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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州回到病房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安静地坐在房间两端,谁也没有说话。
燕臻总算有分寸,没有真的打断陈湛的另一条腿。
这次他也聪明多了,打架的过程中紧紧地护着脸,因此看起来远比上次从容。陈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眼眶青着嘴角破裂,一看就是一副挨惨了的模样。
林州走进房间,觉察到空气里的气氛仍旧有些危险,两个人同时出声叫他。
“州儿,过来。”
“州儿,到哥这儿来!”
话音一落,半空中的眼神交汇又变得火花四射起来。
林州站在中间手足无措,半晌小心道:“要不……我再出去一会儿?把空间留给你们?”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燕臻直接起身,拿起外套拉着林州朝外走去。陈湛一跳一跳地跟在后面叫道:“燕臻,你把林州放开!”
“他要跟我走。”燕臻头也不回,拉开门将林州推出门外。
林州也不反抗,乖乖地跟在燕臻身边,抬头看着燕臻的身影。
陈湛跑到前面挡住门,不去看燕臻的黑脸,只向林州道:“州儿,我知道我以前总是说些混帐话,可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燕臻真的不适合你!以后他还会让你伤心的!”
燕臻眼神里的冷刀子都快化成实体了,嗖嗖地射向陈湛。
很好,非常好,这是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挖他的墙角啊——
林州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跟臻哥一起回去了,陈总,你打电话找别人来陪你吧。”
燕臻一听,顿时所有的寒冰冬雪都融化成了淙淙春水,带着缠绵悱恻的温暖和柔软香气在他的周身环绕,他的眼前一片春暖花开。
陈湛恨铁不成钢地发现林州看着燕臻的眼神满是甜蜜,好像之前的伤心失落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这家伙,记吃不记打啊!
他自己气得快要内伤,燕臻冷冷地看他一眼,拉着林州就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陈湛又一拐一拐地跳回房里狠狠地扑进柔软的床上,抱着枕头使劲揉了一通。
“气死我了!燕二!我跟你没完!”
半晌他冷静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发呆。
林州太喜欢燕臻了,他越喜欢燕臻,以后就会越受伤。陈湛对此坚信不疑。
以前他为陆惜之不平,现在他却只担心林州。
陆惜之虽然为人不错,但终究只算是一个朋友。
但是林州,谁让林州这个小土包看起来那么单蠢傻呆呢?只身一人怀着对燕臻的爱恋一头闯进这个复杂的名利场,在这里谁不是一身铠甲武装到牙齿,偏偏他没有任何防备地捧上一颗真心任凭燕臻取用不尽,随便一点伤害都能让他遍体鳞伤。
他知道燕臻和陆惜之之间所有的故事始末,可他情愿什么都不知道,仍旧当他没心没肺的陈家大少。知道得太多了,烦恼也就多了,他觉得他都是替燕臻受过,那家伙才是真的没心没肺。
四年前,从小到大没有过任何心事的大少爷被迫知道了一个秘密,还必须帮人保守秘密。他严密地守了四年,向来嘴比脑子快的陈大少简直快被憋炸了。
所谓的秘密其实并不复杂。陆惜之当年不是自愿远走的,是当时还没退居二线的燕伯父逼走的。
陆惜之出身贫寒,凭借着蓝擎的资助和自身的聪颖,很早就从那个穷山沟里走出来,从中学到大学都和他们念的同一所学校,都是s市和全国的顶级名校,并且成绩优异。
但是不管他本人多么优秀,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摆脱。比如出身,比如他那些吸血鬼一样的亲戚。
燕臻那时候只是个学生,还没有现在的稳重圆滑,就已经开始替他处理那些鸡零狗碎的事。
现实不是演戏,没有那么多虎躯一震小人退散的爽快,有的只是烦人无比的难缠琐碎。燕臻就算是养尊处优的燕家二少爷,在很多场合说一不二,他面对那些贪婪无尽的人也只能拿出百般耐心去周旋。
这大概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贪婪的人完全不知道底限在哪里,燕家再有钱也禁不住他们那样寄生虫式的攀索。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白白送给他们花销?何况他们从来不知道满足,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可是你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敢直接把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往燕家门口一放,转身就走。
或者到蓝擎门前去闹,漫天胡嚷些没影的谣言,这一切都让燕家不胜其烦。
