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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华殿的八王子缘弘听到国婚之事,立刻带华生出宫了,他没有去他的外祖父吕明仕家,而是在永安大街的铺子里见了王恒。
“殿下。”见到缘弘,王恒的目光立刻谦卑下来,眼神也从别人头顶移到了地上。
“大都大人怎么看(王恒的官职)今日早朝的国婚?”七兄弟之中,缘弘最心急,为避人耳目,缘弘与王恒见面从来不在王家的永昌侯府中,他说话也最像他父王,总是拐弯抹角。
“京城已传开,嫡王妃在奉国寺,想必大殿下很快会回京。”王恒觉得北冕国许久没有这样的笑话给百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居住在奉国寺的嫡王妃,不见踪迹的嫡王子,他自己也夹杂在这股看热闹的人当中。只是虎贲邓汉炎让他心中颇为不平,眼中凶光似乎就可以将邓汉炎大卸八块。
“还没有缘遥的消息吗?”缘弘捻了一下手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根头发,他表情沉重,用在姆指上的力越来越重,直到将那根头发用两个手指扯断。
“冬岛的人先撤了一部分回来,下臣先派人在奉国寺附近搜查,还没有发现大殿下的踪迹。”王恒严肃的一张脸抽动了一下,他想到冬岛这四年,心中对缘遥还是觉得深不可测,缘遥不在冬岛的推断来自王衍,因为这件事,王衍特意交待让王恒,暂时收起手中的刀,安心等待时局变化。
“邓汉炎带着虎贲守在奉国寺,这不是很明白了吗?这该死的国婚。”
缘弘一脸不耐烦,与自己身份低的人谈话,缘弘总是没有耐心。更何况是王恒,王恒的这张脸,缘弘并不喜欢,王恒的恭顺,不过是做姿态。缘弘看上的不过是王恒身上的这股蛮力,有了他,很多事情他只需要张张嘴,王恒就会漂亮地处理掉。
“殿下放心,定把奉国寺翻个底朝天。”这件事根本不用缘弘火急火燎地来催,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王恒比缘弘要积极。
信安君黑着一张脸进了信安王府,一进正屋,他就让家奴喊来了炽练。
“父亲……”信安王府内响起炽练慌张的声音,炽练知道要挨骂了,没等进正屋便装出了一副可怜相。
“男儿要沉住气,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信安君的火气在见到幼子炽练时,平息了不少。
炽练在他父亲面前收敛起一部分傲气,低头坐到他父亲对面,像个做错事正在认错的孩子,
“孤将秘符交与你,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裁撤州郡兵不知道,连国婚这么大的事,也是在发生后才知,圆满堂在你手上,到底做了些什么?”
“父亲,龙布说,前日太傅和剑洪将军在忠直门带走了一个女子。”炽练适时向信安君禀报,显示一下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为何现在才报?”
“是孩儿疏忽了。”炽练最拿手的是示弱。
“把龙布叫来。”
圆满堂堂主龙布是一路小跑进信安王府的。即使被炽练催得火急火燎,胆大心细的龙布也不慌张,他除了腿上用了几分力,跑快了两步,心中淡定自若。见惯了大风大浪,任何事情在他眼中都是小事,在他这里,人生除了生死,就只有吃饭是大事,吃饭才能维持生。龙布是个俗人,为了生,为了有饭吃,他成了圆满堂堂主,又是为了生,他选了二公子炽练。
面对信安君,龙布不敢欺瞒,他照实讲了忠直门一事,他从原来的目击者变成了道听途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圆满堂还要去查一查。龙布在给自己争取时间,这件事,他需要与炽练商量一下。如今,圆满堂实际上听令炽练。
“今日立刻查明,查不出来就提着脑袋来见孤。”信安君的火气足以烧着信安王府。
“小人明白。”
“父亲消消气。”龙布一走,炽练知道自己要挨骂了,他赶紧出来打圆场,等了半晌,信安君都没有开口说话。炽练沉不住气了。“父亲,是孩子的错,要打要骂都随你,你别闷在心里。”
“若你再任性放纵,信安王府就会被你掀翻了,为父看不到你的忍耐,更看不到圆满堂在你手上有什么作为,你的智谋在哪里?人活着并非只看重眼前的利。”信安君出奇的平静,他没有对炽练发脾气,说出来的话让炽练听出了心寒。
“孩儿明白了。”炽练嘴上说着,心中并不服气,为何人人都要拿他与炽烨比?在他父亲眼里,他一文不值,样样都不如嫡子炽烨,炽烨有忍耐,有胸襟,也有智谋。无论是京城信安王府,还是西南狮岗城,人人都说炽烨好,他坚韧不拔又有气度。即使这样又能如何,他不是只能待在狮岗城?
“缘遥离京四年突然有一日,国婚就定下了,这说明什么呢?”
