮起,那光是从地上发出的。火红的光中,一名白衣女子幽然现身。她背对着众人,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垂至腰际。萧羽彦顿时四肢僵硬,手脚冰凉。
女子一个转身,下面的光束打在她脸上,杀气腾腾。萧羽彦正好探头去看,和那女子打了个照面。两人齐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萧羽彦闭着眼睛两手乱抓,十七提着她飞向半空。那女子在强光中瞧见半空中飞起一颗脑袋,顿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沁弦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侍卫小跑过来的整齐步伐声,和刀鞘撞击盔甲的声音。他目送着萧羽彦飘然远去,半空中回荡着她凄惨的叫声:“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韩云牧!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要客气——”
话音未落,御林军已经冲了过来。沁弦回过身,为首的韩云牧正沉着脸,领着御林军按剑大步走来,仿佛凶煞的修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