就算他们可以操控媒体扭转不利舆论,但是天天有人在公司前面闹,公司还要不要运营?再说网络很大,再大的能量也不可能完全操控舆论,更何况网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一知半解扇风点火的无聊之人,蓝擎终究还是受到一些影响。
陈湛就是见惯了那些人的无耻表演,才坚定地信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老话,以后就算再混,也没招惹过灰姑娘。
闹成这个样子,燕家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只要稍一调查,就发现了燕臻和陆惜之那不知何时而起的暧昧关系。
陆家那些人自以为拿到了燕二少的把柄,自以为他们老陆家的孩子受到了权贵的欺负,闹起来自然十分有底气。
陈湛就是为了帮助控制燕二少的绯闻传播,才开始接触到狗仔,传媒,水军这些东西,接触到那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在毕业之后就顺势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燕父最终知道了自己儿子的荒唐恋情,自然十分震怒。他管不了自小就有主见的燕臻,便从陆惜之身上下手。
陈湛不知道燕父是怎么处理的,反正陆惜之同意了,在燕臻忙着因为他们的关系和家里对抗的时候,在燕臻身后釜底抽薪,决绝地和燕臻分手,不留一丝情分。然后只身去了国外,再也没有联系。
临走前,他偏偏把燕父给他的那笔巨款打给了陈湛,让陈湛代为还给燕家。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再要燕家一分钱。
陈湛和他几年同学,自然知道这个人的自尊心十分强烈。受到燕家的资助让他感到低人一等,偏偏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人神经太敏感了,敏感到不好相处,同学几年,陈湛和他一直不是很熟。最后他却被迫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陆惜之的离开是迫不得已的。陆惜之还恳求他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保守秘密是人干的事吗?还是要瞒着他自小最好的朋友,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陈湛没有办法,把钱还给了燕深,并且一股脑都告诉燕深。
最后是燕深要求他务必保密。
燕臻失落不解,开着飞机散心,结果飞机失事失踪一年,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陆惜之。
但陈湛始终相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燕臻这些年没有想过去追查,那些事才会瞒他这么久。
如果哪天燕臻知道了当年那些瞒着他的事,他真能放得下那个逼不得已的陆惜之?
既然如此,他又凭什么霸着林州不放?
陈湛咬着嘴唇皱眉望着天花板,半晌从床上找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一接通就没好气地道:“燕深!我告诉你我很不高兴!就因为你们家那点破事!”
那头的燕深眉头一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腿好了?”燕深道。
那略带威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一下子把沉溺于义愤心情的陈湛惊醒了。
他在干什么?他居然在挑衅大魔王的威严?
陈湛汗毛一竖,声音立时没有骨气地软了下去。
“那个……燕大哥好啊,多谢大哥关心,我腿早就好了。”就是脸又被你弟揍青了。
燕深一边批着文件一边点头:“既然好了,那就早点回来吧,别让陈伯母担心。”
陈湛点头如捣蒜:“恩恩。”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湛一窒,说不出话来。
他找这个大魔王干什么?他本来是要发泄一腔怒火的,现在他哪敢啊?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没事,没事。就是跟大哥说一声,我腿好了。”
“要我接你吗?”燕深问道,却并不等他的回答,已经自顾自地安排下去,“小李,去看看老方的车在不在?让他今天去古镇接一下陈湛。”转而又对着手机吩咐道:“收拾一下东西,等老方过去接你。”
陈湛还能说什么?反正林州也跟燕臻跑了,他现在只有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呆在这里也怪孤单可怜的,回就回吧。
“那多谢大哥了。”陈湛对着燕深向来嘴甜得像吃了蜜。
燕深点了点头,把批完的文件合起来,示意秘书拿走,从办公桌后起身。
“我还有一个会要开,就不跟你说了。你回来好好休息,别再乱跑了。”
陈湛无不答应,然后恭敬地道了别,挂上电话,长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