“嫡王子要回京了。”炽练战战兢兢地回答着他父亲的提问,每一次的答案都不会让他父亲满意。
“非也。”果不其然,信安君又否定了炽练精心准备的答案。“冬岛就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都被翻了两年了,耗子都能分出雌雄了,却就是找不出一个缘遥,缘遥根本不在冬岛,就在京城内。”
“若在京城,岂能像个影子一样,四年连点儿气息都探不到?”炽练怀疑的有道理。缘遥好歹也是大王的嫡子,即使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身边不带侍从和婢女。
“你不了解大王。”信安君摇了摇头,他似乎陷入回忆之中,他眼睛看向前方,自言自语道。“兄长少时便聪慧,却太工于心计,做事决绝,这些,一点儿都不像父王。”
炽练最怕他父亲的忆苦思甜,在饭桌上,经常能听到他曾祖父的夺城的传奇故事。“孩儿从今日起,会好好整顿圆满堂,不会再让父亲失望。”每听一遍祖上的事迹,炽练就要言不由衷地表一次决心。
“少耍点嘴皮子,多点务实。”信安君瞪了炽练一眼,脾气也被炽练三日一表的决心给激怒了。“前几日太傅在忠正门带走的女子必有蹊跷。”老谋深算的信安君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起源于太傅和剑洪出现在忠直门。
“父亲的意思是,忠直门那个女子就是现在的嫡王妃?”炽练并不聪明,却也有误打误撞的时候,只是他说出的话经不起推敲,跟大多数废话一样,也一并被抛到了身后。
“虎贲军守奉国寺,定不是为嫡王子,或许,是嫡王妃。”信安君的一席话让炽练惊掉了下巴,他从来不敢这么大胆的推测。“现在这些已不重要,消失了便好。”跟信安君有同样想法的是西南的炽烨世子,是国婚让立储越来越近。远在西南的炽烨这个时间也在冥思苦想,虎贲守奉国寺是护卫嫡王妃吗?
国婚在第二日已传遍北冕城,一同在贵族门阀中传开的还有辛洛在奉国寺。奉国寺成了众矢之地,若说嫡王子缘遥的神出鬼没早已让大家习惯了,那么这个在奉国寺的嫡王妃带来的恐惧是真实的,早前对缘遥只是猜测,现在这些猜测一一成真了,北冕城堡忙碌的凤子龙孙和京城的大员们开始紧张兮兮。
在永安王府听到这个消息时,太宰王衍先是装出一副吃惊相,这个消息他在永昌候府已经听说过的,王衍对奉国寺的野心比对缘遥的在哪里还要强烈,越强烈反而越谨慎,所以,他掩饰和隐藏的更深,连缘礼都觉得他对奉国寺没有其他想法。
事实上,奉国寺有他最想除掉的邓汉炎。对他来说,这是扳倒邓家最好的机会。君王复利有他的高明,让邓汉炎和吕继才同时守卫奉国寺,众目睽睽之下,邓汉炎一定不会在奉国寺报仇,吕继才也会收敛个性,而奉国寺若有任何闪失,邓汉炎与吕继才便会互相推捼,到最后都难辞其咎,正因为两家有着解不可的仇怨,二人谁都不会相信对方,都会各尽其力守住自己的地盘,这样一来,奉国寺会被这种紧张包围着,辛家之女的安全便会得到保障。千算总有一失,奉国寺的两个人都不敢动手,那就让他们二人当个替死鬼也不枉此行。
“小心有诈,静观其变。”王衍手里摇着一把与手同色的玉拂尘,心中的算盘已经敲得明明白白,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无论是不是国婚,都要除掉奉国寺里的女子。”永安君缘礼又沉不住了,他过于简单地认为,是国婚让缘遥有了回京的机会,国婚对他来说是好事,毕竟冬岛鞭长莫及,而奉国寺就在眼前,除了距离近,还有数不尽的人帮忙翻找。头脑一发热,缘礼又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用命令的口吻跟王衍说道。
“大君大人,大殿下是否在京还未知,不足为惧,大君大人应该考虑的是北冕城堡内的忧患,八殿下在朝堂百官中有名望,眼下最紧要的是积累好的声望,多开府放粮救济受灾百姓,发放银子给有才能的庶人进学,将来也可收做已用。”永安君缘礼跟武安君缘祁是同胞兄弟,脾气上来,也有着缘祁一根筋的性格,王衍知道这个时间要避其锋芒,他沉思了一下,故意叉开缘礼的思路,眼下跟立储相比,他更在意的是邓家的虎视眈眈,因护卫奉国寺有功,得君王复利封赏这些都是小事,若是因护卫而与辛勖家结盟了,王妃娘娘身边红人的位置就没有人能动摇得了。即使目的相同,他仍旧有话不明说。
缘礼低头不语,他适当咳嗽了两声,给自己留出思考的时间,这一咳嗽,将脑子里的盲目也咳出来了,思路变得清晰,他也觉得王衍说得有些道理,他静静地看了一眼太宰王衍,他平静、笃定,浑身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智慧,缘礼被躁动调起来的心又重新沉下来,重复着四年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等待,他只能任由立储之事顺其自然。
太宰王衍从永安府出来时,心中愤闷,缘礼向来对他客气,今日竟有些无礼了,胆敢命令他除掉奉国寺那丫头。永安君缘礼告诉他,无非就是想借王家的手借刀杀人,活了大半辈子,王衍比缘礼要谨慎得多,王衍是那种不见猎物不撒网的人,愿意臣服缘礼,无非是看中日后在缘礼身边的发展,永安君缘礼作为老二,他是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那个人。