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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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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以为这种宴会大多是金碧辉煌的装扮,没想到大厅里入眼都是清凉的蓝白两色。

    柔美的缎带被扎成无数绢花,整齐的悬挂在五米高的顶沿,顺着硕大窗户中飘动的风,流淌出水一样的光华。好像海浪翻滚的样子。

    谭律拿了杯酒递给我,说:“收起你的星星眼,这只是普通的聚会,用不着惊叹。还有,除了我拿给你的东西,不要随便喝任何饮料,包括食品。”

    拿过酒,轻酌一口,是清爽的柠檬味道。

    “好好一个宴会,被你说的跟小酒吧一样。”不屑的瞥他一眼,我咂了一大口,说:“这种低度酒,喝三十杯都没事儿。”

    他昂起头不看我,对着来人微笑着小声说:“随你吧,酒量虽然差,但人长得安全,这么看确实是我想多了。”

    假笑,寒暄,敷衍,装熟……

    三圈之后,我觉得自己脸都僵硬了。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还得老远伸着手去握,相互拥抱着说“好久不见”和“久仰久仰”。虽然都是彬彬有礼的三五句就结束,可我还是累的够呛。

    最要命的是脚。站久了有点肿,被高跟鞋细细的带子勒着脚背,生疼。

    眼看着对面走来一个服务生,急忙往旁边躲,鞋跟不稳,一下扑在谭律身上。

    他揽着我,温柔地说:“亲爱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对不停道歉的服务生点点头,说:“没关系,你去吧。”然后转头对正在聊天的某总说:“抱歉,我太太身体不太舒服,我扶她去休息一下。”

    离开我根本没记住脸的寒暄对象,谭律把我带到靠窗的休息处,说:“才一小时而已,你就受不了了?还以为你们吃过苦的人,身体多强壮呢!”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起脚活动着脚趾,说:“就是因为之前吃苦太多,所以体弱多病啊。不像你,蜂蜜水里泡大的,四肢发达。”

    “你说我头脑简单?”他挑着眉毛,不服气的看着我。

    “没啊,我那是夸你身体好。”

    谭律不和我计较,弯腰帮我解开高跟鞋的搭扣。

    我急忙缩回脚,说:“你干什么呢,小心别人看见。”

    他抓着我的脚踝一拉,小腿就放在他膝盖上了。

    我赶紧按着裙子,防止走光。

    他一边帮我拖鞋一边说:“我的老婆,脱鞋怎么了?和我一起出门的人,我有义务照顾好。”

    谭律放下鞋,站起身找服务生要了一条薄毯给我,就走了。

    盘腿倚在沙发上,揉着脚背上勒出的红痕,看着他精瘦结实的背影消失在繁杂的人海中,心里微微一动,这人好像挺可爱的。

    什么东西落在我肩上,好像是谁的手,还带着白玉兰的香气。一种沉稳、静谧、优雅地味道,好像暗夜里盛开的珍珠。

    我带着好奇回头,看到了记忆深处封存的那张面孔。

    “怎么是你!”我惊呼道。

    她一如既往的安静,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斜睨了一眼谭律离去的方向,说:“那就是你结婚的人?”

    “恩。”我有点不知怎么面对,只好低下头,不看她的眼光,“他人挺好的,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

    陶安的脸上有我没见过的神情,她注视着我,右手从肩膀上滑落到我腕上,说:“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可是我光着脚呢。”

    “没关系,裙子那么长,没人会看见。”

    她放开我,转身往露台上走去。

    “可是,谭律回来看不到我怎么办?”我想跟她去,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但是又怕他着急。他那人,看着冷,其实脾气很急,要是生气怎么办?

    陶安不回头,也没回答,只是径直往露台走去,脚下白裙游曳,像是踩着流动的风。

    两下慌忙,我随便抓了个服务员,说:“待会儿有人找我,就说我去了露台。”

    也不等他回答,赶紧捞起裙子跑了。

    露台上的风并不大,只能吹得她裙角轻轻摆动,并没带出大厅里空调的效果。

    陶安静静的站着,微弱迷离的灯光从窗户里穿射出来,映的她面目朦胧,好像另一个人。一缕发丝挂在她鬓角,我看着心烦,就伸手去帮她拨开。

    不料,她眉头一皱,嫌恶的躲开了。

    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我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她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两人都顿住了。

    “我不喜欢被人碰,你知道的。太久没见,有点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她从来不解释,这次却例外。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回忆着以前轻松打闹的画面。她只穿素白的睡袍,光脚和我玩闹在客厅里,柔顺的发丝飞扬在阳光里,好像自带了金闪闪的颜色。

    和那时一样,只是换我光脚穿着长裙,距离她半步远。

    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的不悦,知道她的愤怒,知道她的厌弃……

    跌入泥泞的花朵,以前再美好,以后也不该被奉若上宾。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结果也该我自己承受,反倒是觉得对不起陶安。想问的千万句话,也都乍然溶解,再也不能串成整句出口了。

    我故作轻松的放下手,说:“你最近气色不错,都用什么好东西了?”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我,说:“想要孩子的话,可以试试这个。副作用不小,会不会恢复生育力也不确定,但是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

    耳朵一阵嗡鸣,孩子,孩子,我还能有机会!!!

    老天爷你是在逗我么?明明已经判了死刑,还留一线生机!

    可是孩子,多可爱的名字啊。出现在梦里好多回的圆润笑脸,比太阳还明媚的光彩,真的要来临了吗?

    颤抖着双手不敢去接,陶安也不等我,顺手放在茶几上,平静的说:“副作用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会死,也许只是呕吐几天。结果是什么我也不确定,也许只是调经,也许真的能生育。试与不试,你自己决定吧。”

    扑过去抓在手心,狠狠的攥着,我似乎感觉到了小瓶里有一颗砰砰作响的小心脏,扑腾着要跳出来,钻进我怀里。一颤一颤的跳动,让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瓶子,看也没看就喝了下去。

    火辣辣的烧灼感,比高粱酒还刺嗓子。

    从咽喉划过食道,在胃里燃起一团针刺似得焦痛,吃一块热碳,也不过如此吧。

    陶安的东西,总是神气,我暗暗高兴起来。

    “这药,不是那样吃的,没有药引子,没用。”她收回瓶子,用棉布擦净了瓶口的污渍,放回手包里。

    我捂着烧痛的胃部,仰起脸看着陶安,睁圆了眼睛。

    她似笑非笑,说:“不过,也没关系。喝了药,一年之内用药引,也可以。”她把一个布包放在茶几上,看着我身后,说:“这里有一根穿心针,三寸三,正好能取到心头血。你要真的爱她,就取来给她。”

    我茫然,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谭律竟然站在我身后了。

    他拿起布包,冷冷的看着陶安,说:“你给她吃了什么?”

    “我比你爱她,还能给她毒药么?”陶安扣上手包,站起来要走,“心头血是人的精气,连鬼神都畏三分,要是没了,你以后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而且,取它,好疼好疼的。”

    她笑得很妩媚而阴郁,是我从未见过的狠毒,“还有,谁给的血,谁才能让他怀上孩子,你还是把针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